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衆人才相繼回過神來,向殿首家主看了去,秦修轉過身去,淡淡道:“不知蕭家主還有何事?倘若蕭家主也想找晚輩過過招,晚輩不妨也可陪蕭家主練練。”
“将你們的東西帶走。”
蕭長風說罷,衣袖一拂,那桌上的錦盒瞬間如同一道電芒向秦修飛了去,皇甫哲暗道不妙,正要叫秦修讓開,卻已然不及。
秦修伸手去接,登時如遭電擊,那小小錦盒,竟似帶了千鈞之力一般,直令他不住往後退去,一直退到殿門口方才站定,不禁心頭一驚,這凡塵中一介武夫,怎會有這般深厚的功力?
蕭長風淡淡掃了他一眼,然後向皇甫哲看去,此刻皇甫哲已是臉色慘白,背後冷汗不斷,蕭長風道:“聯姻一事其實也不過是百年前兩位老家主随口一說,如今兩位老家主也死了百多年了,這聯姻一事,我看也就算了。”說罷向一名丫鬟道:“送客。”
蕭塵擡頭向爺爺看去,心中明白,爺爺是在極力維護自己的名聲,解除聯姻,傳出去總比單獨解除自己跟皇甫心兒的婚事好聽。
皇甫哲跟秦修也不等什麽送客了,二人急匆匆往外去了,下山路上,皇甫哲背上已完全汗濕,聲音有些苦澀:“秦小友,今次爲了你,我可是得罪了整個蕭家啊,倘若這件事回去讓家主和心兒知道了,隻怕……”
秦修手一伸,還在想着方才的事,冷聲道:“皇甫叔父不必擔心,心兒師妹有着六條靈脈,隻要我娶了她,将來師父必定傳位于我,到那時秦某自然會保皇甫叔父坐上家主的位置!”
說完後,他又轉過頭冷冷看向身後的丫鬟:“回去後你知道該怎麽跟心兒師妹說吧?倘若你敢說錯半個字……”
丫鬟吓得全身一顫,不敢擡頭,皇甫哲苦澀一笑,想起剛剛在殿上蕭塵爆發出來的驚人實力,此刻心中已有幾分悔恨,拱手道:“那麽,皇甫哲先在此謝過秦小友了……”
……
蕭家飛雲殿,許多人還在小聲議論,蕭長風道:“塵兒,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蕭塵站起身來,黯然道:“是……”提着半截殘劍走了出去,殿外無數小輩也再次竊竊私語了起來。
“你……你沒事吧?”一個面容姣好的綠衫少女忽然走到了他面前。
無數雙火熱的目光也随之轉移了過去,少女名叫蕭婉兒,十五歲便達到了三重天的境界,再加上清新的美貌,已然令她如同公主一般,不知迷倒了多少蕭家少男。
然而蕭塵卻是沒多看她一眼,直接往廣場外走去了,微風中,一個少年落寞的背影,和手裏一柄殘劍,有些形影相吊。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蕭婉兒眼中被風帶起了一絲微瀾,腦海裏不禁又浮現出曾經那個開朗的少年形象。
那時蕭塵仿佛什麽都比同齡人懂,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無所不知,再加上四少爺的身份,令得無數少女都圍在他身邊,但自從斷定出他無法習武後,與他說話的人漸漸少了,蕭婉兒也是其中之一。
紫藤閣裏,小若正在屋中替蕭塵整理書卷,聽見外面腳步聲,走了出去,見他這麽快又回來了,臉上還沒有血色,急忙走了過去:“少爺怎麽了?怎麽這麽快又回來了?是東西忘了拿嗎……”
話未說完,蕭塵噗的一口鮮血噴出,方才秦修那一劍,幾乎震得他心脈險裂。
小若“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急忙将他扶住:“少爺怎麽了?”話語中,已是急得快哭出來了。
蕭塵搖了搖頭:“我沒事……”見她手上有一道傷口,問道:“你手怎麽了?”
小若兩隻眼睛通紅,淚水泫然欲滴,道:“我沒事,隻是剛才替你擦琴時,被琴弦劃傷了。”
蕭塵眉頭一皺:“我不是說過很多回了嗎?千萬别去碰那張琴。”
“是是,小若以後再也不敢了,少爺我快扶你回屋吧。”小若着急道。
蕭塵搖了搖頭:“不必了,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去我娘那裏吧。”說着将她手拿開了。
小若也不敢再多言了,每次少爺說想一個人靜靜時,所有人都必須離開,否則他就會生氣,點頭道:“好……”
待她走後,蕭塵扶着院裏的那棵大榕樹,又是幾口鮮血噴了出來,片刻後一拳砸在樹上,仰頭大笑了起來:“蕭塵啊蕭塵,數千年過去了,現在連一個區區築基修士也敢踩到你頭上來了!”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屋子裏突然傳出一個清朗的少年聲音:“倘若這點挫折也承受不了,那麽吾這些年當真是錯看你了。”
“誰!”
