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漢軍車載輕型投石機群的有效、瘋狂輸出,曹軍撐在甬道頂部的樹枝,紛紛被碎石砸得七零八落,半幹黏結的泥漿塊也簌簌而落。
原本可以抵擋弩箭的簡易防護層,面對幾斤重從天而降的石頭砸擊慣性動能,根本毫無用處。很快甬道内的曹軍就開始慘叫哀嚎,不時有人倒地、手足折斷,慘不忍睹。
而且漢軍那邊,因爲車陣的加入戰鬥,前線可以投入的神臂弩手人數也大大增加,進一步彌補了輸出火力的不足。
哪怕壕溝還沒徹底挖完、壕溝裏能蹲的神臂弩手人數不多。原本多出來沒地方找掩體的那部分神臂弩手,現在也可以選擇跟着戰車推進,然後在戰車的厚實木質廂闆後面蹲姿放箭。
雖然嚴格來說,車廂闆和壕溝能提供的防護差距還是很遠的,曹軍軍師如果足夠果斷敏銳,還是可以立刻指揮曹軍陣後的固定機位投石機、反擊猛砸漢軍的投石戰車陣。
事實上,郭嘉也确實這麽做了,隻是反應稍稍慢了一些。在發現自己的甬道被砸得七零八落後,郭嘉立刻勒令曹軍後面一道防線的投石機,重點用碎石雨招呼漢軍的車陣。
一開始還真砸碎了十幾輛目标龐大的、裝了輕型投石機的廂戰車。
不過諸葛亮也不是吃素的,他同樣在敏銳觀察戰場,而且是拿着望遠鏡觀察,反應比郭嘉要快得多。
在發現了投石戰車和車後神臂弩手們被針對後,諸葛亮很快心算預估出了曹軍投石車反制、尋找目标的效率和速度,意識到曹軍校準目标很慢,全憑砲手的模糊經驗慢慢瞄。
所以,在發現曹軍的石頭總算夠到漢軍前沿車陣後,諸葛亮直接用令旗指揮相關“炮兵陣地”轉移,漢軍投石戰車立刻放下廂闆、露出藏在廂闆後的馬匹,進入了轉移模式。
而一旦跑開一段距離、重新找到陣地部署,曹軍投石機又要花很久才能找準目标。比投石車對轟的瞄準效率,曹軍完全不是漢軍對手,這是早就證明了的鐵律。
畢竟一方有望樓-望遠鏡構成的“炮火觀察員”反饋體系,另一方完全沒有,炮兵對轟怎麽打嘛。
郭嘉最後的掙紮,終究是因爲技術碾壓而化作了徒勞。
曹軍甬道徹底被砸毀,後續投入的預備隊重新暴露在漢軍完全的壕溝抛射強弩箭雨之下,漸漸力不能支。
之前多名曹軍戰将臨場陣亡所導緻的惡果,在這種逆境下也徹底暴露了出來。
畢竟打陣地防守戰的時候,死個武将還沒什麽,士兵們還能就地固守。
可是如果需要調度更多預備隊投入,而預備隊在前進路上又會被兇猛火力打擊。這種情況下要指望彈性防禦運動戰來抗敵,卻沒有足夠權威的武将穩定軍心,很容易就會退卻。
曹軍前後陣很快出現了緻命的脫節,好幾個反複厮殺争奪中的缺口因爲後援乏力,被高順的步兵主力陸續沖垮,眼看就要産生連鎖崩盤的反應。
好在曹軍那邊掌握戰場全局的郭嘉還算果斷,見事不可爲立刻下令全軍放棄防線收縮,然後跟七八天前那次一樣、再次丢下了一部分斷後阻擊的部隊不管,直接讓主力撤。
但是已經被賣過一次的曹軍斷後阻擊部隊,顯然不如前一次時那麽堅定死守。畢竟軍中死士和悍勇忠心的士兵,也就那麽多,賣一波少一波,隻會越來越頹廢。
這一次,郭嘉指揮樂進等将領漸漸退卻之後,斷後部隊隻支持了不到半刻鍾,就全部投降了,比上一次少堅持了起碼一半時間。
這些斷後部隊裏,戰死和被踐踏掩殺而死的人數比例,也降低了至少一半,活着投降的比例卻提高了不止一倍。
漢軍攻勢比上一次還兇猛,一直沖破了曹軍三道防線,才算是被止住。
雖然後續曹軍還有縱深防線,但其實沒意義了,因爲曹操和郭嘉是想不出新的戰術來破解諸葛亮的陣地進攻戰術的。
這種結硬寨打呆仗的模式,最怕的就是技戰術水平的碾壓,當然也包括一定的裝備碾壓。雙重組合之下,完全無解。
後續的防線,隻是再稍微拖拖時間,戰局很快會進入郾城的最後攻城戰。
而且更重要的是,外圍的汝-澧防線戰雖然看似沒有攻破任何重要城池,但曹軍有生力量被消耗殺戮的損失非常驚人,全軍士氣也屢次重挫。
前文已述,之前攻破外圍兩道防線、加上之前的罵陣相持對射,曹軍累計損失超過兩萬。
而今日這一戰,曹軍光是騎兵的永久折損,就超過了五千人,還有更多的輕傷。夏侯尚夏侯徳派去接應樂進的步軍,在野戰階段的損失數也不低于此。
至于後面的防線拉鋸絞肉戰,因爲今天的戰鬥持續時間更久、雙方也都覺得還有希望,所以烈度也強于上一次,曹軍光是傷亡、包括撤退時被混亂自相踐踏的,就接達到了一萬多,還有超過五千名士兵直接跪地投降。
所以一天下來,曹軍有生力量的損失,居然達到了驚人的三到四萬人,比之前二十多天血戰的總損失,又高了一半多。
