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幽婳拱了拱手,次日清晨,蕭塵與白楹說了一下,便動身前往南洲了,盡管北洲距離南洲遙遠,但以他如今修爲,隻須一天便能到,但途中經過中洲時去了趟天元城,故第三日時才到達南洲姬家。
這日天已放晴,已是深秋時節,埋劍山莊後山生滿了楓樹,放眼望去紅彤彤的一片,猶如天邊晚霞一般,不見盡頭。
望着滿天的紅葉飛舞,蓦然間,蕭塵又想起了當初姬憐依病重之時,帶他來這座紅葉谷,看着滿天的紅葉兒飛,每一片楓葉,都承載着一個想活下去之人的渺小希望,一片一片,漸漸堆積成山。
“蝶衣!”
隻見蝶衣身穿一條翠綠衣裙,仿佛個小仙子般,在林間翩翩起舞,聽見喊聲,蝶衣轉過身去,立即跑了過來:“唔……師父讨厭,師父最壞了,這麽久才來看蝶衣……”
“師父,這不是來了嗎。”蕭塵輕輕一笑,上次來是兩個多月前去天界幫忙修複天脊的時候,此刻撫了撫她的長發,又向遠處漸漸走來的姬憐依看了去:“憐依姑娘。”
“唔……師父不在的時候,蝶衣可聽憐依姐姐的話了,不行,師父要獎勵蝶衣,不然我可不依,哼!”
蝶衣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實是惹人喜愛,誰能想到,她竟然是一個心魔所化。
蕭塵輕輕一笑,揉了揉她的頭發:“好,蝶衣先去旁邊玩,師父與憐依姐姐說幾句話。”
“哦……”蝶衣嘟了嘟嘴,又嘻嘻一笑,便往遠處蹦蹦跳跳跑了去。
蕭塵微笑看着她遠去,最後才轉過頭來,向姬憐依看去,從剛剛他來,第一眼見到姬憐依,便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神色有些不對,問道:“憐依姑娘……可是有話要說?”
姬憐依柳眉微蹙,向遠處的蝶衣看了看,最後才回過頭來,小聲道:“她到底是什麽人?”
蕭塵眉頭一皺:“怎麽了?可是這段時間……出了何事?”
“沒有……”姬憐依仍是雙眉微蹙,搖了搖頭:“上個月,她入睡後渾身難受,出了一身冷汗,我去看時……”
“看時怎麽了?”見她欲言又止,蕭塵神色凝重地問道。
姬憐依雙眉漸鎖漸深,看着他道:“我發現她體内有一股很強的力量欲沖出來,最後卻被一道青光封印住了,是蕭公子在她身上布下的封印吧?”
蕭塵凝神不語,姬憐依乃是陣靈轉世,她的靈識比一般人敏銳了許多,他知道就算瞞得過整個姬家的人,也瞞不過姬憐依,當下點了點頭:“是……”話到此處,停了停又繼續問道:“上個月,具體是什麽時候?”
“十五,九月十五。”
“十五……”
蕭塵凝思細想,上月十五,不正是自己被望舒仙子救回月宮治好傷的時候嗎?那晚月亮很圓,但望舒告訴自己,那并非月亮,而是玉樞界投射在天界的影子,每隔段時間就會出現一次……怎會如此巧合。
凝思許久,蕭塵擡起頭來,看着姬憐依道:“這件事,還請憐依姑娘替在下保密,萬不可告訴其他人。”
“恩……”姬憐依微微點頭,想了一會兒,又問道:“那她……到底是什麽人?”
“她……”蕭塵向遠處天真無邪的蝶衣看了去,輕輕歎了氣,道:“此一言難盡,她是我的一位故人。”
“這樣麽……”姬憐依見他不願多說,便也不問了。
……
回到蝶衣的小庭院裏,蕭塵在院子裏面設下重重神識阻隔,以防有人從外窺視裏邊,這時蝶衣從小屋子裏跑了出來,手裏還抓着一把宣紙:“師父師父,快看快看,蝶衣畫的畫……”
“恩……蝶衣先去旁邊玩,師父正在忙……”
“哦……”蝶衣嘟了嘟嘴,蕭塵向她看去,見她不高興的模樣,心裏面忽然一陣疼痛,以前在瑤光殿的時候,自己不也老是這般纏着師父嗎……輕輕一笑:“好,蝶衣拿給師父看看。”
“嘻嘻!”蝶衣立時展顔而笑:“喏!全在這裏了。”一邊說着,一邊将手裏的畫遞了過去。
“恩。”蕭塵颔首一笑,拿過第一張畫,臉色立時微微一變,怎麽又是這一幅畫,畫裏面自己與一個黑衣老者鬥法,不同的是,這一次蝶衣畫得稍稍清晰了些,但仍是瞧不清這老者到底是誰,不過隐約能看出此人所使玄功路數,爲何這玄功路數有些熟悉……
“唔……是不是蝶衣畫的還不夠好啊,沒有把師父畫得更加威風……”
“沒……蝶衣畫得很好,再給我看看。”
“恩!嘻嘻!”
