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鳳越走越近了,聲音凄恻婉轉,但手上的咒訣,卻沒停下來,眼神裏,也閃過一絲異芒,這一切,她自己渾然不覺,但卻被蕭塵的神識瞧得清清楚楚。
此刻蕭塵仍然背對着她,眉心越鎖越深,怎麽辦,她想對自己下咒,倘若此時與她翻臉,恐怕白楹她們會有危險,況且,他并不想和雲鳳翻臉……
“承蒙郡主錯愛,隻是蕭某一介草民,郡主卻是萬金之身,況且……”
說到此處,蕭塵故意停了停,然後繼續道:“況且蕭某仇人頗多,前不久我殺了幽泉鬼道的徒弟洛千青,而幽泉鬼道之前在我身上下了一記陰陽蠱咒,多虧東方晉前輩幫我解開……”
聽聞此言,雲鳳身子微微一顫,立即停下了腳步,幽泉鬼道、東方晉,這兩人算得上是苦境兩大咒師,自己的咒術不過是從陸無憂那裏學來,陸無憂雖稱雲國第一咒師,但卻遠不如那二人,他此刻忽然提到那二人,還有陰陽蠱咒,卻是爲何?
難道他察覺了自己想對他下咒?可他此刻背對着自己,如何能瞧見自己的動作?難道他的修爲,已經到了如此深不可測的地步嗎……
想到此處,雲鳳不禁凝了一身的冷汗,立即放棄了下咒的念頭,手上的咒訣變幻了一下,随即道:“蕭公子,你轉過身來吧……”
蕭塵慢慢轉過了身去,見她手中依然在結咒印,但是這一次他能夠感覺到,這不是要對他下咒了。
“蕭公子,你看。”雲鳳臉上帶笑,手上依然在結印,片刻後,隻見四周開滿了花,随着她手上的咒印,花越開越多,漸漸形成了一片花海,片片花瓣飛舞到空中,将兩人籠罩在了這片花海裏,美輪美奂。
“蕭公子,美嗎?”雲鳳看着他,輕輕笑道。
“很美。”蕭塵點頭笑了笑,心想這個女子果然聰明,她定然是發現自己察覺了,但不想撕破臉,所以立即變了咒訣,換成了這花海咒。
“那蕭公子,你喜歡嗎……”
雲鳳走近了些,深情款款的看着他,她剛才确實是想對蕭塵下咒,但她并不是要害蕭塵,而是想在他身上下一記“情咒”,讓蕭塵死心塌地的愛着她,留在她身邊幫助她争權。
而且還有一點,她并不嫌棄蕭塵,盡管蕭塵自稱“草民”,但她絲毫不覺得她的身份在蕭塵之上,她知道蕭塵是一方大人物,所以,即便是讓她嫁給蕭塵,她也願意,侯門本就深似海,隻有處處争權奪利,哪有什麽兒女情長。
她做爲郡主,早已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即便嫁給蕭塵,她也心甘情願,不會覺得委屈,隻要能争得雲國的大權……
“公子真的……不願留下嗎?”
雲鳳又走近了些許,蕭塵能夠聞到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即便知道她剛才想對自己下咒,但此刻仍是無法對她心生厭惡,之前的好感,也并未因此就全部散盡。
“這萬裏河山……蕭公子留下來,我們……”雲鳳看着他,緩緩說着,雙手輕輕拉着他雙臂,繼續道:“日後我們也可雙修,共看人世繁華,共登仙境……”
蕭塵見她越說越離譜,輕輕将她手放了下去,皺眉道:“蒙郡主錯愛,實不相瞞,在下……其實已有婚約在身,不久之後,便要離開。”
“你終究,還是要走麽……”雲鳳雙眉微蹙,低下了頭去,情知已留不下他了,有些凄然道:“黃泉老祖已經離去了,等會……雲鳳送公子出城吧。”
“多謝郡主。”蕭塵拱了拱手,心裏輕輕一歎,總感覺有些歉意。
雲鳳擡起頭來,淺淺雙眸看着他:“我與公子雖隻相識數日,如昙花一現,但香留不散,既然公子執意要走,那讓雲鳳再爲公子撫琴一曲,以作送别吧……”
“恩。”蕭塵取出太古遺音,雲鳳坐下撫琴,琴意悠悠,琴曲哀傷,卻是一曲“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一曲過後,雲鳳起身将琴還給他:“此一别,不知還否能夠再見,公子保重……”話到最後,聲音頗有些凄傷。
即便知她用意,但此刻蕭塵心中還是有些歉意,輕聲道:“郡主也請保重,在蕭某離開苦境之前,郡主有任何爲難之事,蕭某能幫則幫。”
……
片刻後,兩人來到府前,白楹等人已經全部出來了,見着他們沒事,蕭塵心裏松了口氣。
“喵了個咪!本大仙在這裏好吃好喝,不想走啦!”