在敗而不潰的彈性防禦中,這樣的折損和放血已經是無法撐住的了。
對面的漢軍也有損失,但今天全天的戰損交換比,卻是打得最好的。
前面那些日子傷亡比大約是一比三到一比四,其中死亡比低于一比六,主要是漢軍甲胄好,所以傷員多戰死少。
今天因爲第一階段帕提亞式鐵甲騎兵得到了充分的發揮空間,戰損比被陡然拉高。全局的傷亡比跌破了一比五,也就是一個漢軍士兵受傷至少有五個曹軍士兵受傷。
而死亡比更是拉到了驚人的一比八以上,漢軍全天血戰下來,直接戰死和傷重不治身亡的,不過堪堪兩千人。
對面曹軍這個數字至少是一萬七,一半多都是在崩潰掩殺階段死的,當然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因爲曹軍的軍醫醫療條件更差,對于戰後感染和瘟疫流行的處置也更簡陋、所以重傷員死亡率高很多。
……
一天的血戰結束之後,劉曹兩軍各自收兵回營。
劉備那邊少不了重賞諸将,大飨士卒,妥善安頓撫恤傷員。黃忠、陳到、高順皆有重賞。
黃忠和高順已經是高級将領,不會因爲這麽一場戰鬥就升官,但年輕的陳到還有上升空間,直接就被提拔了一級。
曹軍那邊,氛圍就很是愁雲慘淡了。
郭嘉在收拾完焦頭爛額的殘局攤子之後,郁悶地回到郾城城内,跟曹操商議對策。
郭嘉認爲,仗打到這個地步,不管郾城是否守得住,必須從其他防區抽調更多的預備隊過來,才好應付豫州前線的絞肉機格局。
而且郾城前線,估計也就是拖拖時間了。這兒的城池并不是很堅固,之前全靠堆人多、有縱深防線、拿預備隊打彈性防禦、防守反擊。
真到了敵軍投石機逼到城牆外的時候,郾城這種縣城是經不起多少轟的,還指望城内也修一道道牆打巷戰,估計能多拖住,但到時候一旦兵敗,大部隊撤退都成問題。
爲了主力的安全,肯定是城牆将破未破之前,就得分批把主力渡汝水撤退了。
曹操聽取了郭嘉彙報的戰敗慘狀、了解清楚情況和局面後,也是懊悔不已:
“遠觀哨探所得的敵情,果然不能全信,誰能想到劉備的騎兵,如今野戰沖陣已經強到這種程度了。這樣打下去,以後還怎麽敢以騎兵對沖。
劉備麾下那些工兵的軍紀和戰技,也遠非我軍一開始所設想那樣孱弱。劉備會治軍呐,居然可以把士卒的恐懼之心壓得如此徹底。
我軍今日之敗,非戰之罪,平時練兵和整頓軍備器械方面,處處都比不上劉備,到了臨戰之時,又怎能指望忽然視死如歸。”
郭嘉等曹操反思總結完,才殚精竭慮地勸說曹操往前看,現在關鍵的是下一階段的部署。
他奏請道:“丞相,眼下當務之急,是必須從冀州或者淮南繼續抽調兵馬來援。如果青州和兖州能抽兵,那也可以。但青兖留守已經不多,也要提防内部有人以天子名義作亂。
就算冀、淮兵馬趕來,估計也撐不到郾城堅守之時了,我軍必須做好逐步放棄郾城、逐次分守許昌、上蔡的打算。
郾城這個水運樞紐被突破後,沿着上下遊分别深入、還有許昌和上蔡這兩個分叉要害,可以阻擋劉備軍的糧道深入,也可以拉長劉備的糧道。許昌失則颍川全郡形同徹底淪陷,上蔡失則汝南郡防務必然崩潰。
唯一麻煩的是,到時我軍必須有更多的兵馬分兩處重兵鎮守。劉備如果也分兵進攻,那我軍就繼續相持,如果劉備重點攻擊一側,我軍在另一處部署的重兵,可以擇機設法破壞劉備糧道。”
郭嘉這是已經在籌劃郾城失守之後,下一步重點防禦哪兒了。之前守郾城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集結兵力在一整段集中的防線上。
這兒失守之後,就不得不面臨分兵分别守汝水流域河道上下遊各一個關鍵節點了,部隊得分成兩部分。
而兩部分要防止被劉備圍點打援、各個擊破,也就需要更多的部隊。其他各州被牽制更多的人力、竭澤而漁往這兒投送,勢不可免。
這事兒還必須提前部署未雨綢缪,因爲真等郾城的城防都快撐不住的時候,才跨州調兵過來支援,絕對是來不及的。
曹操也有點絕望了,但他必須走下去,天下隻剩兩家了,沒有人舍得讓自己畢生的努力,在最後時刻放棄的。
好不容易熬死了袁紹,還瓜分走了袁紹三分之二的遺産,怎麽能輸在這種時候!
調節好心态情緒之後,曹操建設性地選擇了往前看,虛心讨論:“奉孝以爲,我軍将優先調遣冀、淮、青何處兵馬來援?劉備看似出兵三十萬與孤相持于豫,孤不信他在冀州和淮南戰場不會有舉動!”
郭嘉審慎地說:“屬下現在還不敢有定論,不過有幾個關鍵情報,屬下覺得若是能确認,就能很快決斷出究竟調何處援軍分兵爲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