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一聲清朗的男子聲音響起,蕭塵微微一怔,下一瞬間,已經身處别地,三人離開了邪鬼王的無相天地,而原先三人所在的地方,多了三根木頭。
“熠兄!非花兄!”
那道白芒正是塵染非花,紫芒則是熠瞳,蕭塵萬萬沒想到他們會來,剛才還真有幾分驚險,熠瞳輕輕一笑,模樣神情還如從前一般,向那半天空的黑雲看了去。
而邪鬼王抓着三根木頭,陰沉沉道:“妖神之力?妖族的人?何來插手我人界之事!”
熠瞳收回目光,淡淡笑道:“蕭兄弟,走吧。”說罷将腰間懸挂的紫金葫蘆一抛,葫蘆立時變大,容得下幾個人坐上去。
“休走!”黑雲裏傳來一聲沉喝,轉眼又伸了一條手臂過來,塵染非花淡淡一笑:“要留人,好歹,你總得先露個臉吧。”話末手上羽扇一揮,化出兩道分身去抵擋邪鬼王。
“坐穩了!”熠瞳一聲笑言,便控制葫蘆往遠處飛去,眨眼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熠兄,你們什麽時候到的?”蕭塵又驚又喜,來苦境将近三個月了,現在總算遇見紫境的故人了,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欣喜。
“剛剛才到,楊青讓我來接應你們,見這邊有異動,料想是出了事。”熠瞳一邊控制着葫蘆一邊說着,随後又向蕭塵看去,輕輕笑道:“如何,蕭兄弟這幾個月必是大有收獲吧?”
蕭塵苦笑,還能有什麽收獲,要說修爲進展,也比不過夜滄溟那些人,有時候頗感無力啊,尤其是要防着一些奸邪小人背地裏暗算。
回到黑沙,任雲天十分激動,走到任天行面前,怔怔道:“大……大哥,真的是你!”
任天行向他看去,見他眼神裏畏畏縮縮的,想必是這七年裏吃了黑角不少苦頭,歎息一聲,點了點頭,随後又向周圍諸人拱了拱手:“任天行,在此謝過諸位朋友。”
熠瞳也回禮一揖,微笑道:“任大師言重了,事實上,是任大師的一位遠方故友,多年不見,心中挂念,因此想見見任大師。”
“故友?”任天行皺了皺眉,熠瞳輕輕一笑也不再多言,立即從袖中取出一枚褐色的丹藥,任天行拿在手中看了看,臉色一變:“是柳兄!”(鬼仙這世名叫柳元玉,前文說過。)
此刻在殿上,歐陽子也愣住了,怔怔看着任天行手裏那枚丹藥,他身爲藥師,自然熟悉丹藥,但是眼前這枚丹藥,他實是想不到,這枚丹藥會是誰煉制的。
熠瞳點頭一笑:“正是。”
接下來,任天行自然要随幾人連夜離開黑角城,蕭塵從元鼎取出龍石,拿給歐陽子:“歐陽前輩,這些日多謝了,這龍石想必對前輩有用。”
“這……”歐陽子接過龍石,微一點頭:“那便多謝蕭小友了。”
黑沙王坐在椅子上,眼神依舊十分銳利,蕭塵向他看去:“這段時間,也多謝沙王了。”
黑沙王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看着他道:“我隻想知道,殺死凝煙的,究竟是誰……”
随着這一句話出口,殿上氣氛忽然間變得有些怪怪的了,蕭塵道:“你會知道。”
“好……”黑沙王站起身來,向外面兩人道:“送我的客人,安全離開黑角城。”
離開了殿堂,蕭塵向之前自己居住的那個庭院方向看了去,這一次是真的要離開了,盡管知道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可這裏,卻是自己認識凝煙的地方,第一天晚上的一幕幕,仿佛又重現眼前一般。
這一刻,他心裏面忽然有些空空蕩蕩的,好像,永遠也不會再見面了一樣。
他對凝煙的感情,依然說不清楚,每每通過寒照界過去後,仿佛就變了一個人,心裏隻有凝煙。但每次回到原本的世界,都會覺得像是夢境一樣,這種感情也會慢慢變淡,一直變成一種償還,一種贖罪,好像真的如噩夢裏一樣,自己把她殺了。
但是,這個噩夢,寒冷的森林,究竟是凝煙的噩夢,還是……他的噩夢。
也許,夢并沒有結束,而是,剛剛開始。
今夜的黑角城,由原本的平靜,變成了喧嘩,街上火光閃爍,每條街都有重兵踏步的聲音,自然又是森王抓人來了,不過以蕭塵等人的身手,要出城并不難,而森王,也并非真的要把任天行抓回去交給黑角。
本來蕭塵和楊青還想去趟幻香坊向紫琴姑娘道聲别,不過現在顯然不合時宜,一行人潛出城時,天已經快亮了,到天大亮時,一行人才住進間小客棧安頓好,回了白霧城,蕭塵感到輕松了許多,黑角的人,怎麽也不可能追到白霧城這邊來了。
将任天行和任雲天安排好後,蕭塵與熠瞳非花二人去到外面:“熠兄,任大師就隻能拜托你們護送回去了,我還要……繼續留在苦境。”
塵染非花一邊羽扇輕搖,一邊淡淡笑道:“如此說來,此地,是有什麽令蕭兄流連忘返的了?”
