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塵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慕少艾,冷冷道:“上一次的事我放過你,從今往後,你敢再吼落師姐一句,蕭某必取你性命!”
慕少艾全身劇烈一震,方才猶如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從前蕭塵還是正道弟子,所以頗多顧忌,但是現在蕭塵已然非什麽正道弟子,倘若他要殺自己,即便有羽逸風在,也怕是保不住自己,離開這裏!立即回玉卿門!回到師父玉恒子身邊!這是他現在唯一的念頭。
“嗖”的一聲,遠處那鬥笠又飛回了蕭塵手上,他将鬥笠戴上,頭也不回的往夜幕盡頭中走了去。
羽逸風站在原地,冷風将他眼睛吹得紅紅的,他就這樣看着蕭塵與那魔宗三人消失在夜色盡頭,這一幕,何其相似,他曾經的那個師弟無念,爲了一個魔教女子,一念執着,最終堕入魔道,去了風雲無妄城,後改名冷凝鋒。
那一天大雨傾盆,冷凝鋒抱着那個女子冰涼的屍身一步步走在血水中,無數道劍氣穿過他的身體,無數柄飛劍插在了他身上,但他仍是向山下一步步走去,不肯回頭。
“無念!回來!你不要一錯再錯,放下她!向玉恒師叔認個錯就沒事了……”
“一錯再錯?羽逸風你告訴我,什麽是對!什麽是錯!蒼天容得了衆生,爲什麽偏偏容不下一個她!爲什麽!”
風,嗚嗚直響,像是天地間一曲凄婉的樂譜,悲鳴。
……
半炷香後,蕭塵四人已行出十餘裏,到了處空曠的林子,七殺道:“那麽,就在此處分道揚镳吧,鬼哭嶺見。”說完身形一動,消失得無影無蹤,當然,他這句鬼哭嶺見,那時四人再見,便是争奪異寶了。
“我也告辭!”一葉秋身影一閃,也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最後素憐月看向蕭塵,朦胧月光下,枝影橫斜,仿佛夜色更加迷離,也使得她看上去更加妩媚動人,雪白的雙肩,清晰可見的鎖骨,若隐若現弧度,夜如墨色點染,像是一幅醉心美人圖,但是圖的盡處,卻藏着一柄森寒的匕首。
隻聽她媚聲道:“長夜漫漫,月色撩人,蕭公子孤身一人……”
“告辭。”不等她話說完,蕭塵身形一動,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素憐月在後面愣了愣,最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而眼角,卻又有一絲細不可見的寒光閃過。
到淩晨子夜時分,天仿佛更冷了,外面霜也更重了,蕭塵找了個山洞,此刻他盤膝坐在洞口,月光照在他臉上,看上去猶如白紙一般,沒有一絲血色。
“噗!”片刻後,終于有一口烏紅的血液從他嘴裏湧出,這才使得他臉色稍稍好了些。
近日來他功力大增,尤其是參透瑤光心法第五重以後,現在已然離寂滅境不遠,但是有時候他會覺得很奇怪,就像之前丹陽子自爆元神,在那等力量沖擊之下,他分明不可能承受得住,然而當時似乎……似乎就跟當初在滄瀾城大戰左丘家時一樣,那元嬰修者一掌拍下,自己明明活不成,然而卻隻是短暫進入一種完全無任何意識的狀态,等瞬間清醒過來後竟然毫發無損。
這并非他這具身體能承受強大力量的緣故,而更像是……已經死了,卻又在某種詭異的力量支配下活過來了。想到此處,蕭塵打了個冷顫,一股寒意瞬間走遍全身,這絕不是什麽好兆頭……
忽然,遠處響起一陣風吹草動聲,蕭塵眉心一凝,那聲音又沒了,過了片刻又響起,然後又沒了,就這樣斷斷續續慢慢靠近。
蕭塵收起方才的情緒,嘴角挂起一絲笑容,兩指夾起身旁一粒小石子,凝力一彈,那石子嗖的一聲飛了過去,緊接着是一個怪叫聲:“哎喲!要死啊!臭小子!”
蕭塵故作冷笑:“鬼鬼祟祟,非奸即盜。”
芝巒揉着腦袋飛了過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蕭塵也向他看了一眼:“怎麽?派你來監視我的?”
“你個死小子,嘴巴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刻薄了?”芝巒氣鼓鼓說道,說完往地上一坐,又冷得連忙站了起來,坐地上像是坐在冰塊上一般寒冷。
蕭塵深吸了一口氣,一年了,所有人對自己看法都變了,大概也隻有這狸貓精不會變吧,問道:“仙兒還好嗎?”
芝巒揉了揉方才被他石頭打中的腦袋,慢悠悠道:“好得很呢!”說完又嘟哝道:“隻是那慕少艾太可恨了……”
蕭塵目光一寒:“他怎麽?”
本來已經天寒地凍了,芝巒又被他這股寒氣吓了跳,道:“放心,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去打小丫頭的主意,就是上回我去廚房找點吃的,結果被他故意鎖在房裏,這人真是可惡!”說到最後不住咬牙切齒。
蕭塵淡淡一笑:“活該。”又問道:“你們來此也是爲了異寶?”
“鬼才願意來這裏!”芝巒抱怨了一句,說道:“異寶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半年多前無故失蹤三十一個人,清塵老家夥懷疑跟盤踞此地的煉屍宗有關,就派羽十一來查查,也不想想,本大仙是什麽人,居然跟一毛頭小子來這種……”
蕭塵神色逐漸變得凝重了起來,三十一個人同一天失蹤,且皆爲七月七日的生辰,而且幾百年前也出現過這種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芝巒還在一旁嘀咕抱怨不停,見他這麽久都不說話了,問道:“小子咋不說話了?”
