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塵見他此時神情,心中更是料定,當年他必是與洛淚有着極深的過往,蓦然間又想起上回在山洞裏面,聽他提起一些關于當年之事,後來的幾天,他變得悲觀厭世,一蹶不振,他隻是一頭兇獸,若非經曆了刻骨銘心的事情,豈會有如此複雜的悲傷感情?
“臭小子,你剛剛說什麽?那個叫皇甫還是叫什麽的小丫頭,她是洛淚轉世?她怎麽可能,會是洛淚轉世……”
梼杌雙眼兇光畢露,但眼神裏,卻又仿佛有着一絲看不見的凄傷,盡管蕭塵極不願意承認皇甫心兒與洛淚有關,但那次救出梼杌元神時,連梼杌都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在她身上嗅來嗅去……
沉默了許久,蕭塵才道:“梼杌,我知道你還記得很多事情,告訴我,當年神女洛淚究竟是如何隕落的?她分明是天界中人,爲何……人間會有那麽多關于巫山神女的傳說?”
“吼!”梼杌突然對着他一聲咆哮,狠狠道:“老子說了不記得就是不記得,你小子廢話怎生如此多!”
這一刻,隻見梼杌像是突然變得有些歇斯底裏了,即便時間過去了千萬年,即便如今他早已忘記洛淚的模樣,卻又如何忘得了那一天。
那一天,細雨蒙蒙,天上突然就下起了雨,毫無征兆的下起了雨,他渾身是傷,鮮血不停的流,他抱着洛淚逃跑,他的目的隻有一個,便是帶着洛淚逃離巫山,但是,整座山都已經被巫族的大陣封印了,他逃不出去了。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天,洛淚跟他說:“梼杌,大祭司啓動了巫山最強的法陣,我們出不去了,你唯有……”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耳畔依舊萦繞着那個虛弱的聲音:“梼杌,你要答應我,出去後,帶我去人間,我喜歡那裏,那裏有一座山,把我……葬在那裏……”
……
“他!天呐!他做了什麽!他做了什麽!他竟然……”
“殺了他!殺了他!”
“将他碎屍萬段!”
……
“吼——”梼杌沉浸在回憶裏,忽然仰頭發出一聲吼,眼神變得可怕又凄厲了起來,外面的庭院劇烈一顫,幸虧蕭塵提前布下了隔音結界,不然又要驚動落花宮的人了。
此刻,蕭塵隻是靜靜看着他,洛淚是天界巫山神族的人,但在人間,卻很早便有許多關于她的神話傳說了,盡管各種傳說不一,當相同點都是,神女未嫁而死,葬于巫山之陽,精魂依草,名曰瑤草。
于是後世便有了無數詩詞美賦,最爲出名的是一篇神女賦,後又有以巫山神女爲原型,描寫洛河神女的一篇洛神賦。盡管這些都是後世才子所幻想杜撰,但卻無一不是表明了,巫山神女,最後确實是在人間。
約一炷香後,梼杌總算慢慢冷靜了下來,看着他,仍是雙目兇光閃閃,狠狠道:“臭小子,算老子還你一個人情,老子去幫你把人救出來……”
“不。”蕭塵擡了擡手,梼杌瞪着他吼道:“怎麽?臭小子,你擔心老子打不過他們?啊!”
蕭塵搖了搖頭,現在梼杌别說恢複當年實力,連元神也還未重凝完畢,肉身更是還未救出,若是貿然去巫山神族強行救人,隻怕不大妙,何況不到最後萬不得已的一步,他并不想與巫山神族起沖突,不是爲了别的什麽,而是爲了心兒,不想心兒爲難。說道:“你先不要胡來,等過些日,我去找他們談談。”
“談談?你以爲你是一方仙帝?你拿什麽跟他們談?那群王八蛋,就隻認誰本事大,沒有一個是講理的!吼!”梼杌憶起往事,情緒又開始激動了起來,雙眼變得血紅無比。
蕭塵眉宇微鎖,仍是搖了搖頭:“我找你,隻是想了解當年洛淚之事,你既不願說,便回靈界好生修養吧……”
“吼!老子說了不記得就是不記得,你小子慢慢去談,老子回靈界重凝元神!”梼杌情緒激動,沉吼一聲,便回了靈界。
外面夜漸入深,蕭塵深吸了一口氣,現在連靈訊也無法傳遞給心兒了,必然是巫族的人,已經将她完全隔離了起來。如梼杌剛才所言,自己又非一方仙帝,拿什麽去與巫族談,爲今之計,隻有請鳳凰族了,幸好上次鳳沐瑤給了他一枚鳳凰族的傳訊玉箋。
七天後,鳳玄胤從上清天下來了,鳳沐瑤也跟在一起,三人進到大殿,蕭塵拱了拱手:“勞煩族長親自前來,實是抱歉。”
“無妨。”鳳玄胤搖了搖手:“蕭小友于我族有恩,鳳某今日自是應當前來替小友解圍,隻是巫族……”說到此處,搖頭一歎,上次他自然也瞧出了皇甫心兒異于常人,卻沒想到竟會是這樣。
旁邊鳳沐瑤蹙眉道:“沒關系的,巫祝婆婆他們,肯定也是講道理的,不會把皇甫姐姐關起來……”
“關起來倒是不至于。”鳳玄胤搖了搖手,又向蕭塵看去:“可若是一旦落實你那位姑娘真的是神女轉世,蕭小友,你心中可已有打算?”
