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塵仍是鎖着眉,若是能暫避八部天王追殺,去無妄城修煉段時間,将青蓮突破至三品固然是好,但是父母的魂魄等不得,一旦九九八十一日一過,那時再想要還魂,縱然有精通陰陽魂術的青風和外公蘇英相助,隻怕也難了。凝思許久才道:“心兒,那些人封住了回去的路,隻有我将他們繼續引往方丈洲,你才有機會返回紫府洲,找孟嘗上仙回人間,替我爹娘還魂……”
“可是……”皇甫心兒雙眉深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又擡起頭道:“可是你……”
“放心。”蕭塵笑了笑:“我不會有事,到了無妄城,諒必那些人也不敢追殺進來了,何況,還有這位大兄弟在呢。”說罷,大拇指向梼杌指了指。
“誰是你大兄弟,少跟老子套近乎,等老子元神肉身重組,老子第一個吃了你!”
皇甫心兒仍是眉心深鎖:“好吧……等亦凡叔和晴姨醒了,我就上來找你,你不許去神魔淵,知道沒?”話到最後,又向梼杌輕輕瞪了去:“喂!你不許帶他去神魔淵。”
梼杌一擺手:“老子想去哪裏就去哪裏,誰也管不着!”
皇甫心兒又轉過頭來看着蕭塵,哼道:“還有一件事,你不許沾花惹草!聽見沒!”
“呃……這是自然。”
“什麽叫這是自然,那我問你,假如有什麽七仙女八仙女來接近你,你該怎麽說?”
“呃……咳咳。”蕭塵做出拱手的樣子:“抱歉,這位姑娘,在下已有妻室。”
“哼!這還差不多!”皇甫心兒偏頭一笑,旁邊梼杌捂着手臂打了個哆嗦:“酸死老子了,老子趕緊走遠點,晦氣!”一人走了半天,又捂着肚子:“跑了三天三夜,老子好像又餓了……”
皇甫心兒看了看他道:“你吃了那麽多仙神,這麽快就餓了?”心想那些仙神反正也是爲惡之輩,教梼杌吃了也是活該,省得下凡害人。
梼杌大罵道:“就那幾個骨頭比肉還多的,那能叫多?我那饕餮兄弟,一天要吃一座山那麽高的食物,搞得老子睡覺都不敢跟他貼一塊,生怕他一個迷糊,把老子也給吞進去了,說起來我們兄弟四個裏面,饕餮兄弟心思最單純,反正隻知道吃,也不知被關在哪了,唉……”
“噗!”皇甫心兒捂着嘴噗嗤一笑,也不知爲何,總覺得這個臭名昭彰的兇獸有時候反而很好笑,不知怎麽,反正就是想害怕,也害怕不起來。
“小丫頭你笑什麽?咦……不對,怎麽總感覺你有點熟悉,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見過?”
“切。”蕭塵笑罵道:“得了吧,你都活了不知幾萬年了,少跟小姑娘套近乎,而且這手段也未免太拙劣了。”
“呸!老子吃過的人不計其數,說不定前世就是讓老子給吃掉了……吃掉了……”話到最後,梼杌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到黃昏時,三人來到了一處山脈的分斷處,隻見山脈向兩邊延伸而去,中間乃是雲海,左邊山脈通往方丈洲,右邊山脈可回紫府洲。
蕭塵看了看兩邊山脈,道:“好了,心兒,就在這裏吧,我吸引他們往方丈洲去,你回紫府洲,對了,這個你穿在身上。”一邊說着,一邊将上次在澹台白玉那裏得到的紫绶仙衣取了出來。
但見整件衣裳狀若絲縷,卻有非凡的護體能力,梼杌見着,立時雙眼一亮:“好家夥!太虛古族的紫绶仙衣!”
皇甫心兒卻推了回去,搖頭道:“你穿在身上吧,我沒事,放心。”
“得得得,你們兩個别推來推去了,你們不穿,給本座穿,正好本座現在是靈魂體,一受創便是元神直接受創,有了這家夥就好辦事多了……”
“走開走開,你皮糙肉厚的,穿衣服做什麽。”蕭塵拿胳膊給他拐開了,見皇甫心兒不肯穿,便又收了回去。
“那我走了,你自己當心些,等晴姨和亦凡叔醒了,我就上來找你……”
“好,你也小心些。”蕭塵召出了之前玉娥仙子給的筋鬥雲。
兩人依依不舍分别,從前總是離多聚少,如今又要分開,目送她背影消失的雲海,蕭塵輕歎一聲,又轉回身來,縱目遠眺,隻見那山脈無邊無際,隐入雲深之處。
“梼杌兄,走吧。”
一人一獸便即往山脈中而去,現在梼杌的主魂逃出來了,按說應當去救回另外七魄,但一人一獸都不傻,眼下風聲正緊,這三天仙界也鬧得沸沸揚揚,這時去救另外七魄,無異于自投羅網。
到深夜時分,上清天上星羅密布,兩人來到了山脈深處,爲了引開追蹤的人,使皇甫心兒安然無憂回人間,蕭塵自是還須另做一番功夫,便去山中打了幾隻肥兔,在洞中紮了個火堆,烤起兔子來,明早好故意留下些蹤迹。
似乎是因爲被封印了太久沒人說話,梼杌坐在蕭塵對面,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滔滔不絕說着他當年那些“英勇事迹”。
蕭塵一邊烤着肥兔,一邊聽着,未曾想逃亡之際,居然和神話傳說裏的兇獸打到一塊了,竟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聽他說了許久,最後問道:“那個,你和那什麽八荒聖王,究竟什麽仇什麽怨?”
