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踱步向瓊華大殿走去,下方弟子見二人并肩而行,許多人都在小聲議論:“那個人……當真是太掌門嗎?可瞧他年齡分明不大,這件事……怎麽從未聽師兄師姐們說過?”
“你有所不知,幾年前,羅刹宮、血煞門、玄陰殿那幾個魔宗來攻,幸虧蕭城主打跑了他們,還找回了我們昆侖派遺失六百年的掌門令‘昆侖瓊玉’和祖師留下來的‘封天劍’……”
“哇,那是這樣的話,還真是了不得啊,怪不得長老們都對他如此客氣……”
……
兩人去到大殿上,談了近來紫府的許多事,魔族中人虎視眈眈,天界中人又頻頻下凡,企圖掌控人間的修真勢力,冥界詭異莫測,還有諸多諸多的事……
天一子歎道:“短短半年,未曾想,外界竟已發生如此多的事……”
蕭塵點了點頭,他對天一子的爲人素來景仰,天一子和其他人不同,五大派裏面,無音寺的人一心向佛,千羽門則不必多說,至于蜀山,他不太熟悉,而太清門則更不必多說了,太清門的掌門無塵子是怎樣,他早已知曉,剩下的,便是這昆侖掌門天一子。
天一子雖然六百年來不願涉足塵世,一心隻在當年的師弟一風,也即是這一世的羽逸風身上,但天一子心中卻也仍是心系天下,與大多說一套做一套的玄門中人不同。
如今人間正亂,天一子修爲大增,對人界來說,确實是好,蕭塵也甚感欣慰,來日若由昆侖派領導其餘四派支持大局,他做爲風雲不動城城主,也或感輕松一些。
兩人談吐片刻,蕭塵借請教功法爲由,請他到後殿,布上一層隔音結界後,方才向他看去:“此間隻蕭某與掌門二人,掌門當真無礙?”
天一子搖手笑了笑:“蕭城主多慮了,我自是無礙,我那徒兒若萱,自小争強好勝,如今對于初雪,她心中妒火太重,以至……唉。”話到最後,又搖頭歎了聲氣。
蕭塵凝視着他,以自己的神識,他若有半分異樣,決計逃不過自己的神識,可是此刻,他除了修爲大增,身上确實沒有任何一絲異樣,難道……真的是若萱在胡說八道?
“那倒是,蕭某多慮了。”蕭塵拱手笑了笑道。
片刻後,兩人又回到大殿上,蕭塵道:“對了,蕭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請掌門應允。”
“蕭城主,且說無妨。”天一子擡了擡手,既然已經到了大殿,兩人又談得甚是投機,自然也不稱呼太掌門了。
蕭塵道:“今日來昆侖,我其實是想……帶走慕雪。”說到此處,向李慕雪看了去,其實他此次而來,之前并非是要帶走李慕雪,但是瞧見方才發生的種種,他如何還放心李慕雪繼續留在昆侖,而他口中的“帶走”,也并非普通帶走。
“這……”天一子微微猶豫少許,又向李慕雪看了去:“初雪,你的意思……”
“我……”李慕雪輕咬着嘴唇,她此刻自然也明白蕭塵說的要帶她走是什麽意思,最終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也罷……”天一子搖了搖頭,似是歎了口氣。
李慕雪眼中淚光閃爍,緩緩走到殿首前,輕輕跪了下去,哽聲道:“往後弟子不在師尊左右,請師尊……保重。”
“唉……”天一子歎了聲氣,慢慢走了下去,輕輕将她扶起,又道:“既如此,爲師,再授你三門劍訣。”說罷,單手結印,兩指一并,半空中陡然出現了三道光芒,一道青光,一道紅光,一道紫光,刺入了李慕雪的眉心。
“那……那是……”下邊許多弟子都露出了既驚異又羨慕的眼神,芷心臉上宛若止水,平靜無波,而若萱卻是眼神冰冷得可怕,手指捏得直作響。
“這……這是……”李慕雪也怔住了,師尊傳授自己的三門劍訣,乃是“天地無極,乾坤劍訣”、“氣貫中天,霓虹劍訣”、“風雲叱咤,天衍劍訣”……
這三門劍訣,乃是師尊最厲害的劍訣,即便是他,也不會輕易動用,而這三門劍訣,他未有傳授任何一人,今日,竟然全部傳給了自己。
李慕雪眼眶又漸漸紅了,也越來越哽不成聲:“師……師尊……”
“唉……”天一子搖頭一歎,又道:“初雪,往後勤加練習,勿要荒廢。”
“是……弟子謹遵師命……”李慕雪聲音哽咽,她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叫天一子“師尊”了,往後再見,便是“天一掌門”了,但所謂,一日爲師……終生爲父。
片刻後,等她收拾好住處的所有物事,蕭塵帶她離開了,天一子沒有送來,倒是平日裏與她關系較好的幾個師姐,一直送她到瓊華宮外的山道。
“幾位師姐,你們……回去吧。”
“恩,初雪師妹,以後想回來了,随時都可以回來……”幾個師姐眼眶也有些微微泛紅。
“恩……”李慕雪含淚點了點頭,但她心中知道,這一走,便不再是昆侖弟子了,玄門禮節規矩繁雜,哪裏是想來便能再來的。
一直到離瓊華宮遠了,李慕雪還在不時回頭望望,說起來,當年在凡塵,她隻是爲避家族婚姻,才去的三清門,對三清門并無多少感情,而玉卿門沒待多久,也是感情淡淡,唯獨昆侖派,當年她失憶,便是全然将自己當做了從小在昆侖長大,她對昆侖派的感情,如同蕭塵對玄青門。
蕭塵見她心中不舍,遂也未禦劍而行,而是陪她慢慢走在這冰雪飛舞的山道,許久後,李慕雪才回過頭來:“蕭大哥,謝謝你……”
“跟我客氣做什麽,傻姑娘。”蕭塵面帶微笑,揉了揉她的頭發,又望着遠處的雲際,緩緩道:“說起來,以前我在門派的時候,總愛想着偷跑下山玩,有次被師父捉了回去,後來還和師父賭氣,又一個人跑了,說再也不要回去了,如今……如今想回去,回哪去……”
“蕭……蕭大哥?”