蕭塵雙眉微鎖,知道他此刻所言何意,若當真落實心兒乃是神女轉世,那她便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女,而自己在仙界無名無姓,巫山神族,豈會将神女交給一個無名小子?
“鳳族長,别來無恙。”這時,千羽霓裳從殿外走了進來,鳳玄胤轉過身,微一拱手:“落花宮主。”他印象中的落霓裳,是一個十分神秘的女子,他并不以前輩自居,也未想到,原來蕭塵竟認識她,兩人的關系似乎還挺密切。
千羽霓裳輕輕一笑:“那不如,此行我也與鳳族長一起。”
蕭塵向她看了看,旁邊梨花魔玲兒起身道:“恩恩!我也一起去,他們敢不把皇甫姐姐交出來,我便叫他們好看……”不待話說完,蕭塵向她搖了搖頭:“玲兒,此行不可胡來,一切聽我安排。”
“哦……好吧。”梨花魔玲兒噘了噘嘴。鳳玄胤點頭道:“既如此,那此事不宜耽擱,即刻啓程吧。”
其實他心中自然也有想法,就算最後落實皇甫心兒是神女轉世,可畢竟是與蕭塵同來自人間,且二人自小有婚約在身,巫族不能說斷絕二人關系,便斷絕,更不能限制皇甫心兒自由,退一萬步講,總須得經過人間的皇甫世家同意吧?
當下,便由蕭塵、梨花魔玲兒、千羽霓裳、鳳玄胤、鳳沐瑤,五人前往上清天的巫山,輾轉三日方才抵達,巫山向來多雲,隻見前邊一片山脈,雲缭霧繞,這些雲可非一般的雨雲,而是仙氣所化,其中更有巫山的迷霧大陣,凡擅入者,多半要迷失在山中。
此刻五人乘雲來到山脈前,隻見雲缭霧繞當中,隐隐約約有十三座最高的山峰,乃是巫山十二峰,再加上神女峰,總共便有十三峰。
鳳玄胤手一伸,示意先停下,随後朝那山脈裏朗聲道:“鳳凰族鳳玄胤,前來拜訪。”
聲音在山峰之間來回傳蕩,片刻後,隻見兩道青色劍光從那雲霧裏穿梭而來,到得近處,化作兩個做道家弟子打扮的年輕人,二人見到鳳玄胤後十分恭敬有禮,拱手拜道:“不知鳳前輩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前輩這邊請。”話一說完,兩人立即站開,躬身擺了個請的手勢。
“恩……”
鳳玄胤微微捋須颔首,向身旁蕭塵看了看,幾人便随那二人往巫山裏面而去,若不是有他在,光是蕭塵幾人想進入巫山神族,恐怕是不可能。
到得裏面,方知别有洞天,從外面看時,隻看見霧蒙蒙一片的山峰,但裏面卻是草木長青,花開似錦,更與鳳凰山不同的是,這裏沒有紅彤彤一片的鳳凰花,有的隻是巨木參天,古藤繞樹,還有不少屋舍建在一些古樹之上,倒與凡塵的苗疆頗有些相似。
一路到達一間大殿上,巫族的人十分客氣有禮,請幾人在殿上歇息等候,又命人沏好茶端上,蕭塵坐在鳳玄胤身旁,盡管來時早已想好措辭,但總覺得這次不會太過順利,此刻也不知他們将心兒安置在何處。
片刻過後,隻見殿外走進來一個須發皓白的老者,那老者身穿一件青色長袍,手裏拿着木杖,雙目炯炯有神,氣息内斂,深藏不露,正是巫山神族這一任的大祭司。
鳳玄胤見到他進來,立即起身拱手笑道:“大祭司,好久不見。”
大祭司也拱手一笑:“鳳族長,别來無恙,請坐,請坐。”話末,擺了一個請的手勢,又向旁邊千羽霓裳看去,目光一凝:“這位仙子……”
千羽霓裳随即起身拱手一笑:“落花宮,落霓裳。”
大祭司心中微微一凝,原來這便是落花宮的宮主,果然不同于常人,今日鳳玄胤與她來此,卻是爲何?又向鳳玄胤身旁的蕭塵看了去,一眼便即瞧出此子不凡,年齡不大,竟有如此深厚的内息,問道:“不知,這位小友如何稱呼?”
蕭塵随即起身,微一拱手:“晚輩,蕭塵。”
随着話音落下,這一刹那,殿上的氣氛起了些微微變化,連同殿外那些還在小聲議論的人,這一刻都突然停了下來,下一刻,目光全聚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