蕭塵眉心一凝:“狸貓精,我覺得此事非同尋常,你即刻回去告訴他們,别再往山脈深處走了。”
“他們聽我的才有鬼咧!”芝巒哼了一聲,嘀咕道:“那羽十一有時候就是一根筋,說什麽師父交代的任務,定要完成,本大仙跟着他簡直比跟着你還倒黴!”說到最後,又看了蕭塵一眼:“死小子,難不成你也要進深處尋異寶?”
蕭塵眉心緊鎖,那異寶人人圖之,絕非空穴來風,但究竟是什麽很難說,自己有必要去看看……芝巒驚叫了起來:“你你你小子還真打算去啊!喵哩個乖乖!你知道那鬼哭嶺是什麽地方嗎?”
“莫非你知道?”
芝巒咳嗽一聲,雙爪負在背後,在洞口走來走去,傲然道:“小子你如果肯好生請教一下本大仙,本大仙就算告訴你也無妨。”
“那芝大仙且說來聽聽,小子願聞其詳。”
芝巒咳嗽一聲,左右看了一下,然後走到他身旁,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小聲道:“小子,難道你就一點也沒察覺這裏很怪嗎?方圓數百裏都籠罩着一股陰氣,而且這股陰氣跟我們上次在那魔息山谷察覺的陰氣不同……”
蕭塵眉心越鎖越深,确實,他對陰氣十分敏感,自一來到這裏便感受到了一股陰氣,越往裏越重,上次在魔息深淵感受到的陰氣似乎來自冥界,但這裏的這股陰氣并非來自冥界,而是……
“怨氣!”芝巒雙爪束在胸前,很是認真的說出了這兩個字,蕭塵斜睨了他一眼:“你什麽時候學會讀心術了?”
芝巒輕哼一聲道:“你小子哪邊的眉毛抖一下,本大仙就知道你在想什麽。”
“那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麽。”
“你現在在想,既然煉屍宗盤踞在此,他們煉制屍傀需要聚集大量怨念,所以附近怨氣重一點也是正常,是不是?”
“難道不對?”
“不對!”芝巒手一伸,很是認真的道:“并非煉屍宗在此才引得四方怨氣極重,而是因這裏怨氣極重,煉屍宗才選擇在這裏立派!”
聽他這麽一說,蕭塵眉心又漸漸緊鎖起來,穢氣、濁氣、怨氣,天地間三大兇氣,其中怨氣,人死之時若極爲不甘,極爲怨恨,便會發出一道怨念,若這道怨念久而久之尋不到寄主,便會漸漸衍生成怨氣,彌散天地間。
一旦附近有不腐敗的屍體沾染了這等怨氣,久而久之便會形成屍魅,也即凡人眼中的僵屍,煉屍宗煉制屍傀,其實也是根據這個原理,往屍傀身上注入一股怨念,但不管是屍魅還是人爲煉制的屍傀,它們都沒有三魂七魄,全憑一股怨念而生。
而這怨念越重,屍傀也就越厲害,一具百年怨念的屍傀便能敵過一個元嬰修者,倘若是聚集了千年怨念的屍傀,那簡直斷不可想,若是萬年怨念……相信煉屍宗還沒有這個本事。
“哼,小子,現在知道厲害了?還去不去山脈深處了?”芝巒看着他此刻凝重的表情,似乎甚是得意。
“去!”蕭塵兩手在腿上一拍,站了起來。
“喵!喵了個咪!”芝巒驚得跳了起來:“小子你怎麽也跟羽十一那樣一根筋?這外面的怨氣都這麽重了,那鬼哭嶺會是怎樣?搞不好會有千年屍魅的!小子你不要命了!”
蕭塵看向外面蒼茫一片,道:“有些事我必須弄清楚……而且,我也正好差一隻屍傀,若能抓到隻千年怨念的屍魅也不錯。”
“抓……抓千年屍魅?”芝巒愣了愣,随後忽然趴在地上,一邊用力捶地,一邊指着他大笑不止:“你要去抓千年屍魅!哈哈哈哈!”
“本大仙今天居然聽見一個元嬰小子說要去抓千年屍魅!哈哈哈!這個笑話本大仙可以笑一年了!”
芝巒一邊捶地一邊指着他笑,笑得眼淚直流,蕭塵眉頭一皺,瞪了他一眼:“你煩不煩?我随口說笑而已,死貓,吃多了有病!死開!”說罷一腳将他踹得在地上翻了幾個滾。
芝巒仍是大笑不止:“你知道千年屍魅是怎樣的嗎?本大仙告訴你,但凡有了一千年怨念以上的屍魅,是打不死的,就算打死了,它立即就能憑借這股千年怨念複活過來,哈哈,你居然要去抓一隻千年屍魅!本大仙要笑一年!”
“等等!你說什麽!”蕭塵忽感全身一熱,然後打了個冷顫,緊接着背上已是凝起了一層汗水。
屍魅在俗世界裏又稱作僵屍,集天地怨氣,取天地死氣、晦氣而生,在人世間以怨爲力,以血爲食,據上古茅山異術中所記載,但凡擁有千年以上怨力的僵屍,即可死了又活,飛天遁地,更甚至能産生靈智,施展術法,被稱作飛天僵,爲修真者所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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