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憐月試探性的出聲輕喊了一聲,但是蕭塵此刻完全沒有一絲反應,素憐月眼神越來越冰冷了,又靠近了兩步。
她深知突破寂滅時會進入一種假死狀态,便是蕭塵現在這種情形,隻要在這時以緻命攻擊打斷對方,那麽輕則令對方修爲盡失,重則令對方魂飛魄散。
素憐月眼神越來越寒冷了,掌心已經凝起了一道紫芒寒刃,緩緩向着蕭塵走了去,她并非真的那麽想殺蕭塵,甚至蕭塵這兩個多月來對她很好,替她摘洗果子,在她冷的時候替她架上火堆,甚至還有一次走火入魔,也是蕭塵幫她運功療傷……
還有那一次,二人同陷冰窟,蕭塵對她不離不棄……這一切,她都記在心裏,她從小與姐姐相依爲命,除了她姐姐素憐心,從來沒有誰對她這般好過,而且,還是一個男子……
素憐月眼眶有些微微泛紅了,但是手裏的紫芒刃也越來越寒冷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沒有永遠的盟友,隻有永遠的敵人。
雖然這些時間以來,蕭塵言語間對正道有着很深隔閡,但是她看得出來,蕭塵依然是心系正道的,總有一天會回歸正道,那時,蕭塵便是她最大的敵人。
“蕭公子,對不起,正如你所言,道不同,你我終将是敵人……”
話末,素憐月含淚一刃揮出,那一道紫刃直取蕭塵脖頸而去,寒風冷冽,便在這一瞬間,素憐月忽然感到一絲不對勁,那道紫刃在離蕭塵脖子還有一寸距離時停下了。
素憐月越發感到不對勁了,即便是陷入假死,以蕭塵的靈覺,怎會洞察不到此刻的危機?不對!難道……
思忖及此,素憐月衣袖一揮,撤去紫刃,随後奔跑到蕭塵面前,一探呼吸,再探胸口,沒有呼吸,沒有心跳,身體冰涼……
“蕭公子!”素憐月一聲驚叫,然而蕭塵的身子,卻直挺挺往後倒了去,不是假死,而是真死……
“不……不!怎麽回事……不!”素憐月眼睛越睜越大,方才集聚在眼眶裏的淚水一下子全滑落了出來,猶如斷線珍珠一般。
“不……不可能的,怎麽會這樣!怎麽回事!”素憐月越來越慌了,她也不知怎麽回事,方才明明是下定決心要殺蕭塵的,可是現在見到蕭塵……她突然很想哭,她從未如此難受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不……蕭公子你醒醒!你醒醒啊!”素憐月情緒有些失控,将蕭塵扶起,不斷搖着他雙肩。
她突然有些害怕了,萬一自己一個人打不開那玄境缺口怎麽辦?萬一西山那強大靈魂突然攻來怎麽辦?萬一紅袖或者夜無心突然到來怎麽辦?到現在她才發現,這兩個多月來,自己似乎已經習慣依賴眼前這個男子了,隻要有對方在,便什麽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
此刻,蕭塵像是神魂遊離在外,他也不知道身處何地,隻覺似曾來過,這裏星辰觸手可及,寒冷徹骨,一片死寂。
忽然,一個聲音在遠處響起:“後輩,汝又來了。”那聲音蒼涼中帶了幾分孤寂,仿佛來自太古時期。
緊接着,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在不遠處徐徐升起,身影雖然模糊,但卻有一股令衆生伏地膜拜的英豪氣魄。
蕭塵凜然一驚,是那個大魔葬天!當初在天元城,自己無意從黑盒子裏進入寒照界,所遇見的第十七代伐天者——大魔葬天!
“後輩,恭喜,果然不出吾之所料,汝成功達到真正的寂滅境了!”大魔葬天緩緩說着。
蕭塵再次一驚,自己達到寂滅境了?又擡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高大魔影,平靜的道:“不知前輩此次引晚輩來,是有何事?”
這一次,他再不如之前第一次見到這大魔時那般驚訝了,因爲他經曆了不少事,而且較之前修爲也提升了很大一截。
大魔葬天微微颔首,道:“後輩放心,汝通過夢境而來,夢境即是寒照界,與汝現實界并無關聯,吾之所以引汝來此,因爲汝将是最優秀的伐天者。”
蕭塵微一凝神,随後笑了笑:“抱歉,晚輩從一開始就說過,我是不會成爲第十八個伐天者的,現在不會,将來同樣不會。”
“爲什麽!莫非汝不知,汝所在的世界,湮滅已經到來,汝隻有伐天一條道路,方可拯救衆生!”大魔葬天還是如上次那般震怒。
蕭塵沒有立即答話,而是沉思細想了起來,這些人爲何要一次次去讨伐天道?他們所讨伐的天道又究竟是什麽?就真的如他們所言那般,是因天道不仁,禁锢了衆生生死嗎?
