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塵情知此人便是未央宮主花玉瑤了,但見她此時目不斜視,直往殿首上走去,并未側過頭看向自己,此時自然也不好開口先說什麽。
待片刻後,花玉瑤走到殿首坐下,旁邊有兩個女弟子候着,這時她才向蕭塵看去:“來者是客,這位蕭公子不必拘禮,請坐。”
聲音有些清淡,蕭塵便也不過分拘謹了,又坐了回去,花玉瑤看着他道:“不知此次蕭公子前來我未央宮,所謂何事?”
蕭塵倒也不多做旋繞了,便開門見山道:“蕭某此次前來,是想請宮主替在下救治一人。”
“哦?”花玉瑤看了看他,又向殿下看了看,道:“似乎,隻有蕭公子一人。”
“呃,她……”蕭塵想到蝶衣去小解了,到現在還未回來,不禁有些尴尬,輕輕一笑道:“她馬上回來。”
“恩……”花玉瑤微微颔首,又道:“那你可知,本宮從不會救與我無關之人。”
蕭塵來時心中便已拟好措辭,此時說道:“隻要宮主肯救人,無論何事,蕭某定然在所不辭。”
“罷了罷了。”花玉瑤微微搖了搖手,又向殿外看了去,淡淡道:“她來了。”
隻見外面,蝶衣在一名女弟子帶領下,往殿内走了進來,見着此時殿裏肅穆的氣氛,又見殿首上多了個漂亮姐姐,一時難免有些怯懦懦的怕生:“師父……”
花玉瑤看着少女緩緩走進來,淡淡道:“你要我所救之人,便是她了。”
“正是。”蕭塵将蝶衣招來身旁坐下,又向殿首上看了去,隻聽花玉瑤道:“她身上的反噬之傷,乃是體内一股力量所緻,眼下已被暫時抑制,但終究非長遠之計,所以今日,你來找我,便是爲了徹底治好她的反噬之傷。”
“正是如此。”
“行,未央宮從不欠人什麽,她這傷,我治了。”
蕭塵沒想到她這般快便答應了下來,想來應是百花谷主在她面前替自己說了幾句話,沒想到百花谷主這人倒還是挺夠“義氣”的,那晚她雖丢下自己一人而走,但總算在懸崖那時,她并未抛下自己一人,當下便拱了拱手:“如此,多謝宮主了……”
“等等……”花玉瑤擡了擡手:“你也别先急着謝我。”
“如何?”蕭塵眉心微微一鎖,心想莫不是連她也沒十足把握治好蝶衣的傷麽?
花玉瑤道:“蕭公子不必擔心,她身上的傷,本宮必能治好,隻是蕭公子須答應本宮一件事,至于這件事是什麽,等本宮想好了再告訴你。”
聽聞此言,蕭塵方才稍稍放心了一些,隻要能治好蝶衣身上的傷,其餘的便都不是什麽大事,說道:“宮主有何事,蕭某必定在所不辭。”
“你也别急着答應,本宮可還沒說這件事是什麽。”
花玉瑤淡淡說着,又向外面看了一眼:“罷了,今日天色已晚,若有招待不周之處,蕭公子也别見怪。”說罷,向殿門口兩名女子道:“設宴。”
“是。”門口兩名女弟子恭恭敬敬應了一聲,便往外面去了,二人都在心中猜測,宮主爲人向來清冷,從未對任何一個男子如此客氣過,想必這個男子定有什麽過人之處,才得以宮主如此款待。
入夜時,隻見天上一輪明月高懸,殿中卻是歌舞升平,蕭塵坐在席上,旁邊又有兩個女子佐觞,不消片刻,臉上已是有些微醺薄醉之意,但今日乃是未央宮主招待他,也不好推辭,隻得一杯接一杯,而在外面,不少女子美目流盼,掩嘴偷笑,她們還從未見過,有哪個男子能在未央宮過夜呢,也不知這個男子是修來幾世的福,能得宮主以如此貴賓之禮相待。
聞着殿中美酒飄香,看着十幾個女子動人舞姿,蕭塵已感到幾分輕飄飄了,情知不能再繼續喝下去了,再喝下去,怕是會失儀,弄不好還會胡言亂語。
花玉瑤見他已有些酒力不勝,拍了拍手,十幾個女子立時退了下去,宴席便到此結束了,外面草木已起了一層薄薄白霜,想來應是子時已過了。
待所有人都離去後,花玉瑤慢慢從殿首上走了下來,向他看去:“蕭公子,可還好?”
“沒事,無妨。”蕭塵搖了搖手,緩緩站起身來,蝶衣早已在客房入睡,眼下便是他與未央宮主一起去看蝶衣身上的傷勢了。
路上涼風陣陣,兩人并肩而行,蕭塵默然不語,心想眼前這女子恐怕修爲在自己之上,盡管她已經答應替蝶衣治傷,但她畢竟是未央宮之主,自己說話仍是須得小心謹慎,不能像對百花谷主一樣。
“蕭公子怎不說話?”