蕭塵接過第二張畫,臉色更是驟然一變,隻見畫裏面,那老者施展出一招驚天動地的招式,隻是蝶衣畫得不夠酣暢淋漓,但是她卻清清楚楚畫出了,自己恐怕根本承受不住這一擊,面前多出了一塊紅色的玉。
“輪回玉!”
蕭塵心中一驚,立即接過第三幅畫,隻見畫裏面,輪回玉崩碎了,替自己擋下了那緻命一擊,從而碎裂成四塊……
原來如此……
這一刻,蕭塵心中仿佛翻起了滔天巨浪,玉能護主,玉碎了,便是說明替主人擋了一劫,原來輪回玉竟是在這個時候碎掉的,可是輪回玉當年被譽爲天下第一至寶,誰都不可能打碎,連輪回玉都承受不住這老者的一擊嗎……
“唔……師父怎麽了呀?”
蝶衣眨着一雙大眼看着他,蕭塵回過神來,又拿過一幅畫,這一次,隻見畫裏面出現了伏羲琴,原來伏羲琴也是這時候四分五裂的,夙夜也是在這時候爲了保護自己,而元神重創……
到底發生了什麽,這黑衣老者到底是什麽人,竟如此厲害……不對,爲何此人使出的玄功路數,竟如此熟悉……
“師父,還有呢還有呢。”
蝶衣見他又出神了,再次将手裏的畫遞了過去,這一次,蕭塵将畫拿在手中仔細看了又看,畫裏面卻隻有自己,沒有那個老者了,但是畫裏面卻多了一個黑漆漆,像是空間裂痕一樣的東西,也不知蝶衣畫的究竟是什麽。
“蝶衣,你這畫的是什麽?那人去哪了?”
“那人啊……”蝶衣咬着手指,一臉天真無邪的可愛模樣,指了指畫上面的黑色裂痕:“那人最後被師父打進這裏面去了,再也出不來了,嘻嘻,師父好厲害的……”
“你說什麽……”
蕭塵再次臉色一變,往那畫中看去,難道……難道這黑色裂痕,竟然是歸墟界的入口?是自己将那人封入了歸墟界裏面?不對……難道這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嗎?難道這些都是自己丢失的記憶,可爲何蝶衣腦海裏卻有着自己丢失的記憶?甚至這些記憶,連千羽霓裳都沒有……
“蝶衣,你這畫上所畫,這些你究竟是在哪裏看到的?還是夢裏面夢見的?”
“恩,這個啊……”蝶衣咬着手指,想了又想,嘟着嘴道:“我也不知道,沒有在夢裏夢見,好像就是,反正就是……哎呀,蝶衣也說不清楚,就是每次畫畫的時候,腦海裏就浮現出了這些畫面,這些可都是蝶衣自己想象出來的呢,嘻嘻……”
“這樣麽……”蕭塵心中仍是難以平息,這些絕非蝶衣憑空想象出來的,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全都是自己丢失的記憶,但是蝶衣腦海裏卻有着這些殘缺的畫面,難道……
這一刻,蕭塵猛然一驚,難道是當年千羽霓裳自我封印了記憶?爲了避免這些記憶“被”消失,而将其封印了起來!
“蝶衣,你現在還能再畫畫嗎?你下一幅畫,有沒有想象出來是什麽畫面?”
“恩,蝶衣想想……”蝶衣咬着手指,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蝶衣也不知道現在要畫什麽了……”
“這樣麽……”蕭塵慢慢恢複了平靜,這一刻又忽然有些害怕,這些都是自己丢失的記憶,但是蝶衣卻擁有着,那她下一幅畫又會畫出什麽來?會不會與師父有關了?仿佛此刻,蝶衣成了解開當年所有事情的唯一線索……
“唔……師父怎麽啦?”
“沒,沒事。”蕭塵輕輕一笑,又按了按她肩膀,感應了一下她體内的青蓮之印,果然封印又松動了。
“是不是師父,會一直保護着蝶衣?任何人都傷害不了蝶衣?”蝶衣眨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道。
“當然。”蕭塵笑了笑,這一刻看着她,也不知爲何,心裏竟有些疼痛,天下這麽大,她卻隻有着一個師父,而當年的自己,也隻有一個師父。
“唔……那蝶衣有師祖嗎?”
“當然有,她是世上最好的師父。”
“恩……比師父還好的師父嗎?”
“恩,比師父還好的師父……”
……
入夜時,蝶衣安安靜靜睡着了,蕭塵在她身上施了一道清心訣,又将門窗鎖上,布好結界,準備再一次動用青蓮之印,将她體内那股滅世之力封印住。
蝶衣身上有着太多秘密了,他不得不這麽做,哪怕知道,當有一天最終封印不住時,當這股力量沖出來時,會反創自己。
慢慢走近了,但這一次,他不知爲何,心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準備好一切後,便不再猶豫,立即施展起了青蓮之印,大概到中夜時分,忽見他臉色一白,蝶衣體内那股力量竟似要沖出來了一般,如洪水決堤,無法阻擋!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