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什麽。”
皇甫心兒又漸漸回過了神,但蕭塵卻越發覺得事情不尋常,剛剛他就發現,似乎整個巫山都隐隐變得有些不對勁,神魔淵那邊發生那麽大的事情,仙界其他人不知道,但似巫山這樣的神族,又豈會不知?
難不成……他們竟是要提前将巫山隐入玄境?根本不打算與那邪天帝交戰?倘若真是如此的話,那邪天帝究竟得有多強,才會令仙界的神族如此忌憚?
皇甫心兒見他神色凝重,輕輕道:“好啦……大妖怪,你不要想那麽多了,不管那邪天帝想做什麽,反正明天我要進入神女祭,巫祝她們幫我再穩固一下靈力,等半個月我出來後,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你有多久沒回蕭家了,不回去看看蕭叔和晴姨嗎?”
“恩……”
蕭塵眉宇微鎖,點了點頭,本是還想再說什麽,但聽她後面提到父母,也就不說了。
“跟我來,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皇甫心兒輕輕一笑,拉着他的手往前邊跑去,到了一座山谷上方,隻見兩邊懸崖上皆有瀑布流下來,中間水霧升騰,在夕陽映照下,形成了一道彩虹,便似一座橋連着兩邊。
“你看,這裏好看嗎?像不像你家的虹橋?我還記得,那次你去懸崖邊替我采一株山茶,差些摔下去,結果我回去被爺爺罵了好久……”
“恩,是啊……”
蕭塵往前走了幾步,看着生長在懸崖對面的一叢茶花,輕聲一歎:“世人皆想長生不死,等到了真正長生不死那天,大概就是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最後孑然一身,了無牽挂吧……”
“你怎麽又說這些話了……”
皇甫心兒雙眉微微一蹙,慢慢走到他身後,從後面輕輕将他抱着,頭輕輕靠在他肩上:“好了,大妖怪,不要想那麽多了……七千年前湮滅沒有來,這一次也定能化解,雨過……便是天晴。”
蕭塵沒有說話,七千年前,人間那些強者都消逝了,那一次,不知死了多少人,這一次,真的還能化解麽……這一次,誰……會犧牲?師父,究竟在哪裏……
“好了嘛……”
皇甫心兒噘着嘴,雙眉微蹙,将他拉了回來,蹙眉道:“不許愁眉苦臉了,笑一個。”
蕭塵努力擠出個笑容來,皇甫心兒見後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臉:“難看死了,還有啊,這段時間我天天爲你懸心吊膽,生怕你在神魔淵出了什麽事,又惹上什麽大麻煩,你倒好,成天在外面勾搭妹子,樂不思蜀了吧?要不是我讓梼杌去找你,你是不是還不打算回來?嗯哼?”
“哪有……”
蕭塵苦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若不是玉瑤宮主,我和蝶衣身上的反噬,都治不好,而且她……”
“我知道,是你那個前世紅顔的傳人嘛,哼!怪不得……”
皇甫心兒将頭一偏,輕哼道:“前世歸前世,這一世嘛,我才不管那麽多,反正這世你是我的,一個人的,哼。”
……
不知不覺,時已入夜,月上柳梢,清光籠罩着整座巫山,一路微風輕拂,蕭塵送她回到神女峰,來到一座幽谷前,皇甫心兒轉過身看了看他:“好啦,回去吧,前面是神女岩,你不能進去了,等半個月後我出來了,我們一起回去,不許偷偷走了。”
“恩……”
蕭塵輕輕一笑,點了點頭,看着她逐漸消失在月色下的背影,這才轉身回去,去到神女峰下面時,迎面一陣涼風吹來,隻見前方不知何時,站了一道人影。
“小友,又見面了。”
“前輩……”
蕭塵感受到了對方非比尋常的氣息,立時便認出了是當初天衢殘迹崩塌時,帶自己和澹台念兒,還有弄月一起出來的那個大巫祭,他的一身修爲深不可測,乃是巫山神族近萬年來,最強的人。
巫祭轉過身來,雖是巫族萬年來最強的人,但卻不似大祭司那般冷冷冰冰,爲人倒是随和得很,對着他輕輕一笑:“數月不見,小友修爲精湛了不少,可喜。”
蕭塵心想他今夜忽然來找自己,必是有事情,笑道:“前輩過獎了,比起前輩,晚輩尚還有許多不足之處。”
“哈哈!”
巫祭仰頭一笑:“小友過謙了,論當今天人兩界,能出小友之右者,萬裏無一。”
越是聽他這般誇贊自己,蕭塵越是感覺他有話要說,微笑向擺了個請字:“前輩,請。”
兩人月下并肩齊行,迎面涼風陣陣,巫山的夜色也是頗爲令人心曠神怡,二人似有說不完的話題一般,直至許久,巫祭才停了下來,看着他道:“想必小友在神魔淵,已經見過那個人了。”
蕭塵也停了下來,知道他口中那個人是指邪天帝,見他此刻話中有話,說道:“那日他破封之時,蕭某正好在場。”
“恩……”巫祭微微颔首,捋須道:“那小友覺得,此人實力如何?”