“沒有,隻是蕭某在想,今日怎不見百花谷主?”爲免氣氛尴尬,蕭塵故意岔開話題道。
花玉瑤淡淡一笑,漫不經心道:“她啊?她這次犯了錯,已讓我貶去谷主一職,關禁起來了。”
“什麽?”蕭塵着實一愣,百花谷主這次分明已成功将天魔石帶回來了,怎還會受罰,而且還受得如此嚴重,問道:“不知谷主犯了何錯,須得……”
不待話說完,花玉瑤便向他看去,打斷道:“怎麽?蕭公子是在替她求情嗎?”
蕭塵再次一愣,搖了搖頭:“沒有。”便不再繼續說了,這是未央宮的門内事務,自己一個外人怎好置喙,隻是之前那一路,總算也是自己與她生死走來,怎麽說罰便罰,倒也有些不忍心。
片刻後,兩人來到蝶衣居住的小庭院,屋中燭火猶然未滅,但蝶衣已經入睡了,花玉瑤坐到床邊,仔細替她把脈,蕭塵在一旁看着,心想外面的人都說未央宮主冷酷無情,不近人情,将别人生死視若無睹,但似乎也未必盡然如此。
許久後,花玉瑤才将手收回來,看向他道:“她是你徒兒?”
“正是。”
花玉瑤輕輕一笑:“都說徒兒是師父心頭上的一塊石,這些時日,想必蕭公子沒少替她操心吧?”
蕭塵鎖眉不語,從前師父對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自己又何曾讓師父省心過,當初在玄青門還……想到此處,不禁心中一陣凄苦。
見他此時神情,花玉瑤又問道:“還不知蕭公子師承何門?”
蕭塵歎了聲氣,搖頭道:“師門孽徒,無顔相告。”
見他不願說,花玉瑤便也不追問了,又看向蝶衣道:“她體内的是一股極強之力,你之前将其封印,後來這股力量強行突破了你的封印,然後導緻她體内反噬,可是如此?”
“正是如此,不知宮主可有法醫治?”
花玉瑤道:“短則十日,長則數月,這三天,公子便留在未央宮好生觀察,待她體内力量穩定後,再出谷吧,餘下的,便交由我了。”
“如此,有勞宮主了。”蕭塵拱了拱手。
“今夜,便讓她在此好生歇息一夜,你與我來。”
花玉瑤走出了房間,蕭塵替蝶衣将被子往上蓋了蓋,也跟着出去了,片刻後,又來到另一間花開似錦的庭院,花玉瑤道:“此處是爲公子安排的房間,宮中無男子居室,匆忙而備,蕭公子便請将就些日了。”
“多謝宮主。”
蕭塵進到庭院,隻聞花香撲鼻,蝶衣的事情算是落定了,但他心中仍然有些擔心百花谷主,盡管隻相識數日,但畢竟一路生死走來,她心底算不上蛇蠍歹毒。
花玉瑤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淡淡一笑,問道:“怎麽?蕭公子還有何事?”
蕭塵微微皺了皺眉,道:“關于谷主,蕭某還是想問問,她到底犯了什麽錯?想必宮主應是也已知曉,之前是蕭某一起與她去神魔山脈,也是一同回來的。”
花玉瑤笑了笑:“怎麽?蕭公子還是打算替她求情了?”
“不敢,隻是……”蕭塵眉宇微鎖,現在不知她把百花谷主怎樣了,倘若百花谷主是因自己的緣故而受罰,那這個情,怎麽也得開口了:“不知宮主打算将她如何?”
“這件事,你不用管了。”花玉瑤淡淡說着,又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怎麽?隻是相識不過十日,蕭公子何以如此關心她?莫不是你二人……”
蕭塵臉色微微一變:“我與谷主之間絕無什麽,宮主何出此言?”
花玉瑤淡淡一笑:“沒什麽,夜深了,公子好好歇息吧。”說罷,往遠處而去了,臨走前又道:“對了,後山花谷是我修煉之地,除了那裏,這幾日公子可在谷中任意遊玩。”
蕭塵看着她逐漸走遠的背影,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但究竟是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而且那一晚有些奇怪,自己身上的反噬之傷怎麽莫名奇妙便消退下去了,而百花谷主修爲不低,她若先自己離開,後來又怎會被風雲堡的人傷得那麽重……
接下來的兩日,上午時他與花玉瑤共同觀察蝶衣體内的反噬之傷和湮滅之力,下午時便回到庭院裏運功将自己體内的天書反噬壓制下去,盡管未央宮主的憐花惜意訣能治所有反噬之傷,但她已答應救治蝶衣便屬不易了,他自己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再開這個口,而這兩日,未央宮主對于百花谷主一事也隻字不提了。
第三日時,蕭塵照舊在房間裏運功,然而那天書反噬卻再一次發作了,這一次發作得更加厲害,令他生不如死,渾身有如火燃,五髒俱焚。
便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個淡淡的女子聲音:“你這是八部奇書,無字天書的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