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蕭塵臉色一變,然而此時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他不敢輕舉妄動,以免驚散了千羽霓裳那脆弱的魂魄碎片,隻能眼睜睜看着,那魂魄碎片一點一點融入進蝶衣的身體裏。
“這本就是她的身體……這本就是她的身體……”
蕭塵看着眼前一幕,一遍遍隻能如此告訴自己,但此刻,心裏卻是五味雜陳,從前的時候,他一直以爲是千羽霓裳當年陷害了他,所以對千羽霓裳有着一種恨意,後來這種恨意漸漸随風而散,再到最後,當他知曉當年并非千羽霓裳陷害自己,心裏隻是說不出的苦澀,尤其是那次她替自己擋下八荒聖王的一劍而身殒。
每每至今想來,心裏仍是苦楚難當,一别數千年,再相見時,卻隻有短短片刻,他并非沒想過複活千羽霓裳,隻是這種希望,渺如風中之燭,所以後來,每每看見蝶衣的時候,就像看着當年那個師妹。
而此刻,看着千羽霓裳的魂魄漸漸融入蝶衣體内,他心中更是苦澀難當,蝶衣如今已是一個獨立的人,若要他在兩者之間做出抉擇,就像是讓他在花未央和李慕雪之間做出抉擇一樣。
“唔……師父……蝶衣好難受……師父……”
隻見蝶衣額上冷汗涔涔,雙目緊閉,像是十分痛苦的樣子,蕭塵心弦一緊,眼下他不能去打擾,隻能讓千羽霓裳的魂魄,慢慢回歸她原來的身體。
直至一炷香後,魂魄才盡數融入蝶衣體内,輪回玉也像是一下失去了色彩,變得黯然無光,慢慢從空中墜落了下來。
蕭塵伸手接住輪回玉,又向蝶衣看去,隻見她臉色有些蒼白,喃喃夢呓着什麽,又過了許久,才安然睡過去。
“師妹……”
這一刻,蕭塵隻覺心中甚是苦澀,不知等會先醒來的,是師妹還是蝶衣,而在她左胸口上方的那道淺淺紅印,也像是穩定下來了一樣,再也不閃爍了。
蕭塵凝神看着這道紅印,當初在未央宮的時候,花玉瑤也曾注意到過,隻是并未與他細說,現在花玉瑤不在,他也不敢貿然輕舉妄動,但是這道紅印卻十分奇怪,倘若是在千羽霓裳原本的身體上留下,爲何她修成仙身過後,這道紅印依舊在她身上,莫非……
這一刹那,蕭塵腦海裏電光一閃,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而蝶衣也不知何時睜開了睜眼,見他一眨不眨盯在自己胸口上看,将臉一捂,羞澀道:“唔,師父羞羞,偷偷看蝶衣的身子……”
“蝶衣?”
蕭塵微微一怔,師妹的魂魄已經融入她體内,但爲何一點蘇醒的迹象也沒有,難道……
這一刻,他感到有些淩亂,也說不清這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仿佛就像是,千羽霓裳沉睡在蝶衣的體内,終有醒來的一日,而自己……想到那次在神魔淵,對付四兇門五個掌門人的時候,自己的力量突然變得很強,像是完全變了個人。
“唔……師父還看,羞羞羞啦。”
蝶衣小臉紅撲撲的,稍稍松開指縫,偷偷看着蕭塵,蕭塵這才回過神來,将她衣襟穿回去,問道:“蝶衣,你現在感覺如何?還難受嗎?”
“唔……不難受啦。”蝶衣眨了眨眼,模樣尤爲可愛動人,停了一會兒又忽然改口道:“啊,不是,蝶衣是說……不不不,難受。”
“難受?”蕭塵眉心一鎖,莫非還是因爲她體内那股神秘力量不穩麽?隻見蝶衣眨着眼點了點頭:“恩恩,每次師父都不在,蝶衣一個人可難受了……哼。”
蕭塵微微一愣:“不是,師父是問你……”話到此處,見她眨着眼睛,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看着自己,索性搖頭一笑,不再繼續問了,眼下隻能再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嘻嘻。”
蝶衣吐舌一笑,從床上坐了起來:“師父師父,我們去外面玩吧,去找幽婳姐姐,還有仙兒玩……”
“恩。”
蕭塵點頭一笑,替她穿好鞋子,兩人去到庭院外面,隻見幽婳和皇甫心兒站在一棵松樹下,見到他和蝶衣都相安無事,二人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幽婳姐姐!”