“若是芝仙前輩想留下,也無妨啊。”雲鳳臉上帶笑,與方才在園裏時截然不同了,隻見她徐步走了過來,水月向她拱了拱手:“這些日,多謝郡主照顧了。”
雲鳳笑道:“三師公客氣了,小妹在雲霧院學藝,雲鳳接待諸位,自是應該。”
直到臨近晌午時,一行人才出城,雲鳳将他們送至城外三裏的醉花蔭,楚天闊笑道:“郡主一路出城,眼下便請回吧。”
“恩,那諸位保重。”雲鳳也不送了,看了看蕭塵,又看了看其他人。
“後會有期。”衆人也抱了抱拳,便往遠處去了。
雲鳳目送着一行人離開,直至背影消散不見,後邊小梅才輕聲開問道:“郡主……就這麽讓他走了嗎?”
這一刻,雲鳳的目光又逐漸變得冷淡了,最後歎了一聲氣:“此人天命不凡,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但他答應了幫我,我想,他不會食言。”話到最後,又冷冷一笑:“這一次,司馬彥如,你失算了,失算于此人重情義。”
……
黃昏降臨時,一行人已經遠離鳳臨城了,前邊不遠有座小鎮,蕭塵道:“那我們就在此分開,你們先回雲霧院。”話到此處,又向芝巒看了去:“狸貓精,你與我一起,還是先回雲霧院?”
“鬼才跟你一起倒黴咧!本大仙自然回雲霧院啦!”芝巒生怕蕭塵把他一起逮着去黃泉,話一說完,便飛到了白楹肩膀上去。
“随你吧。”
蕭塵搖頭一笑,接下來,衆人分開了,眼見暮色将至,蕭塵又向初七看去:“初七,你先去打探消息,有任何事,立即傳訊于我。”
“是。”初七抱了抱拳,身形一動,便即消失在了暮色下,她一走,此刻就隻剩下蕭塵和皇甫心兒,還有素憐月三人了。
看着初七消失的背影,蕭塵凝了凝目光:“契機來了,那麽現在,就要把握好這個機會,昨夜黃泉老祖走得那麽匆忙,定是夜兄到了……”
“那現在去哪?”皇甫心兒問道。
“先去前邊鎮上歇息一夜,明早動身去鬼陰山,給黃泉老祖,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
“哼。”皇甫心兒輕輕哼了一聲,轉身往前邊去了,冷冷道:“上次被關在葬天崖地牢裏,這次,連本帶利一起還回去!”
……
七天後,三人已經身在鬼陰山脈,時入初冬,此地更是陰氣籠罩,上次蕭塵來時,此處透着一股詭異的靜谧,這次再來,卻平添了幾分血腥味,甚至能夠看見許多橫七豎八倒在樹林裏的屍體。
“這些……都是黃泉的人?”
三人走在樹林裏,天上冷月無聲,隐隐約約能夠看見草叢裏躺着許多屍體,素憐月手持碧寒紫玉箫,小心翼翼環視着附近。
皇甫心兒手中也拿着無情劍,這一刻的眼神寒冷無比,仿佛又變回了從前那個“皇甫無情”。
蕭塵點了點頭:“應是沒錯了,看樣子,苦境的勢力,差不多已經來齊了。”就在這時,遠處忽然響起一陣“沙沙”踏葉之聲,素憐月立即神色一凝:“誰!”
“是初七。”蕭塵手一擡,示意勿用緊張,片刻後,隻見初七踏葉縱飛了過來,蕭塵問道:“如何?”
初七拱了拱手:“黃泉老祖受了傷,現在正在秘境療傷,外面有陰陽二使和幽泉鬼道,還有孟婆等人在抵擋。”
“很好……”
當下,初七又詳細說了一遍,原來那晚黃泉老祖之所以匆匆離去,正是因爲苦境各大勢力突然對鬼陰山發起了進攻,包括夜滄溟也在其中,等黃泉老祖趕回去時,夜滄溟已經不在了,但鬼陰山的大陣卻被各大勢力毀了去,盡管最後黃泉老祖力壓群雄,擊退了來襲之人,但自身也元氣大傷。
聽初七說完之後,皇甫心兒冷冷笑了笑:“引走黃泉老祖,然後讓夜滄溟去攻,原來,這就是你說的契機?”
蕭塵點了點頭:“沒錯,苦境四大境裏的勢力,想要除去黃泉的,并非隻滄溟城,黃泉境八大宗門,個個都早已心生反叛,而黃泉老祖近來爲收服四小境,耗費無數人力,想要收兵回去支援,也來不及了,三聖他們要做到便是,聯合四小境的勢力,牽制住黃泉入侵四小境的人,讓他們無法趕回去增援,黃泉老祖此人修爲雖高,但領兵打仗,卻是一塌糊塗,所以黃泉,亡在今日。”
“那接下來我們又如何?直接攻進去?”
“不,黃泉老祖此人修爲深不可測,繼續等,等第二個契機,會在今晚子時過後。”
……
夜漸入深,天上冷月無聲,初七又被蕭塵派去打探情報了,而此刻,在鬼陰山的黃泉秘境裏。
隻見一座寬敞的大殿裏,半空中飄着無數幽綠鬼火,而殿首上盤膝坐着一個白須老者,鬼火将他臉上映得有些慘綠,衣袍上還沾有鮮血。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黃泉老祖,隻見他此刻臉上布滿了皺紋,模樣有些憔悴,與前些日截然相反,仿佛短短數日,便蒼老了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