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聽見徐洛的怒斥後,便小跑了過來,這二人也是外門弟子,哥哥叫陸平宣,弟弟叫陸平言,因爲兄弟二人入門較晚,修爲比其他人低,加上體格不強,性格也十分懦弱,故常遭人欺負,遭欺負了也從來不敢還嘴。
剛才正是因爲兩人采的天心草被其他人搶了,所以不敢在這邊挖采,才偷偷跑去其他地方,現在卻不知怎麽的又回來了。
徐洛見二人背上竹簍裏空空的,更是氣極,一鞭子便要朝弟弟陸平言臉上抽去,但是手剛擡起來的一瞬間,卻又仿佛瞬間僵硬在了半空中。
因爲此刻,他看見哥哥陸平宣的眼睛,不知爲何,這一刻竟感到有些膽寒。
徐洛拿着鞭子的手臂僵硬在空中,他也不知爲何,分明這兩人一個築基一個煉氣,自己動動手指就能捏死他們,但就是不知爲何,此刻瞧着二人的眼神,這一鞭子愣是不敢抽下去。
仿佛是一種,來自靈魂的震懾。
此刻附近其餘人也都擡頭看了過來,遠處有不少人都在小聲議論了,平日裏這兄弟二人怯怯懦懦,都不敢直視徐洛一眼,現在是怎麽個情況?難道兩人剛才被打傻了?不想活了?
倘若是以前,陸平宣二人定是畏畏縮縮,不敢擡頭,但是此刻,兩人很平靜的從徐洛身旁走過了,徐洛愣在原地半天,直到二人走出三四丈遠了,剛才那股奇怪的壓迫感才慢慢消失。
半天後,徐洛才回過神來,爲了掩飾方才的失神,拿着鞭子往空中一抽,喝道:“看什麽看!還不給老子手腳麻利點!老子今天不想打人!”
衆弟子再次埋頭尋找起天心草來,這時一個看上去有些嚣張的人走到陸平宣二人身旁,嘿嘿冷笑道:“你們兩個剛才很拽啊,苦頭還沒吃夠是吧?這裏是我的區域,誰允許你們過來的……”
話未說完,立時止住了,因爲陸平宣向他看了一眼,隻這一眼,仿佛便令人頃刻間墜入冰窖一般,寒冷無比。
那人立時愣住了,毫無來由的打了個冷顫,心想這個陸平宣平日裏老實巴交的,今日的眼神怎……怎有些可怕?想到此處,立即慌慌張張離開了,這股壓迫感,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眼前這個人,隻需一個眼神,便能令他魂飛魄散。
陸平宣收回目光,向身旁的“弟弟”看了一眼,陸平言皺了皺眉,也開始像其他人那樣默默的尋找天心草了。
當然,此刻的兩人自然是蕭塵和素憐月了,三天前兩人從碧水壇出發,今日到達長生谷,小心翼翼潛了進來,但找不着内門所在,等候許久,才尋到一絲機會,便是那原本的陸氏兄弟二人脫離了群體,兩人才有機會換容。
一直到夜幕輕垂之時,徐洛大概看了下各人竹簍裏的天心草數量,這才不耐煩喊道:“好了!可以回去了!”
回去了不代表可以休息了,回了外門,衆弟子還需要揀藥,再拿給外門長老檢查,然後第二天交由徐洛送到内門煉丹房那邊去。
到淩晨子時,衆弟子才将天心草挑揀完畢,長老過目過後,再打包裝好,交給徐洛。
蕭塵和素憐月也回到了住的地方,因爲陸氏兄弟二人地位較低,所以連正規的弟子宿舍都住不上,隻有間破舊的小木房,當然,不止他們,還有一些修爲低的弟子也隻能住小木房。
進到屋中,蕭塵立即閉好門窗,設下隔音結界,素憐月則換回了本來容貌,皺着眉看着這間簡陋的屋子,更重要的是隻有一張小床!比那次在煉屍宗住的地方條件更差!
蕭塵轉過身來,也換回了原本容貌,見她一臉古怪的看着自己,眼神裏還帶着幾分小幽怨,這才注意到屋子裏那唯一的小木床,立即道:“放心,我今晚不睡。”
“哼!”素憐月重重一哼,轉過身去,向那木床拂去一道紫煙,床單被褥立時變得整潔如新了,甚至還帶着一點淡淡的紫薰香味。
“本姑娘睡了,某人自己随意。”素憐月輕輕一哼,連鞋襪也不脫了(大概是蕭塵在,不好意思),便直接走到床上去,拿被褥将自己裹着,嘀咕道:“想我堂堂羅刹宮碧水壇主,每次都得跟你來這種地方,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蕭塵苦笑:“那我現在不也是一方城主了嗎?也不算委屈你吧。”
“你!”素憐月輕輕向他瞪了一眼:“你什麽意思,說得好像……好像誰要嫁給你似的,切!”