如今的蕭塵,再也不是曾經那個懵懂小子了,别人說什麽就是什麽,現在他已經有自己的主見了,當初聽聞風兮說了那些關于湮滅時代和伐天的事情之後,再加上遇見這個大魔,那時他真的相信了,相信是因天道不仁,故引起衆生反抗,但是現在,他并不認爲如此。
說到底,無論是眼前這個十七代葬天,還是初代滅天,他們修爲雖高,但終究是魔,就算摒棄了姓氏,也摒棄不了内心深處那一絲魔性,古往今來,造反者往往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爲了蒼生,爲了自由,爲了平等,然而呢?然而卻是引得伏屍百萬,血流成河,最後終于自己登上王位。
尤其是當他經曆煉屍宗一事後,他對眼前這個大魔葬天所說的話越來越懷疑了,紅袖可以蒙騙住煉屍宗所有人好幾千年,讓煉屍宗代代弟子死心塌地的相信,而這些所謂的伐天者呢?是否也蒙騙了衆生,蒙騙了那些所謂的伐天家族?
“後輩,汝爲何不說話了?汝是在懷疑吾之所言嗎?”大魔葬天眼中露出了兩道厲色。
蕭塵擡起頭來,很平靜的問道:“前輩口口聲聲稱讨伐天道,那麽晚輩不知,在前輩眼中,何爲天道?你們一代代所讨伐的天道,又究竟是什麽?”
“恩……”這個問題,似乎将大魔葬天問住了,他眼中有兩道厲色射出,似乎他也看出了,眼前此子與其他人大不相同,反問道:“那麽,汝認爲何爲天道?汝又認爲,吾等生死爲何要掌握在天道手裏?爲何不能由吾等自己主宰?”
蕭塵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道:“一花一木,皆爲天道施張,世間萬物,皆有緣法,這就是天道。”
“繼續說。”大魔葬天沉聲道,一股威壓也随即釋放了出來。
蕭塵繼續道:“天道,便是這世間的法則,天道,便是這世間萬物,一花一木,皆有其存在的道理,倘若一花一木,一草一石也想成仙,也想永生不滅,豈非天下大亂?春生秋殺,本是自然規律,試問何人能永生不死?”
深吸了一口氣,蕭塵繼續說道:“蜉蝣以一刻爲一歲,凡人以一年爲一歲,楚之南有冥靈者,以千年爲一歲,上古有大椿者,以一萬六千年爲一歲,而星辰宇宙,則以億萬年爲一歲。但萬物終有盡期,沒有什麽是永生不滅的,這就是天道,天道即衆生萬物法則!”
大魔葬天已然十分震怒,令得周圍星辰也顫抖了起來,隻聽他沉聲道:“這些話,是何人告訴汝的……”
蕭塵并不害怕他,笑了笑道:“師父告訴我,修仙之人,當以天下蒼生爲首,個人生死爲次,前輩卻要我反其道而行,讓我颠覆衆生,這……豈非不是魔?”
“汝……好大的膽子!”大魔葬天一聲沉喝,一股磅礴大力頃刻間向蕭塵襲到,蕭塵頓時隻感氣血翻湧,被震得不住後退,許久才站穩下來,他知道,這片空間對方乃是主宰,就算是一聲吼,自己也決計承受不住。
大魔葬天仍是震怒不休:“初代告訴吾,天道束縛衆生,禁锢吾等生死,初代的話不會有錯,汝卻言天道即衆生,汝不可饒恕!”
蕭塵嘿嘿冷笑兩聲:“前輩連真正的天道是什麽都不知道,還口口聲聲稱要伐天,真正的天道,其浩瀚豈是你我凡人可以窺視?竟然還想妄圖推翻天道,難道前輩不覺得很荒唐麽?動辄要伐天、戰天、滅天,倘若連天都不存在了,你我還能存于世間嗎!”
“汝……吾可瞬間令汝灰飛煙滅,汝信是不是!”大魔葬天已然十分震怒,但仍系于眼前此子乃是唯一一個達到真寂滅的人,唯有此子方可勝天。
蕭塵笑了笑:“前輩方才不也說了麽?我是自夢境寒照界而來,隻要我所在的現實界中有人将我叫醒,前輩便殺不了我。”
“汝……好大的膽子!既然汝心不在吾輩之道,那麽不留也罷!”大魔葬天怒喝一聲,手掌一擡,頓時魔霧滾滾,星辰隕滅。
蕭塵仰頭一笑:“哈哈!我不助你,你便殺我,魔始終是魔,魔性永難泯滅!虧我當初還以爲你是英雄前輩!”話末時,那一道道魔霧已經襲至,蕭塵凜然一驚,若是此刻自己當真被他殺了,那麽便再也回不到現實界了。
尋思間,魔霧已卷來,蕭塵提掌抵禦,頓感吃力無比,即使臻入了真寂滅境,竟也難抵擋這已死大魔的一招半式,呼吸越來越困難,五髒欲裂,渾身皮膚像是要被撕裂一般。
僅片刻,蕭塵臉上已是青筋暴起,再也難以承受,匆忙間陡然運轉起逆魔三變,頃刻便将那魔霧一道道吸入體内,頭發瞬間變得血紅,雙眼也變得通紅。
大魔葬天渾身一震:“汝……汝究竟是何人!何以身懷初代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