“八荒聖王……”梼杌眼神一下子變得兇狠至極了,爪子漸漸掐入了石縫裏,“咯咯”直響。
蕭塵不禁微微一怔,這梼杌乃是兇獸,竟然也有如此強烈的仇恨,他此刻表現出來的仇恨,完全不亞于自己對澹台滅的仇恨,可是一頭兇獸,怎會有如此強烈的感情,這頭兇獸,有故事。
“老子不妨就告訴你……”梼杌恨得雙眼血紅,狠狠道:“我跟那八荒孫子怨起一萬多年前,至于究竟是什麽時候,太久了,老子也不記得了,總之老子生生世世與他不死不休,不是他死,就是老子死,就算他死了,老子也要把他挫骨揚灰……”
蕭塵仔細聽他說着,心想這八荒聖王絕非等閑之輩,修爲絕不在天帝之下,但究竟是什麽原因,讓梼杌對他如此仇深似海?絕不是因爲八荒聖王幾千年前将他大卸八塊封印,他剛剛也說了,怨起一萬多年前。
“老子前前後後被封印了一萬多年,那孫子也不見好,他被老子打傷,傷了元神,也兵解轉世了幾次,直到上一次,他趁老子不注意,偷襲了老子,可他殺不死老子,隻好将老子大卸八塊封印了……”
“那說到底,你究竟如何與他起的怨?”
“哼!”梼杌怒哼一聲:“怨起一萬多年前,那時候,老子還不是四兇之首……”
“呃……等等,你現在也不是啊?”
“小子!别哪壺不開提哪壺!信不信老子吃了你!”
“呃,好吧,你繼續說……”
“哼!”梼杌重重一哼,将身體坐正了,這才慢慢回憶起來:“當年,我那窮奇兄弟讓我去巫山神族,說隻要我搶到了巫山神族的聖物,便讓老子做四兇之首……”
“等等,巫山神族?”
“沒錯!就是巫山神族!”梼杌手臂一揮,繼續道:“那次老子單槍匹馬闖入巫山,可不想卻中了巫神族的陷阱,後來老子逃跑的時候,遇到……”話到此處,隻見他臉上神色忽然變得黯然起來了,似是勾起了什麽難忘的前塵舊事。
“算了算了!不說了!他娘的!說着就來氣!等老子重凝元神重組肉身,老子非要将那八荒孫子開膛破肚……”
聽他罵罵咧咧了一會兒,蕭塵也不再繼續追問了,心想此間之事迷霧重重,他不肯說,便罷了。
又過了一會兒,梼杌又忽然道:“對了,老子想起來了,那孫子以前仗着神通廣大,無法無天,但這一世,那孫子多了個死對頭,還是個女人,叫做什麽來着……好像叫什麽……妙音?”
“你說誰!”
本來在漫不經心烤着肥兔的蕭塵,這一刻臉色忽然變得格外凝重了,梼杌一臉奇怪的看着他:“咋了?我說那孫子有個死對頭,叫妙音還是什麽,老子也不太清楚,反正沒見過,不過看那孫子在一個女人手裏吃癟,老子很痛快,哈哈哈哈……”
“妙音……”蕭塵臉色變得有些煞白,難道是師父?師父當年的仙号就叫做妙音仙子,若她出來世間走動,别人隻知妙音仙子而不知淩音,難道真的是師父嗎……
“小子?咋啦?這就被吓着了?哈哈哈哈……”
梼杌摸了摸肚子,又道:“不過話說回來,這妙音是誰,老子也沒見過,但是整個天界,就沒有老子不敢去惹的,便是天帝老兒的窩,老子也敢去闖上一闖,但不知爲何,一想到這個妙音……總覺得,還是不要去惹這個女人爲妙……”
蕭塵眼神仍然有些呆滞,師父,難道真的是師父嗎?那八荒聖王,死對頭……又究竟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