但,畢竟他做出了卑劣之事,甚至于,他将此事嫁禍到胡力瑧的頭上。
——這一點其實也不難理解,從秦玉昂平時的言談之中,可以看出他對胡力瑧同樣充滿防範,他好像很怕水叮咚對胡力瑧亦有暧昧之情。所以他一箭雙雕,不僅讓張旻死于非命,同時也徹底摧毀水叮咚心中對胡力瑧的那一點依賴與信任。
想像胡力瑧憔悴的容顔,再想想瑄王子所言“仙後”禁制了胡力瑧泰半靈力的話,水叮咚可以想見胡力瑧應該受到了仙後無情的處罰。原因無他,不過是因爲胡力瑧不願意将她即刻帶回仙苑谷而已。
胡力瑧或許曾經哄騙過她,但是在來到這個年代之後,他一直是在真心保護着她。他本來可以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直接将她帶回仙苑谷,即完成了“仙後”交代的任務,他自己也不用那麽麻煩陪着她千裏奔波去找張旻。
可是他沒有那麽做,反而,他一再說過:“我真是很後悔把你穿越到這個年代來,隻想趕緊找到張旻,再把你跟他一同送回二十一世紀去!”
現在水叮咚開始相信,那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之所以他沒能在張旻斃命之前及時趕到,不過是因爲恰好就在那個時候,“仙後”趕了過來,不僅收走了雲香珠,還對他加于處罰,禁制了他泰半靈力。
可是想通了這些也無用,無論胡力瑧是好人壞人,總之雲香珠已經不在胡力瑧手上,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回去二十一世紀。一輩子或許都隻能伴着秦玉昂,伴着這個以陰謀詭計害死她的未婚夫、騙取她的真感情的男人。
而且不是以妻的身份,她這個失去貞操、連丫頭都低看一眼的“騷女人”,一輩子都隻配給人做小妾!
水叮咚從床上坐起身來,心裏已經冷如冰凍,臉上反而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她是二十一世紀的女人,她有她的人格與尊嚴。休說給人做小妾,就算秦玉昂回心轉意想娶她爲妻,她也毫不稀罕這份摻雜了太多雜質的感情!
她機械地開門出去,丫頭們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不過這樣最好,她本來就是要靜悄悄地沒有一個人跟着她。
她低着頭匆匆而行,東拐西繞盡找一些偏僻的小路。秦家堡裏仆役丫頭衆多,不過除非是貼身伺候她的人,其他下人就算碰見了她,也就是瞥她一眼,不敢貿然發問。
一直走到後門口,守門的家丁問她一聲:“姑娘要去幹什麽?”水叮咚毫不理會,隻是向着門口直闖。
那家丁一則顧忌着她是堡中貴賓,二則看見她臉色陰晴不定,一時不敢阻攔,隻能使個眼色讓一個家丁随後跟上,一邊又安排另一個家丁,趕緊去找主子報訊。
水叮咚出了後門,隻管一鼓作氣向着秦家堡後邊的那座大山上攀爬。她原是弱質女流,可是這番攀爬,她居然沒有感覺很吃力。倒将那練過武功的家丁抛在後邊,連連地喊着:“姑娘你走慢一些,小心山裏有毒蛇野狼!”
