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籁俱寂之下,滴水聲聽來格外清晰,入耳竟感到幾分詭異,蕭塵向李慕雪看去,道:“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不是壞人?”
李慕雪從那水滴聲當中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哼聲道:“你就是壞人,騙子,剛剛還讓那隻白豬把我箍住!”
蕭塵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刻看着她,既像是看着未央,又像是看着她,但他知道,兩個人永遠不可能成爲同一個人,若将來有朝一日,兩個人隻能活一個……
想到此處,蕭塵隻覺心中凄苦不勝,李慕雪見他忽然看着自己露出如此凄傷之态,柳眉一蹙:“你這人,怎麽動不動就愛哭鼻子……”
話到最後,卻又想起之前蕭塵一次次冒險回護自己,從瓊華峰血魔尊者手上救下自己,再到玄境裏面抱着自己跑了那麽遠,替自己揉腳,最後舍命與自己墜崖,一次又一次,但是自己卻……
想到這些,李慕雪心生歉意,覺得好生過意不去,便是羽師哥也從未對自己這麽好過,爲什麽眼前這個陌生男子卻……
想到此處,李慕雪向他走近了一些,低下頭嘟着嘴道:“好了嘛,是我錯了嘛,不說話惹你生氣了……”言念及此,又擡起頭來,緩緩伸出手去擦他眼角的淚,輕聲道:“好了嘛,不哭了……”
蕭塵看着她,淚中帶笑:“你是你,她是她……”
“什……什麽?”李慕雪愣了愣,聽不懂他在說什麽,還不待反應過來,蕭塵忽然用力将她抱住了。
“啊!”李慕雪吓了一大跳:“你你你!你做什麽!”
“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恨我……”蕭塵将她用力抱着,聲音哽咽,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了她頸上。
李慕雪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着了,還盡說些讓自己聽不懂的話,此刻她生怕蕭塵失去了理智,對自己做出些什麽來,一顆心撲撲直跳,隻得附和着道:“好……好……”
一邊說着,一邊嘗試着慢慢将手抱在他背上,輕輕撫着他的後背,輕聲道:“我都聽你的……你先冷靜,乖乖的,我們不哭了好嗎……”
此刻李慕雪一顆少女心撲撲直跳,她從未與男子如此親切相擁過,此時心裏仿佛有隻小鹿在亂撞,但這種感覺,似乎又不是那麽糟糕,甚至,甚至有一種……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的感覺。
片刻後,蕭塵将她松開,道:“走吧,去前邊看看,能否想辦法離開這裏。”
“恩。”李慕雪此時仍舊有些失神,木讷讷的點了點頭,跟在他後面,但這一路,總是心緒難甯,總是想着剛剛爲什麽,忽然擡起頭道:“那個……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蕭塵回過頭,看着她道:“我姓蕭,叫蕭一塵,師父取的名字……”
“蕭一塵……”李慕雪喃喃自語,便在這時,甬道盡頭處忽然透來一絲詭異的氣息,蕭塵道:“走!”
兩人發足疾奔,來到甬道另一端,隻見前方地勢開闊了一些,但卻是個水潭,而那水潭兩岸相距二十來丈,裏面豎着近千根石柱,皆按陣法排列,水潭兩邊以及頂上的石壁有無數小孔,想來是機關重重。
“等等!”蕭塵手一伸,将李慕雪攔住了,凝目向那些石柱和壁上的小孔看去,想必定是極爲厲害的禁制機關,如不按照正确的順序方位踩踏石柱,必死無疑,散仙也逃不過。
爲了證實猜測,蕭塵拾起地上一粒石子,“咻”的一聲,向水潭彈射過去,那石子去得奇快無比,然而飛至水潭上面時,隻聽砰的一聲,直接被小孔裏射出來的一道劍氣打得粉碎。
“這!”李慕雪吓了一跳,捂着嘴有些怔怔的看着水潭裏無數根石柱,對于破陣,她是一竅不通。
蕭塵向她看去,忽然道:“你相信我嗎?”
李慕雪回過神看着他,不知如何回應,蕭塵也不再多言,一把将她抱起,道:“閉上眼抱緊我,無論如何也不要睜眼,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李慕雪起初還有些羞怯,但最終不得不緊緊纏住他的脖子,閉上眼道:“好……好了。”
蕭塵抱着她走到潭邊,深吸了一口氣,将眼睛閉上,以神識去感應潭面冒出來的每一根石柱,石柱下面有機關與兩邊石壁及頂上的石壁小孔相連。
記清楚每一根石柱的方位後,蕭塵雙足一點,往潭水上的石柱飄去,速度快至了極點,在無數根石柱上來回穿梭,不能走錯一根,且每一根停留的時間隻有一瞬間,下一瞬間石柱就會退回水底。
如此過了小半柱香時間,才終于到了對面,李慕雪感覺他停下來了,但仍是閉着眼,小心翼翼問道:“好……好了嗎?”
“恩。”蕭塵将她輕輕放下,接下來的一路,二人又遇見了各種幻境,甚至還出現了兇猛的幻獸,可謂幾經周折,最終來到了一座像是祭壇的地方。
“這裏……是哪?”