“恩?怎麽了?”
李慕雪奇怪的看着他:“可是蕭大哥,你家不是在雲中城嗎?你剛剛說……”
蕭塵這才回過神來,搖頭一笑,揉了揉她的頭發:“走吧,白長老他們,還在下邊等着。”
……
瓊華宮裏,天一子站在一處雲宮的闌前,仍然凝望着李慕雪和蕭塵離開的方向,良久後,後面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你對那個弟子,挺上心的。”
“師妹?”天一子轉過身去,見一名身穿碧綠衣裳,手持玉箫的女子向他走來,正是他六百年前的師妹,碧清落。
“聽說你出關了,便來看看。”碧清落緩緩走了過來。
“唉……”天一子又轉過身去,望着李慕雪和蕭塵離開的方向,默然不語。
“師兄何時,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碧清落緩緩走到了他的身邊。
天一子望着山道的方向,輕聲道:“她命中九劫,前世化兩劫,上次在煉屍宗爲第三劫,第四劫……”
“哦?聽人說,似乎那年,師兄帶她來昆侖時,也說過同樣的話,師兄倒是說說看,這第四劫,如何破去?”碧清落饒有興緻的問道。
天一子眉宇微鎖:“遇見一個人。”
“哦?是那姓蕭的小子?”
“不。”天一子搖了搖頭:“一個七月初七生辰的……玄陰之體,如同當初煉屍宗的那個紅袖。”
碧清落聽完後,也漸漸鎖起了眉,神色變得凝重了:“你……窺探天機?”
“天道浩渺,豈是凡人所能窺視,這算不得天機。”天一子搖了搖頭,又道:“罷了,師妹,你今日來找我,不會隻爲說這些吧?”
碧清落嫣然一笑:“自然不是,我聽聞師兄半年前閉關突然,所以想來問問……”
天一子搖了搖頭:“沒有,隻是……”話未說完,忽然捂着胸口發出一聲悶哼,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
“你怎麽了!”碧清落臉色一變,忙将他扶住,天一子搖了搖手:“沒什麽,想必師妹也知曉,這天衍玄澤劍極易反噬……”
“不,不是天衍玄澤劍,以師兄你的天賦,斷不該被天衍玄澤劍反噬。”碧清落神色凝重的看着他:“到底怎麽回事?師兄,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天一子慢慢松開她的手,笑了笑道:“從小到大,我何時騙過你?”
“真的麽……”碧清落仍是眉心深鎖。
“自然是真的。”
……
到了山下,芝巒一下子飛了過來:“死小子,搞什麽去了半天,咦,這個丫頭怎麽也跟來了?”
“慕雪?”白楹見李慕雪眼眶紅紅的,走了過去:“慕雪,怎麽了?”
李慕雪搖了搖頭,不願多說,芝巒飛了過去:“喂,丫頭,你今兒個見了本大仙,怎麽不跟本大仙吵兩句了?”
“狸貓精,去一邊。”蕭塵手一拂,将他扇飛了,又向皇甫心兒和其餘人看去:“趁天未黑,我們趕緊出發吧。”
直到夜幕垂下,一行人才回到了風雲城附近,隻見月落清輝,籠罩着整座風雲城,但是此刻在天上……
“小子小子!快看快看!天上怎麽有兩個月亮?喵了個咪!奇哉怪也!本大仙活了幾千年,還從未見過天上同時有兩個月亮的!”
衆人順着芝巒所指方向看了去,隻見天上果然還懸挂着另外一輪月亮,隻是這輪月亮,仿佛離得很近,表面有一層淡紅色的月暈。
“不對,這不是月亮……”這一刻,蕭塵神色變得異常凝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