蕭塵看了看遠處樹影婆娑,道:“此人若是恢複全盛時期,三界之中,難有匹敵。”
“不錯。”巫祭捋了捋颌下白須,又繼續道:“天帝乃是苦曆一千多劫,方成如今無極大道,可是當年,天帝渡最後一劫時,因一念之差,緻使邪念未滅,從而禍生三界,讓那邪念吞噬三界穢氣,日複一日,最終修成無上之身,無人能滅。”
話到此處,巫祭停了停,又繼續道:“當年那次,乃是天帝聚集各部仙神,請動西天釋尊,又請來六界陰陽使,方才合力将那邪天帝打入神魔放逐之地歸墟界,可誰料到,當日邪天帝卻逃了一道元神在外,歸墟界卻無法再開第二次……”
聽他說完之後,蕭塵不禁陷入了沉思,原來這個邪天帝如此厲害,而當初在天脊深處遇見六界陰陽使,對方說過一些關于歸墟界的事情,而伐天,也隻不過是爲了打開歸墟界的一個陰謀,由此可以推斷,困在歸墟界裏的,還有更恐怖的存在,倘若歸墟界一旦打開,那恐怕,即使湮滅不來,那六界也得湮滅了。
兩人月下走走停停,蕭塵又問道:“那這次,前輩打算如何?”
巫祭捋了捋白須,道:“這次邪天帝卷土重來,勢必再次引起三界動蕩,如今六界之隙已然不穩,湮滅随時可能到來,所以這次我是打算,開啓巫山大陣,将整座巫山隐于靈境之中,渡過此劫……”
蕭塵微微皺了皺眉:“那前輩你……不打算一起進入靈境嗎?”
巫祭搖了搖頭:“我年紀大了,況且……總要有人留在外面,對付邪天帝和……将要來臨的湮滅。”
聽聞此言,蕭塵頓時覺得心中更有些沉重了,倘若湮滅真的來臨,留在外面的人,根本逃不過一死,明知會死,卻依然要犧牲而保全族人,亦是保全天下蒼生,這就是師父當年說的大義麽?蒼生爲重,生死爲次。
“那前輩的意思是……”
“唉……”
巫祭輕歎口氣,看着他道:“若是三界相安無事,我倒是想看見小友與神女共結連理那天,将神女托付小友,也是老夫所願,隻是如今,湮滅在即,神女乃是巫山最後的支柱,她不能有失……”
“前輩的意思,這次是要讓心兒進入靈境。”這一刻,蕭塵明白了,這次的神女祭,大概便是讓心兒能夠順利進入靈境。
巫祭微微颔首:“正是如此……那小友打算如何?倘若小友心中依然放不下她,這一次,亦可共同進入靈境。”
蕭塵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天下有難,誰得而安?八尺男兒,何以退縮。”
“好,好……”巫祭點了點頭,這一刻的眼神,帶着贊許,仙界那些神族世家子弟,這次個個都争先恐後想入靈境,又有誰肯留下來送死?
蕭塵又向神女峰的方向看了去,這次六界存亡,讓心兒進入靈境也好,至少這一次,她不會再有任何危險,隻是這一别,無論六界是否存亡,無論湮滅是否到來,想要再相見……
……
次日清晨,蕭塵和蝶衣來到巫山外面,一路上,蕭塵都沉默不語,行至十裏外時才停下來,轉過身遙遙望着那座神女峰,旁邊蝶衣甚是不解:“師父,爲什麽不等心兒姐姐一起呢?”
“蝶衣,你先去前邊等我。”
“哦……”
蝶衣噘了噘嘴,便去到前面的分岔口等候,蕭塵凝望着雲缭霧繞的神女峰,就這樣一個人站了許久。
蝶衣在前邊等候,見他上來了,眨着眼問道:“師父,我們現在回人間嗎?”
“不……”蕭塵搖了搖頭:“回去之前,師父先帶你去見我的一個朋友。”
“師父的朋友……哦。”
……
三天後的夜裏,天冢無天域,無天大殿。
“咳……咳咳!”
“尊上!”
“我沒事……”
隻見歸思卻坐在殿首,面色蒼白,眉心的紫黑色魔印一隐一現,旁邊鏡花月已是吓得臉色煞白,想要去扶他,卻又被推開了。
“呵呵……又發作了麽?”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個陰森森的聲音,緊接着隻見一道黑霧飄了進來,鏡花月立時一驚,怒道:“放肆!這裏是無天殿,還不退下!”
“沒事……讓他進來。”
歸思卻一隻手捂着胸口,另一隻手扶在椅子上,臉上冷汗如滴,冷眼瞪視着殿外緩緩飄進來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