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叮咚心裏亂成一團,好像有很多念頭紛至沓來,又好像腦袋空空什麽也想不出想不到。靜靜地往前行了好一陣,她才有氣沒力問出一句:“那些人……爲什麽會穿……那樣的衣服?”
“那是這個年代最普通的衣服啊!”胡力瑧回答,語音帶着一抹戲谑之意,“你到現在仍舊當我是神經病跟你鬧着玩的嗎?”
水叮咚真沒想到這個她以爲徒有其表的男人,居然完全看透了她的心思,居然知道她是在拿他當成神經病。她回過臉去看看他英俊的臉,胡力瑧沖着她微微一笑。
這不是胡力瑧第一次沖着她笑,早在胡力瑧剛剛跟她做同事的時候,就曾經如此這般“柔情脈脈”微微含笑。但在那之後,随着她對胡力瑧的不理不睬,胡力瑧也相應對她冷淡疏離,就算有笑,也是嘲笑、和冷笑。
水叮咚暗暗歎了一口氣,擡起頭來看看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天空中居然顯得陰沉起來,好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今天不會下雨。”胡力瑧再次看透她的心思,沒等她開口,直接說出來。
“你還帶上了天氣預報?”水叮咚語含譏刺,轉念一想,更忍不住将嘲笑之意挂在了臉上,“對了,我忘了你是狐狸精,莫非你還會呼風喚雨?”
“并不是所有的狐狸精都能呼風喚雨!”胡力瑧一如既往正經做戲,“況且……”
他沉吟着沒将話說完,引得水叮咚瞥他一眼,問他:“況且什麽?”
“我若使些小法術,比如變個雨傘鬥笠什麽的,倒沒什麽要緊。可一旦施展大法術,會立刻驚動方圓十裏以内其他狐族,到時候……會增加很多麻煩。”
水叮咚很想讓他馬上變個鬥笠出來瞧瞧,但話到嘴邊,實在沒精神跟他繼續胡扯,索性閉上眼睛,半靠在他寬闊厚實的懷抱裏,舒舒服服睡上一覺。
她是希望一覺睡醒能夠回到二十一世紀的現實中去,隻可惜沒等她睡熟,耳邊又有人聲響起,趕忙睜眼,看見幾個“古時候”的農夫迎面走來,一個個頗顯驚詫盯着她跟胡力瑧看了好幾眼。
幸好以農夫的身份,自然不敢亂管閑事。胡力瑧等那幾人走過,這才跟水叮咚說道:“咱們好好相處不要再争了,還有好長的路要一起走呢!你最好還是找個地方換身衣服,免得這一路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煩!”
水叮咚聽他這話似乎有和解之意,轉臉一瞅,胡力瑧也正看着她。四目交投,水叮咚臉上一熱,忙又回過眼光。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實話,究竟……你是把我弄到了什麽地方?是不是……一個講究古風重現的旅遊景點?”
突然湧起的這個念頭,讓水叮咚有一陣子的興奮感。她以爲這次她一定猜對了,隻可惜胡力瑧不予正面回複,隻是微微一歎,說道:“這個咱們還是不要讨論了!既然說了你不信,隻能讓你自己慢慢體驗了!”
他這話的意思,仍舊咬定了“穿越”一事。水叮咚隻好閉上嘴巴,索性秉持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态,如他所言,慢慢“體驗”。
往前行到一個僻靜處,水叮咚讓胡力瑧勒住馬匹,下馬躲到一顆大樹之後,将胡力瑧給她準備的那件袍子套在身上。
這件袍子當真是古味十足,而且跟胡力瑧身上所穿還不一樣。胡力瑧那一身是對襟,襟上并無一顆紐扣,想必就是敞開着穿的。而她這件卻是斜襟,襟上同樣沒有一粒紐扣,隻是有相對應的幾條衣帶。
結果就爲了幫那幾條布帶找準對象,水叮咚幾乎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等到她硬着頭皮從大樹後邊走出去,胡力瑧笑吟吟地瞅着她打量幾眼,将手上拿着的一頂兩邊帶翅的“古裝帽”遞了過來,說道:“這帽子叫書生帽,跟你這件衣服正好配套。況且你頭發太短,而且像這種碎發在這個年代不覺好看,隻覺很亂,所以還是戴上帽子比較好。”
一邊說,不等水叮咚伸手來接,便主動幫她戴在頭上。又拿出一條繡有精美花紋的寬布帶,伸手幫水叮咚系在腰上。
當他這樣做的時候,自然而然貼得水叮咚很緊,兩條手臂好像要将水叮咚環抱起來一樣。水叮咚有些不自在,卻也隻能偏臉躲避。
好不容易結束整齊,水叮咚稍稍松了一口氣。她終究是個女孩子,眼瞅不遠就有一個小水塘,走過去對着水面一照。幸好并不難看,倒活脫脫真像一個古裝扮相的美書生。這身袍子竟像是胡力瑧專爲她量身定制的一樣,長短大小,都很合适。尤其那條很漂亮的寬腰帶,攔腰這麽一匝,不僅給她增添了些穿女裝絕不會有的飒爽風姿,就連她不夠高挑的身材,也顯出有幾分修長與風雅。
她本來天性樂觀,到此時索性不再去想穿沒穿越的問題,既然有機會接觸“原汁原味”的古典文化,那她就該好好欣賞探究一下沿路的風景人文,民舍建築。
結果這一“探究”,倒讓她心裏越發忐忑。沿路穿過幾個小村莊,她發現多數房舍都是茅草做頂,土坯壘牆。偶爾有那麽一兩戶紅磚碧瓦,也完全是古色古香。——但這些并不過分,在二十一世紀像這樣“古風重現”的小村小鎮并不少見。最讓她感覺訝異的是,一路行來數十裏路,她沒有看到一條柏油路,一根電線杆。——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古風重現”,在現代文明的二十一世紀,也不可能。
一直到終于走近胡力瑧所言的廬州城,她仰臉看着高大而整齊的城牆,心裏縱有萬般的不情願,也不能不有氣沒力問出一聲:“我們……是真的穿越了嗎?”
