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霓裳看着他，也同樣靜靜不語，手一伸，遠處的拂塵劍又飛了回來，收入了劍鞘裏面，随後隻聽她道：“師哥，你現在是在做什麽？”
蕭塵看着他，臉上顯得十分平靜，反問道：“那你現在又在做什麽？爲何一定要殺死她？”
千羽霓裳微微一怔，說道：“她是我的心魔，難道你不知道嗎？我斬心魔，你非但不相助我，還反而去護心魔，這是作何道理？”
蕭塵看着她凝神不語，若說其餘四派祖師是斬心魔，他相信如此，因爲其餘四派祖師見到自己的心魔後，或多或少都露出了恥辱之心，一心要斬心魔，但是千羽霓裳卻有些不一樣，千羽霓裳露出來的全然是一股寒冷殺意，令人膽寒。
所以，他覺得千羽霓裳絕不是斬心魔這麽簡單，并非他敏感，而是如今經曆了這麽多事，他必須心思缜密，不放過任何一絲蛛絲馬迹。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千羽霓裳忽然冷冷道：“師哥，你讓開罷！”
觸碰到她那充滿殺意的眼神，躲在蕭塵身後的千羽心魔立時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抓緊了蕭塵的衣袖，小聲道：“救我……”
蕭塵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今日，我不會讓你殺她的。”
“你！”千羽霓裳忽然目光一冷，倏然間繞開了他，一拂塵向他身後的千羽心魔掃了去，這一拂塵之力也絕不可小觑，蕭塵立時展開身形，手中龍紋劍一橫，擋住了她這一拂塵之力。
有他相阻，千羽霓裳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得手，往後一縱，皺眉道：“師哥，你今日當真是要阻我麽？她隻是一個小小心魔而已，你爲何如此回護于她……”
不待她話說完，蕭塵忽然有些神色黯然道：“當年，我不也是這樣回護你的麽……”
“你……”千羽霓裳一下竟被他說得無言相對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那你到底要如何？”
蕭塵緩緩搖頭一歎：“罷了，我知道你現在隻是道分身，回去告訴師妹吧，日後我去到天界，自會向她說明一切。”
千羽霓裳緊緊捏着手裏的拂塵劍，情知今日有他在，是怎樣也不可能殺得掉心魔了，許久後才點點頭道：“好。”話一說完，衣袖一拂，極爲不甘地往遠處去了。
待得她走得無影無蹤，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氣息後，蕭塵才慢慢轉過身，看着眼前這個仿若天真少女的心魔，緩緩伸出手，慢慢拭去了她嘴角的鮮血，什麽話也沒說。
千羽心魔也靜靜看着他，此刻她失去了一身功力，更加像是個初入世間的天真少女了，什麽話也不說，隻覺得眼前的人似曾相識，倘若不認識，人人都要誅殺自己，爲何偏偏隻有他來救自己？小聲問道：“我們……我們是不是以前認識？”
蕭塵仍不說話，手掌放在她臉上，用拇指輕輕拭去她嘴角的鮮血，此刻所感受到的血液，是溫熱的。這一刹那，他如恍然大悟一般，猛然間想到了什麽，鮮血是熱的，她體内流淌的鮮血是熱的！
他臉色大變，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女，她體内流淌着的血液是熱的，她已經不再是一個心魔了，她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數千年來，她被鎮壓在千羽門大陣之下，非但沒有形神俱滅，更是得到了升華，她已經是一個人了，而不是心魔。
可是爲何會如此？其餘四派祖師的心魔依舊是心魔，怎麽也不可能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但是千羽霓裳的心魔，怎麽會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其中太過匪夷所思，千羽霓裳當年，究竟隐瞞了多少事，這心魔并非單純隻是她的心魔，而且還是從她身上分裂出來的另一重人格，所以數千年後，才會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難道這便是她無論如何也要斬殺心魔的原因之一麽？
“你……怎麽了？”少女見他突然變了臉色，怔怔地問道。