蕭塵搖頭一笑,也不與她争辯,這潛入的馊主意自然是自己想出來的,但卻也沒有第二種方法,長生谷禁制頗多,兩人隻能明天跟着徐洛去内門,亂闖的話,一旦驚動了玄虛子就麻煩大了。
不過素憐月貴爲羅刹宮的壇主,向來養尊處優慣了,哪裏受得别人頤指氣使,還偏偏要幹這種弟子才做的粗活,抱怨兩句是正常,不過好像是故意偏偏要在蕭塵面前使點小脾氣?倘若換作一人,她也許就不會了。
到夜闌人靜之時,素憐月不知何時睡着了,或許是摸清了蕭塵的性子,知他絕不會胡來,所以她才敢讓一個男子待在屋裏,而放心入睡,甚至當初在煉屍宗她還有着戒備,現在卻連這一點戒備也沒有了。
蕭塵走到窗邊,輕輕打開窗戶,涼風吹了進來,吹動他頭發輕輕飄,東邊一彎新月剛好升起,蕭塵靜靜望着月牙,又這樣一個人,站了好久。
一夜相安無事,次晨兩人再換回陸氏兄弟的模樣,去到外面,悄悄跟着徐洛離開了外門,長生谷的内門和外門區别很大,相隔也較遠,内門附近有着障眼結界,故蕭塵兩人根本找尋不到,胡亂闖的話隻會引來麻煩。
徐洛背着挑揀好的天心草,一個人走在大山裏,行出十餘裏,總感覺背後陰風陣陣的,回過頭去卻又什麽都看不見,隻有風吹草動。
“奇怪,今天一大清早遇到鬼了麽,背後涼飕飕的……”
徐洛一邊嘟哝着,一邊又轉回了身來,當發現面前突然多出來兩個人時,差些吓得一個踉跄摔倒在地,不過等看清那二人的模樣後,立即鎮定了下來,繼而惱羞成怒:“你們兩個好大膽子!什麽時候來的這裏!”
說着便要取出鞭子抽人,但是鞭子尚未取出,便全身再也無法動彈一下了,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了。
蕭塵也不多言,立即走上前抽取了他一絲本命魂元,淡淡的道:“知道該怎麽做麽?”話末,撤去了禁锢。
徐洛一脫離禁锢,雙腿立時不聽使喚的軟了下去,跪倒在地,不停磕頭:“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二位高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我是在問你,知道怎麽做麽?”蕭塵一邊說着,一邊緩緩撿起了撒落在地上的天心草,這天心草,自然是拿去給歸鴻子煉制九轉玄仙丹的。
“知道!知道!”徐洛不斷點頭,吓得臉色慘白,他能夠混到今天的位置,自然比一般人要懂事。
素憐月冷冷道:“知道還不起來帶路?”
徐洛渾身一顫,這才跌跌撞撞爬起來,一路上都懸心吊膽,後面的兩個人可至少是寂滅境的修者啊,除了長老和幾位内門師兄,他這一輩子就沒見過幾個寂滅境的修者,更别談化神了。
内門所在确實極其隐蔽,路上布有許多玄門陣法以及障眼結界,玄虛子雖爲散仙,大概也怕仇家找上門來吧。
而這一路若無徐洛帶領,蕭塵二人怕是轉上三天三夜也找不着山門所在,到了山門前,一名紫衣弟子将三人攔下,冷冷道:“今天怎多帶了兩人來?”
徐洛爲人圓滑,立即彎腰拱手一笑:“此次送天心草不容有誤,吳長老怕路上出意外,就多派了二人給弟子做随行。”
那紫衣弟子斜睨了他一眼,又冷不丁看了蕭塵二人一眼,隻道是徐洛想讓新人上位,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走吧走吧!”
“嘿嘿!多謝李師兄!”徐洛點頭哈腰,又向後面兩人遞了遞眼色,蕭塵這才與素憐月跟了上去。
三人走後,那紫衣弟子越想越覺得不對,心中在想,徐洛這厮一向點頭哈腰慣了,但是後面那兩人看上去怎麽如此氣定神閑?連一句招呼也不打,現在外門的新人都這麽不懂事了麽?不對,剛剛那兩人……
……
長生谷内門确實比外門看上去氣派恢弘多了,也更有一番仙家味道,到了廣場,隻見遠處有許多懸浮島嶼,島上亭台樓閣似騰空而建一般。
這一路,徐洛見了人都會恭聲問候,走至廣場盡頭時,剛好遇見一名紫袍老者從走廊另一邊走過來,徐洛立時恭聲笑道:“太長老。”
“恩。”那紫袍老者微微颔首,餘光察覺有人在看自己,轉過頭見是一個站在徐洛身後的青年,自己從未見過這青年,但這青年此時的眼神,卻爲何竟似與自己有着深仇大恨一般,皺眉問道:“你這樣看着我作甚?”
這老者并非玄虛子,但是這一刻,蕭塵目光裏卻突然透出了一股濃濃的恨意,以及深深隐藏着的殺氣。
徐洛凜然一驚,心知大不妙,連忙擋到那老者面前,急道:“太長老息怒!新人不懂事,您别和他一般見識!”
這時蕭塵的眼神已經緩和下來了,但是那紫袍老者的眼神卻越來越淩厲了,推開徐洛,一步步向他走去,眼神越來越冰冷,冷冷道:“我在問你話,你剛才,那樣看着我作甚?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