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不知何時來臨的,整座太虛山,凄凄惶惶,無數殘破的宮殿建築,在風中搖搖欲墜。
主殿裏面,澹台滅的屍體倒在一旁,早已冰涼,昔日的八部天王統帥,風光無限,終究卻要化歸塵土。
殿首之上,蕭塵坐在椅子上,手裏拿着青鸾剛剛帶來的竹簡名冊,看着上面一個個的名字,有些是曾經熟悉的,澹台明,澹台昭,澹台钰……
每一個名字,都被一筆朱紅劃去了,代表這個人已經死了,青鸾站在旁邊沉默不語,紫芸兒道:“我們是按照生死明燈上面來确定的,生死明燈上有名字,燈滅了,即人死了。”
“恩,我知道……”
蕭塵一卷一卷翻着竹簡上的名字,每一個名字都被朱紅劃去了,暗香浮動月黃昏沒有留下一個活口。翻到最後一卷時,他忽然鎖起了眉,隻見上面有一個名字,沒有被劃去。
“這個人……怎麽回事?”
青鸾走上前道:“回主上,我們剛剛發現這個人的生死明燈,已經與其本人失去了聯系,故而不敢确定此人是生是死,因此沒有劃去她的名字。”
“哦……那麽她便是澹台氏最後一個人了。”蕭塵看着竹簡上那個沒被朱紅劃去的名字,淡淡道。
“那要屬下去追蹤嗎?請主上示下……”青鸾拱手說道。
“罷了罷了。”蕭塵搖搖手,緩緩道:“任其自生自滅吧……”話到最後,兩指一并,将那“澹台念兒”四個字從竹簡上抹去了。
“好了,青鸾,我們也是時候,該回紫府了……但在此之前,我還要去幾個地方,你們,便與我一起吧。”
蕭塵緩緩說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将手裏的竹簡名冊,丢到了澹台滅的屍身旁邊,不再多看一眼,往殿外走了去。
去到外面廣場,沒過多久,後山那邊忽有一片黑雲罩來,卻是蕭甯和古風回來了,梼杌也在一起。
剛剛蕭塵已經感應到了,梼杌與他的靈契已經中斷,那麽便是說,梼杌已經元神歸位,肉身重組,從此便不再是靈魂體了,自然而然,靈契也就自動解除了。
“梼杌兄,恭喜了。”
“吼!老子本來法力無邊,現在還剩這麽丁點,何喜之有?”
梼杌似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一般,在那故作一臉憤恨狀,恨不得把八荒聖王也大卸八塊了,不過瞧他眼下,似乎也确實是肉身剛剛重組,法力剩下不到幾成了,想要完全恢複,恐怕還需要不少天材地寶和時間。
“罷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離開再說。”
當下,一行人禦空而去,去到外面空中,蕭塵停了下來,又回過頭看了一眼搖搖欲墜的太虛山,山中的防禦大陣,此時幾乎已經快崩塌了。
“等等。”
蕭塵手一擡,想起剛剛那神秘女子來過,這裏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思念及此,從元鼎裏祭出伏羲琴,對着琴弦一拉,刹那間風雲劇變,七道琴弦彩芒沖天而起,隻見萬裏雲層翻湧不止,仿佛整個天際的元力,都被聚集了過來,将他映得宛如天人一般。
“铮!”
随着一聲琴音響起,滔天元力朝那太虛山翻湧而去,“轟隆”一聲,登時将整座太虛山的主峰撞得粉碎,上面的一切,瞬間灰飛煙滅……
“走吧。”收起瑤琴,蕭塵再不多留,與其他人化作道道劍光往天際雲層而去了。
到天快黑時,一行人已經身在太虛山千裏之外,落到一處山谷裏面,蕭塵轉身看着梼杌:“你接下來打算去哪?”
“老子……老子接下來要去哪?”
梼杌往前邊走了幾步,看着天際最後一絲餘晖一點點被夜幕吞沒,這一刻,他忽然也變得有些迷茫了,被封印了數千年,昔日一切都改了,他接下來要何去何從?去找八荒聖王報仇?顯然是不現實的,他法力尚未恢複,這時候去找八荒聖王,無異于讓對方再次将自己大卸八塊封印起來。
“你總不會是打算……随我一起去人間吧?”
“啊呸!老子堂堂四兇之首,豈會跟你一個奶毛小子去人間?說出去,豈非叫仙界笑話!那以後老子還怎麽爲非作歹……”
“既如此,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們就此别過,後會有期。”蕭塵像在人間時一樣,抱了抱拳道。
“好吧……老子先找個地方恢複下元氣,再去找窮奇兄弟他們,然後一舉端了八荒孫子的老巢,恩……”
話到最後,梼杌又擡起頭來,看着蕭塵道:“小子,那你保重,至于那小丫頭,等老子元氣恢複了,再去巫山大鬧一回,破開那寒冰,替你把人救出來!”