水叮咚充耳不聞,此刻她甚至巴不得有一條毒蛇竄出來咬她一口,她也就不用爬到山頂上去這麽麻煩。
至于爲什麽要爬到山頂上去,原因無她,她想從山頂懸崖之上一躍而下。那是她能夠想到的最灑脫的死法,也是她臨死前的最後一個癡心妄想:她曾經讀到過一部穿越小說,說女主角跳下懸崖尋死,但結果不僅沒死,反而飄飄悠悠就此穿越到了古代。
她希望這種奇事也能發生在她身上,隻不過不是穿越去古代,而是回去二十一世紀。
隻可惜沒等她爬到山頂,偶爾一陣山風吹過,她剛吸了一口寒涼的空氣進肚裏,腳下突然踏空,就此咕咕噜噜滾下山崖。
她感覺頭昏腦漲渾身發痛,也不知道身上紮進了多少荊棘木刺。忽而一頭撞在石塊上,劇烈的痛楚,讓她清晰地感覺到死亡臨近。可是她居然沒有恐懼,反而有一種解脫的輕松感。
她終于可以離開這個荒蠻的封建時代,沒有人再當她是騷女人,更沒有人再欺騙她,誘哄她。
胡力瑧!她忽然想到了這個名字,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她不知道心中是恨,還是其他的什麽感情。
但是她并沒有在黑暗中迷失太久,很快地,她又開始有了知覺。她感覺好像有人在替她除去身上的荊棘木刺,在幫她細細抹拭渾身的挫傷淤紫。
她當然看不見自己身上的挫傷淤紫,事實上她依舊閉着眼睛,隻是有一種涼悠悠的感覺,好像有一個人,拿着濕棉布在她身上小心擦拭。
是胡力瑧嗎?她不知道,她腦瓜裏邊昏昏沉沉似睡似醒。她感覺自己一會兒做噩夢,一會兒做美夢;一忽兒身上發熱,一忽兒身上發冷。
做噩夢的時候,她會又叫又哭;做美夢的時候,她會盡情歡笑。而當身上發熱的時候,她會無意識地撕扯身上的衣服;身上發冷的時候,她又會使勁地往一副寬闊的胸膛裏邊縮。
她是真的感覺有一副胸膛在她身邊,既像胡力瑧,又不像胡力瑧;既像秦玉昂,又不像秦玉昂。反正就是一副男人寬厚溫暖的胸膛,而她現在,需要一副這樣的胸膛做依靠。
她不知道那樣昏昏沉沉過了有多久,終于,她開始有了清醒的意識,她确實感覺到有一個人細心照料着她,雖然她仍然睜不開眼睛,可是她卻敏銳地感覺到,那是一個男人。
而且那男人不像胡力瑧,也不是秦玉昂。
而當她終于睜開眼睛,那男人卻沒在身邊,她首先感覺自己好像是在一間茅草屋裏,那就讓她大失所望,因爲那很可能說明,她仍舊停留在封建時代,而不是回到了二十一世紀。
耳中響起幽幽蕩蕩彈琴之音,高高低低時急時緩,就好像北京奧運開幕式上那位古琴高手彈奏的那樣。水叮咚撐起身體,明明昏睡了很長時間,她居然沒有感覺病體虛弱,頂多隻是有些身上乏力而已。
她身上隻穿了一身貼身小衣,兩條纖細的胳膊、和兩條白生生的腿都裸露着。幸好床邊就放着一身女式服裝,雖然那并不是她之前穿過的那一身,不過來到這個年代這麽久,她已經知道該怎麽着裝。
所以她就費勁地自己穿好了衣服,頭發隻能披散着。将近兩個月的時間,她的頭發已經長長了很多,不過也就像個披肩發。
而她最引以爲傲的,就是她的頭發,又黑亮,又貼服,根本用不着什麽離子燙,已經順順溜溜又直又滑。
所以她就披散着頭發,扶着牆壁慢慢走出房門,站在門口依門而望,卻不由得微微一呆。
眼前的景色,竟是她從未見過的如此靜谧而美麗。
一彎湖泊就在門口不遠,清淩淩的湖水,倒映着頭頂藍藍的天空、和遠方蒼翠的青山。朵朵白雲飄在天上,也落在湖中。微風一吹,粼粼波光蕩漾開去,白雲碎成一片一片,倒像是幾支輕盈的白帆,在随着波光追逐漂流。
而就在那湖水之畔,一個男子面湖而坐,雖然看不見他撫琴彈奏,但随着他手臂輕揚,清幽雅緻的琴音便流瀉而出,伴着湖光山色,藍天白雲,直讓人陶醉其中,不願回魂。
水叮咚曾經聽過胡力瑧吹笛,同樣的婉轉動聽,同樣的令人陶醉。但這個人,光憑背影,水叮咚已經可以判定,他不是胡力瑧。
當然更不會是秦玉昂。并非她此刻最不想見到的就是秦玉昂,而是那人雖然肩也很寬,腰也很挺,但卻很明顯,不像秦玉昂那麽膀闊腰圓,強壯威猛。
水叮咚沉浸在那優美的旋律之中,不知不覺間,“噌”的一聲長響,琴音袅袅,散入風中。那人站起身來,緩緩緩緩回過身體。
(請看第四十八章《不會笑的寒冰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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