蕭塵猛然回過頭去,但覺一股涼風掃過鬓發,卻不見任何一絲人影,足下一動,往屋中沖了去,然而屋中依舊無人,隻有桌案上靜靜陳放着的一張深檀色瑤琴。
那瑤琴猶帶幾分古樸氣息,乃是他七歲那年,他母親蘇晴從街市上買來贈給他的,說來也怪,那天當他看見這張瑤琴後,便說什麽也不肯走了。
後來更怪,這琴除了他一人,再無任何人能夠彈響,甚至還會被琴弦劃傷手指。
這時,方才那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吾乃上古琴魂,你不必窺視。”
聲音,俨然是從琴中傳出。
聽着這次琴裏真真切切傳出的聲音,蕭塵突然間有一種忍不住落淚的沖動,因爲這聲音,他太熟悉了。
“吾乃上古琴魂,你不必窺視。”
熟悉的聲音回蕩在院内,在數千年前,當蕭塵還是一名玄青弟子的時候,淩音贈了一張瑤琴給他,乃是太古神琴伏羲琴,琴中有一隻琴魂,名爲夙夜,乃是他後來的生死摯友。
慢慢的,屋中幻化出一個人影,懸于地面一尺,那是一名銀發披肩的少年,有着一雙绛紫色瞳孔,蒼白的面龐仿佛沉積了數千年的滄桑,一身月白法袍之上,印滿了無數符文。
“夙夜,真的是你……”
蕭塵已經無法抑制此刻内心的激動了,他從來沒想過,一别數千年,竟還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重逢。
但是,又是什麽那樣冰冷,仿佛來自地底數千年的寒冷。
“小子!吾乃上古琴魂,你休要胡亂相稱!”
蕭塵臉上笑容漸漸僵硬,自己這一世跟上一世長得一模一樣,夙夜爲何認不出自己了?不,不是他認不出自己了,而是他失去了一切記憶。
夙夜乃是伏羲琴的琴魂,不能離開伏羲琴,否則自身魂力會随時間逐漸消散,直至某一天煙消雲散,如今伏羲琴定是下落不明了,所以他隻能寄居在其他琴中,以減緩魂力消散的速度。
可是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不僅那些仙王神君不見了,甚至連超脫六道輪回的夙夜也變得如此虛弱……
“夙夜,你可以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嗎?你爲何會來到這凡琴中?伏羲琴呢?我師父呢?”
“當年,伏羲琴,你師父……”夙夜臉上忽然變得迷茫起來:“吾什麽也不記得了,吾隻記得,吾乃上古琴魂……”
說到這裏,他神色忽然一厲:“小子,方才在山下的一切,吾都感應到了,那人有築基修爲,而你的修爲卻停滞不前了。”
蕭塵身子輕輕一顫,是的,今天早上其實天未亮他便起來了,但無論怎樣運功,修爲始終隻能無限接近一層巅峰,無法突破至二層,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自己修煉的玄青功法出了問題。
“以你現在的情形,别說三年達到煉氣三層,就是十年也未必,說不定越往後反而修爲越低,最後反倒退至淬體境,而聽說那個皇甫丫頭擁有六條靈脈,拜入了天風門,不出一年,她定能達到築基境。”
蕭塵全身一震,這正是他最擔心的,他已經大概猜到修爲不進的原因了。
玄青功法雖然玄妙,但卻需要大量天地靈氣作爲基礎,就像是一艘大船,需要汪洋之水才能承載起來,當年天地靈氣充沛,便正如汪洋之水。
而現今這世界靈氣匮乏,就如同窪中之水,隻能承載起落葉,是承載不了大舟的。
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那天暮成雪說什麽這凡塵不适合自己,讓自己有朝一日去什麽紫府,急忙問道:“紫府在哪裏?”
夙夜看了看窗外,道:“你要知道,這個世界是由許多地域組成的,若說凡塵是個一級修真地域,那麽紫府便是二級修真地域,若每個地域自成一界,據吾所知,至少有九個這樣的地域,怎麽?你去得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