“如此,也好……”蕭塵笑了笑,但心中卻有些愁苦,連八荒聖王也破不開那寒冰,即使梼杌恢複了元氣又能怎樣?隻能來日再去巫山想辦法了。
“好了好了!老子走了,别婆婆媽媽了!”梼杌做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擺了擺手,化作一道青光往遠處而去了。
蕭塵望着他逐漸消失的天際,相處這麽久,此刻走了,突然還有些不習慣,也不知下次再見面是什麽時候了,也不知那時又是怎樣一番光景了。
許久後,蕭塵才回過頭來,又向蕭甯看去:“對了,蕭甯大哥,你們……怎麽會來仙界?是不是紫府出了什麽事?”
聽他如此一問,原本一向逍遙自在的蕭甯,此時也不禁鎖起了眉,道:“等回去後,再與你說吧,現在……你是不是還有些事?”
“恩……現在我還要去個地方,你們和我一起吧。”
蕭塵點了點頭,他在寂靜之墟困了三年,現在終于出來了,至少須得讓梨花魔玲兒知道,還有千羽霓裳,千羽霓裳那裏,他是必須要去一趟,而且現在就要立刻去,有一件事,他必須盡快弄清。
三天後,一行人來到了玉清天瀛洲中部偏東的地方,這裏正是千羽霓裳的天上人間所在。
而這三日,仙界也鬧得沸沸揚揚,澹台滅死了,澹台一氏滿門被滅,這件事有如烈火燎原,一瞬間燃遍了整個仙界,甚至連神魔淵那邊都知曉了,簡直比三年前天衢崩塌更要震撼人心。
人人皆道是蕭塵滅了澹台氏滿門,殺了澹台滅,但隻是傳言,無法斷定,包括太虛古族另外三大宗氏,那日來廣場參戰的人全都死了,暗香浮動月黃昏沒留一個活口,現場的所有痕迹也被毀了。
而此刻,蕭塵已經來到了天上人間這片仙域裏面,時下正值八月中秋,隻見遠處山谷裏流水潺潺,載着點點落花,頗有一番詩情畫意。
“流水落花,天上人間……這裏便是千羽門祖師所在麽?”蕭甯看着遠處落英缤紛,含笑說道。
蕭塵點了點頭:“恩……蕭甯大哥,此事萬不可對别人提起,還有,她易名爲落霓裳了,天界中人不識千羽霓裳,這個名字,勿要對人提起。”
“好說好說……”蕭甯依然面含笑容,一點即透,不似古風需要反複琢磨,才知其中深意。
片刻後,一行人來到落花宮外面,隻見裏面仙宮玉阙在雲中若隐若現,外面四名女弟子見到十幾個人往這邊而來,起初微微一驚,待認出是蕭塵後,更是猛然一驚,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
蕭塵往前走了幾步,微微拱手道:“宮主可否在?”
好片刻,那四名女弟子才回過神來,忙點頭:“在,在!”話一說完,其中一人立即撚指結印,化作一道劍光往宮中而去了,另一人又急忙擺了個請的手勢:“蕭公子,裏邊請。”
約半柱香後,一行人來到了落花宮裏面,剛走完一千多層白玉台階,來到廣場上時,遠處便有一道人影飄然而來,那人羽衣飄飄,正是千羽霓裳。
“蕭公子,你……别來無恙?”
“落花宮主。”蕭塵微微拱了拱手,此刻在人前,兩人自然要裝作從前不認識,話一說完,又擡掌向身旁蕭甯古風指了指:“他們是我朋友。”
“恩……”千羽霓裳微微颔首,目光在蕭甯和古風二人臉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在了後邊暗香浮動十二人身上,這一刹那,眼神裏有一絲異色閃過,隻是短短的一瞬間。
但即便隻是這一瞬間,如今蕭塵靈識已經敏銳許多,也察覺到了她眼中剛剛閃過的異色,心想怎麽回事?難不成她見過青鸾她們?怎麽可能……
“諸位,請。”
很快,千羽霓裳便恢複了常态,微笑擺了個請的手勢,而青鸾目光也落在她身上,這一刻,仿佛也像是在戒備着什麽。
“咳……”蕭塵咳嗽了一聲,打破了這一瞬間的氣氛,向後邊道:“青鸾,你們這些天也累了,落花宮主不是外人,你們便先在此好生歇息幾日吧。”
“是,主上……”
主上?千羽霓裳眼神裏再次閃過一絲異色,這一次更加淩厲,但并未表露出來,臉上也同樣不動聲色,隻微笑向蕭塵道:“蕭公子,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