“你……”這一刻，蕭塵看着眼前的少女，目光中依然無比的震驚，究竟是生命的奇迹，還是不滅的意志，竟令她被鎮壓數千年，非但沒有抹去她的人格，反而讓她成爲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麽問題來了，究竟眼前這個少女才是自己當年那個師妹，還是天上那個高不可攀的落花宮主，才是自己當年的師妹？
少女輕輕一笑，如花美眷，臉上天真無邪，仿若一個初生的生命，輕輕地道：“你怎麽了呀？”
“你……”蕭塵仍是驚詫地看着她，許久才緩過神來，搖了搖頭：“你受傷了。”
聽他如此一提醒，少女似才感覺到渾身上下傳來的疼痛，仿佛骨頭都要散架了一般，口中發出“嘶”的一聲，雙眉也緊蹙了起來。
蕭塵擡頭看了看四周，夜幕已經漸漸籠罩了下來，遠處山脈重影，已是不辨東西，說道：“先找個地方，我替你運功療傷。”
一柱香後，兩人來到一座山洞裏邊，蕭塵替她運功療傷，直到中夜時分，心中仍在細細思量，眼前這個少女的來曆，他依然不敢斷定，但現在她已經失去了全部功力，不可能再繼續爲禍天下，但是天下正道又豈會放過她。
另外四派祖師的心魔現在正在被滿天下的追殺，當日天一子來襲，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所以無論是萬仙盟還是五大派，亦或者整個紫境的正道玄門，這一次都不可能再放過他們了。所以現在，千羽霓裳的心魔一旦出去，即便她已經不再是心魔，即便她現在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女，正道也絕不會容她存于世間，必定會将其誅殺。
許久後，少女才轉過身來，輕輕一笑：“好啦，我沒事啦，謝謝你了……”
“恩。”蕭塵點了點頭，看着她靜靜不語，現在必須想辦法将她安置某處，否則她這樣一出去，必定會遭正道擒住。
“你這人，好奇怪呀，怎麽一直這樣看着我？”少女眨着一雙大眼，一臉天真無邪地看着他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蕭塵看着她，靜靜道。
“我呀？”少女指了指自己，說道：“我叫千羽霓裳啊……”
蕭塵雙眉微微一鎖，繼續問道：“那你還記不記得，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當年……”少女捂着頭，似是陷入了回憶，努力去回想着什麽，片刻後忽然渾身一顫，臉色又變得慘白，身體也開始瑟瑟發抖，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怕的噩夢一般。
“怎麽了？”蕭塵見她想起什麽來了，立即開口問道。
“血……全是血……死了好多人，好多人……啊！”少女像是被噩夢驚醒了一般，一下子撲在他身上，仍是止不住的瑟瑟發抖，似是夢呓一般地道：“死了好多人，我殺了好多人……我怕，我好怕……”
“别怕，沒事……”蕭塵輕輕撫着她的後背，心想她應是什麽也想不起來了，自己此刻也不可能從她口中問出什麽來了，許久後才又道：“以後，你不要叫這個名字了。”
“啊？”少女一下擡起了頭，看着他怔怔道：“那我叫什麽。”
“蝶衣。”蕭塵看着她：“以後，你就叫蝶衣了。”
“蝶衣……”少女歪着頭想了想，忽而臉上笑靥如花：“好呀，以後我就叫蝶衣了……”
“恩，蝶衣。”蕭塵輕輕一笑，伸手撫了撫她的長發，心中卻有些說不出的苦澀，師妹師妹，當年你叫千羽霓裳，如今改名平凡的蝶衣，正如洗去鉛華，返璞歸真。
蝶衣嘻嘻一笑，宛如天真少女，将頭靠在他胸膛上，輕輕道：“我困啦，想睡覺了……”
“恩，睡吧……”
蕭塵看着她靜靜入眠，直至外面月落星沉，才忽然兩指一并，往她眉心一抹，暫時封閉了她的五感六識。
到現在他依然想不通這個少女究竟是何來曆，但絕不會隻是單純的心魔，這其中關系甚大，他必須弄清楚，當下便以内視之術，兩指一并，往她眉心刺入一道白芒，以神識去查探她體内有無任何異兆。
不知過了多久，蕭塵查探到了她體内的元嬰，但那并非一顆普通的元嬰，而是一顆黑色的魔元嬰！他神識剛想探入，便被元嬰裏面一股極強的力量阻了回來，立時震得他心神一震！
好強的力量！
這是一股無匹的滅世之力！蕭塵心中猛然一驚，他從未見過如此強的力量，她體内怎會有着這樣強的一股力量？這股力量并未覺醒，一點也沒覺醒，可若一旦覺醒，這便是足以毀天滅地的滅世之力！更甚至超過帝尊強者！
這一刻，他心中像是翻起了驚濤駭浪，難道這便是千羽霓裳執意要殺她的原因嗎？如此強的一股滅世之力，竟然藏在她的體内，竟然無人發現，現在她看上去天真不谙世事，那是因爲這股力量尚未覺醒，但若有朝一日，這股力量覺醒的話，那麽她，便将成爲……足以滅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