“當然是!”胡力瑧立刻回答。
“那麽,你能不能馬上将我穿越回去?”
“可是張旻怎麽辦?你應該知道,他也被我穿越過來了!”
“張旻?他在哪兒?”
“他現在在京城長安,也就是西安,靠騎馬大概要走個十幾天。”
水叮咚實在是沒有力氣多說話,她當然不可能丢下張旻顧自返回二十一世紀,别說張旻是她的未婚夫,即便是一個普通朋友,她也做不到在将人家連累到這個蠻荒封建的年代之後,再把人家丢下不管。
不過她的有氣沒力沒有維持太長久,當胡力瑧攬抱着她驅馬進城,眼瞅着城裏個個人物長袍寬袖,幢幢房舍古風古韻,她又忍不住興奮起來。她還是不能完全相信當真發生了“穿越”之事,但如果是真的,那也算是一個絕無僅有的生活經曆。況且胡力瑧既然有本事将她穿越到此,自然有本事将她穿越回去,所以她壓根沒必要耿耿在心自怨自艾,索性放寬胸懷,就當是來了一次會令其他所有愛做夢愛幻想的女孩子妒忌死的奇異旅行。
所以她很快顯出興高采烈的起來,看見路邊擺的小吃攤,她甚至涎着臉問胡力瑧能不能買給她吃。
胡力瑧真沒料到她的情緒變化如此之快,更沒料到她涎着臉的模樣會這般可愛,自然不加拒絕,隻要她想吃想玩,他就隻管掏銀子付賬。
胡力瑧曾說“這個年代的女子以男裝爲美,出門的時候一般都會身着男裝”,水叮咚看到路上來來往往果然有好些人雖然身穿書生服,頭戴書生帽,但步履輕盈,長相妩媚,一看就是男裝嬌娥。
——當然也不絕對,水叮咚就曾經看到過兩個裙裝女子。隻不過這兩個女子衣着素雅,而且低着頭匆匆趕路,遠沒有男裝女子那樣左顧右盼,輕松閑适。另外有一個賣豆腐腦的胖大嫂、和兩個零售攤的小姑娘也是女裝打扮,反而胡力瑧所言“花枝招展招搖過市”的那一類女子,水叮咚一直都不曾瞧見。
此時已經将近黃昏,胡力瑧找了一家大客棧進去,先訂了兩間上房。水叮咚瞅着那簡直跟《武林外傳》中的“同福客棧”一模一樣的大堂和樓梯,耳聽着掌櫃跟小二“客官客官”的熱情招呼,再瞅瞅棧内顧客一個個之乎者也煞有介事,先前的興奮漸漸消失,有一種迷茫與惶恐,卻再次占據她的心。
“我們是真的穿越了嗎?”她忍不住再次發問。
“你要我說多少遍才肯相信?”胡力瑧眼瞅她眼神迷離,神思恍惚,有些不忍,卻不能不實話實說。
“可是……怎麽可能會有穿越發生呢?”
胡力瑧對這個問題不予作答。看這小丫頭的模樣接受穿越已經很不容易,再要說出其他的事情來,隻怕會令她更難消化。
水叮咚左右瞅瞅,正好一個客棧夥計從她身邊經過,水叮咚一個按捺不住,伸手一把抓住了夥計的衣袖。
“請問……現在是什麽年代?”她問。這個夥計剛在她進門的時候盯着她看了好幾眼,想必很爲她“美色”所迷,所以她盡量展現最嫣然的笑容,希望從這個夥計嘴裏,聽到幾句她想聽的“真”話來。
“啊?”小二愣一下,沒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她是問你……現在是什麽年号!”胡力瑧笑着解釋,怕夥計疑惑,再補充一句,“她就是随口一問,你照實回答就行了!”
那夥計還是有些莫名其妙,瞅瞅胡力瑧,再瞅瞅水叮咚,這才慢慢吞吞回答出來:“今年是開元八年啊!我雖不識字,總不至于連這個都不知道。”
他以爲胡力瑧跟水叮咚是在拿他取笑,所以話一說完,他就嘟哝着嘴悶悶走開。胡力瑧微微一笑,沖着水叮咚揚一揚眉。
“現在相信了吧?”
水叮咚還是不太相信,然而事到此處,無法可想,她隻能嘟嘟小嘴,轉眼瞅着客棧内剛剛點亮的兩隻紅燈籠,恍恍惚惚完全像做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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