蝶衣這些時日來,似是已經和幽婳熟了,又向旁邊的皇甫心兒看了看:“心兒姐姐……”
蕭塵輕輕一笑:“今日天氣甚好,幽婳,你準備一下,帶上仙兒,我們去城外遊玩一日。”
幽婳看了看他,想說什麽,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而蝶衣一聽說去外面玩,自是高興得不得了,皇甫心兒在旁靜默不語,她知曉蕭塵這次回來心事重重,哪有什麽心情去遊玩,但眼下也并不多說什麽。
就這樣,白天蕭塵帶着慕容仙兒和蝶衣,還有上官嫣等人去了城外,夜裏回到天樞宮,又一個人坐在冰冷的大殿,一坐便是好久。
“師妹……”
蕭塵手裏拿着輪回玉,雙眉微鎖,坐在殿上一動不動,外面明月昭昭,清光冷冷照下來,鋪滿了殿前的石階。
“嗒……嗒……嗒……”
輕輕的腳步聲在外面響起,月光下,隻見一個女子緩緩走了進來,蕭塵擡起頭來,将手裏的輪回玉收了回去,輕輕道:“心兒……”
皇甫心兒慢慢走進大殿裏,輕聲道:“還沒休息麽?”
蕭塵深吸口氣,緩緩走了下去,看着殿外滿地的月光,許久才道:“心兒,還記得第一次我們去仙界麽?那時候,你躺在草地上,仰望着天空,你問,玉清天上面是什麽。”
“你說,是上清天。”皇甫心兒看着他,一動不動。
蕭塵輕輕笑了笑,負手往殿外走去,繼續道:“然後你又問我,那上清天之上是什麽,我說是太清天,後來你又問,那太清天上面呢?我說是天帝住的淩霄殿,你又問,淩霄殿上面呢……”
“是三十三重天,離恨天。”皇甫心兒慢慢走到他身邊,輕輕地道。蕭塵轉過頭來,看着她:“問天說,我師父在離恨天之上……”
兩個人,忽然靜默不語了,這一刻像是都知曉了接下來将要發生的事,蕭塵深吸了口氣,仰望着朗朗夜空:“天界唯一一條能夠去到上面的通道,現在已經沒了,心兒……”
“無論你去哪,我都在你身邊。”
皇甫心兒輕輕一笑,走到他身旁,輕輕替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襟,蕭塵轉過頭來,看着她:“問天不知去了何處,也不知道他去做什麽,我恐這次……”
“噓……”
皇甫心兒輕輕伸出手指擋在他唇邊:“君若生,我亦生。君若死,與君赴幽冥。”
“心兒……”
蕭塵看着她,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别亮,像是在她身上,罩起了一層淡淡的銀紗,如水一般的眼眸,也倒映着淡淡月光。
……
次日,蕭塵心裏始終還記挂着一件事,便是關于問天這件事,要不要告訴白素素,但想問天出現在紫府這件事,白素素必然已有耳聞,但自己,或許仍要書信一封告知,便寫了一封書信,讓青鸾送去凡塵落玉霞。
接下來的幾天,他沒有外出,心裏總有些隐隐不安的預感,那日蝶衣體内的滅世之力異動,再加上千羽霓裳的魂魄融入,他擔心此事已被天帝和六界陰陽使察覺,甚至……還有那個邪天帝,總感覺最近必有大事發生。
第三日傍晚時,白素素和熠瞳來了風雲城,蕭塵向他們說明了問天的情況,聽完之後,兩人都沉默不語了,其實白素素和熠瞳心裏都知道,這個問天,并非他們認識的問天,這個問天根本不認識他們,也對他們沒有任何感情。
“大哥……”
此刻,熠瞳心裏像是被刀一刀一刀劃着,手裏握着問今朝當年留給他的紫金葫蘆,裏面還有着些許微弱的法力。
白素素也沉默着不語,猶盼離人歸,猶盼離人歸,當年她看着問今朝帶着青石棺離去,一去卻再也未曾回來,直到二十多年後才又相見,短暫的相見,卻又成了永遠的生死離别。
外面夜幕漸漸垂下,蕭塵道:“白姐……有件事,我還想向你問下。”白素素看了看他,又向旁邊熠瞳道:“小瞳,你先出去吧。”
“恩……”熠瞳慢慢起身,失魂落魄地往外面走了去,直至許久,再也聽不見腳步聲了,白素素才一拂衣袖,将門窗關上。
蕭塵深吸口氣,問道:“這幾千年來,靈寂間一直和司天暗中合作,将魂元送入玉樞界,我想知道,究竟是爲何?”
白素素沉思良久,道:“這件事上邊才清楚,我所知曉并不多,但想應是……與六界之隙有關。”
“六界之隙……”
蕭塵神色一凝,沉吟許久,難道真是與六界之隙有關,這麽多的魂元送上去,莫非果真是爲穩定六界之隙的封印,可是魂元,如何能夠穩定六界之隙的封印?這其中,恐怕事情遠不止此簡單。
“白姐,另有一事……不知你們知曉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