李慕雪喃喃自語道,隻見四周懸浮着一些幽綠的鬼火,那些鬼火仿佛生有靈性一般,察覺有人進來,便自主往兩旁退去。
蕭塵凝神不語,往祭壇正首方神龛那邊走近了一些,這才隐約看見,神龛下方竟然盤膝坐着一人,那人白發蒼蒼,臉上皺紋褶疊,李慕雪蓦然一驚:“誰!”
便在此時,那人忽然睜開了眼,悠悠歎道:“唉,你們來了……”
蕭塵同樣一驚,但瞬間便想到了此人是誰,立即拱手道:“晚輩蕭塵,見過天機前輩,今日擅闖聖地,實屬無奈。”
此人正是昆侖前任掌門天機子。
天機子歎道:“我本以爲憑天一的悟性,能夠找到這裏,卻不想這六百年間,他從未來過,最終卻是你來了……”
李慕雪一聽是本派六百年前的掌門,更是一驚,連忙道:“本派第三十八代弟子初雪,見過太掌門!”
“罷了罷了……”天機子揮揮手,緩緩道:“你們既能來此地,想來亦是天數使然。”
蕭塵默然不語,心想六百年前的事情必然大有隐情,這個前任昆侖掌門,一身修爲可參造化,超過三大魔宗首領裏面任何一個,便是那莫家的古冥老人也猶有不及,而他爲何卻要在此枯坐百年?
天機子道:“想必你二人,此時心中定有諸多疑惑吧?”
李慕雪迫不及待道:“是的,現在外面幾大魔宗正在攻我昆侖,還出現了兩個也自稱昆侖的門派,還請太掌門出關,一震群魔!”
天機子微微颔首,忽然手一揮,一股柔風向她飄去,随後隻見她細哼了一聲,便往旁倒去,蕭塵身形一動将她扶住:“初雪!”
“無礙,她隻是暈睡過去了。”天機子緩緩道,說罷向蕭塵看去:“外面來了多少人?”
蕭塵将李慕雪緩緩扶着放在地上,起身道:“三大魔宗首領,還有一些新崛起的魔宗勢力,以及一個隐世千年,自稱伐天家族的古族。”
天機子點了點頭,道:“你可知魔道爲何三番五次攻我昆侖?”
“爲何?”
天機子捋了捋胡須,娓娓道:“南有蜀山,北有昆侖,我昆侖派鎮守北境七千年,當年獨孤劍祖留下封天劍陣,爲的便是防止異域邪族入足中原,倘若他們與中原魔教合璧,屆時天将大亂,神魔淵開,魔族伺機侵入人界,紫府再無甯日。”
蕭塵聽得略微一驚,中原指的是紫境五大洲,那麽異域邪族指的是苦境的魔道嗎?其實上次他去苦境,充其量隻見着冰山一角,許多東西還是他不知道的。
天機子看向他道:“所以,你知曉其中利害麽?”
蕭塵道:“晚輩明白,除魔衛道,我等修仙之人義不容辭。”
天機子微微颔首,繼續道:“六百年前,羅刹女帝三人便想伺機奪取封天劍和昆侖瓊玉,以此破除封天劍陣,那次我被迫出關,一劍重創三人,卻也因此引來了自身天人五衰,不得不兵解自身,以保神魂不滅,再入輪回。”
蕭塵聽後甚是一驚,原來此刻的天機子竟然隻是一道靈魂體,六百年靈魂不散,他的修爲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天機子道:“你不必吃驚,如今的我隻是一縷殘魂不滅而已。”
蕭塵心中一凜,絕不可能,他現在絕對還有着當年的功力,隻是他爲何要這麽說?想到這裏,蕭塵兀自不動聲色,繼續問道:“那前輩爲何要将自己封鎖此地六百年?”
天機子歎了聲氣,道:“當年事态緊急,我若慢了一步,或是稍作猶豫,便會導緻萬劫不複,而當年昆侖派剛經曆大劫,天一若立刻執掌昆侖,我那二位師弟必會不服,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蕭塵立即明白了,帶走封天劍是避免封天劍落于紫玉紫陽二人之手,那二人定會以此劍威逼天一子讓位,當年的天一子是如何也鬥不過那二人的。
而若是當年天機子臨危任命天一子爲掌門,則恐怕引起更多人不服,他便隻好同時帶着掌門令昆侖瓊玉消失,如此一來,便不是他任命天一子爲掌門了,而是按照祖制,必須天一子爲掌門,這樣一來,不服也得服。
想到這些,蕭塵不得不承認,天機子确實深謀遠慮,恐怕他也早已算到昆侖派會分裂,但分裂歸分裂,紫玉紫陽二人怎麽也沒理由篡位。而且當時情況緊急,他連傳功給天一子都來不及,便能果斷下此決策,可見非一般人。
但是,爲何他要将這些昆侖大秘告訴自己?
過了片刻,天機子歎了聲氣,蕭塵也收起心中的雜亂思緒,問道:“那麽天機前輩,爲何要告知晚輩這些?”
天機子道:“我氣數已盡,當年兵解于此,如今保得神魂不滅,但已維持不了多久,天一遲遲無法找到這裏,你卻能找到,大概這也是你的造化,所以……”
說到此處,天機子看着蕭塵,正色道:“我要你做昆侖派第三十七代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