蕭塵苦笑:“非花兄說笑了,隻是蕭某還要留在這裏……處理一些事情。”
其實他選擇繼續留下來,不僅僅隻是想回雲霧院把修爲提升上去,對于凝煙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他要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那個名叫計都的人,又究竟是誰……
熠瞳取笑道:“好了好了,我們都知道,蕭兄弟定是舍不得走了,有美一人,顧盼流連,罷了,今日好不容易相聚,你說請我喝酒,可還沒有兌現哦?”
蕭塵苦笑:“那便去外面最好的酒樓喝酒。”說罷向外面擺了一個“請”字。三人去到街上,蕭塵又問道:“對了,不動城現在建設得如何了?”
熠瞳笑道:“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甩手掌櫃吧,等回來時,隻盼在城中莫要迷了路才是。”頓了頓,又續道:“東嶽帝和北狂帝現在也在城中了,兩人天天在一起飲酒,倒是惹得蘇小媚不快了,哈哈!”
蕭塵神色一凝,蕭甯大哥和古風也去不動城了麽?這卻是極好的,他二人一個被封印千年,一個被鎮壓千年,現在隻需要用時間彌補回來,以他們的本事,定然也能達到夜滄溟那種境界,那時候風雲不動城才真是不動安如山了。
“那……心兒呢?”想了想,蕭塵還是這樣問了出來。
“皇甫姑娘有青鸾和紫芸兒陪着,倒也不煩悶。”
三人一邊走,一邊說,蕭塵心裏忽然隐隐一痛,他知道是絕情咒的緣故,在凝煙的世界絕情咒不會發作,但是在自己的世界,如今便是稍稍動一下思念,也會疼痛。
而在凝煙的世界,他總覺得有些對不住凝煙,回到自己的世界,又總覺得對不住心兒,唉,情之一字,古今多少凡聖,又有幾人能超脫此之一字。
三人談笑間,已來到城裏最大的酒樓醉仙樓,還未至便已先聞到一股濃濃酒香,熠瞳深吸了一口:“恩,不錯!十丈開外酒香凝而不散,好酒!”
“請。”蕭塵微笑着道了個請字,話剛說完,卻聽不遠處有人吆喝:“東海龍珠,來看看嘞!東海龍珠……”
蕭塵向那邊看去,隻見一白須老人正走來,手裏捧着個大盒子,裏面放着許多奇怪的小玩意兒,說道:“那個,熠兄,非花兄,你們先進去坐着,我稍後來。”
說完,蕭塵向那老人走了去,往他手裏捧着的盒子看了看,問道:“老丈,你這有東海龍珠賣?”
實際上就是東海龍蚌産的珍珠,蕭塵自然記得上次出來時說給水月帶一顆回去,說不準她一高興,就不責罰自己了。
“嘿!小兄弟有眼光!來看,這就是東海龍珠!”那老人走到屋檐下,将盒子放在地上,取了顆閃閃發光的珠子出來。
蕭塵看了看,問道:“你這怎麽賣?”
“嘿,小兄弟真有眼光,這顆東海龍珠是當年我太爺爺出海捕魚時偶然尋獲,世間隻此一顆,你我今日有緣,老朽收你半價,隻要五萬靈石就好了。”
“呃,有點貴,算了,好吧……”
蕭塵付了銀錢,拿着珠子高高興興往酒樓裏去了,熠瞳見他一臉撿着寶的樣子,笑着道:“怎麽?蕭兄弟淘到寶貝了?”
蕭塵笑嘿嘿走了過去,将珠子遞到他面前,笑嘿嘿道:“你見多識廣,看看這珠子如何?假如是白姐,見了會不會喜歡?”
“哈哈!”熠瞳仰頭一笑,正待言說什麽,這時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陣醺醺醉聲:“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霭沉沉……楚天闊……楚……楚天闊……”
那聲音越來越近,顯然是往酒樓裏來的,這時兩名剛給熠瞳送上十壇好酒的小夥計都愣住了,甚至一人直接往後堂跑了去。
“呃……”随着一個醉醺醺的打嗝聲響起,隻見一個喝得爛醉如泥的人扶在了門口,那人的模樣大概就像三十多歲的大叔,下巴上圍了一圈淺青色的胡渣子,背上背着一把用布纏得緊緊的劍,連劍柄也沒露出一點。
這一刻,店裏的二十幾個酒客都向他看了去,整間屋子忽然安靜了下來。
“呃……”隻見那人打了個嗝,搖搖晃晃往店裏來了,一邊走着一邊仍在醉醺醺念道:“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月……月……”
說到最後時,那人剛好看見了蕭塵手裏拿着的珠子,一下子便湊了過去,速度快若閃電,就連蕭塵也未能看清他怎麽過來的,隻感到一股帶着酒味的風撲了過來。
“咦……?東……東海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