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在李素面前獻了“讓龐統詐降”的計策之後,具體執行自然還需要一段時間。
龐統如今住在襄陽上遊的築陽縣,諸葛亮從新野去找對方、說服對方接受計劃,怎麽也得兩三天的工夫。龐統領命之後,去武關投奔袁術軍将領也得幾天。還要使者往返、找閻象等人請示,往返又要好多天。
所以這個計策要奏效,怎麽也得十幾天的工夫了。
好在漢末的戰争節奏本來就慢,雒陽地區的戰事也好,對颍川許縣的圍攻也好,哪個不是動辄以月爲單位計算的。劉備軍和李素都等得起。
這邊在用計,另一邊的軍事進攻李素也沒閑着,讓高順适度加強了對淯陽的攻城力度。
同時還向高順暗中承諾:放心吧,樂就的人頭遲早是你的,會讓你憑此封侯的。但前提是不能爲了個人的搶功壞了全局的大事,更不能破壞了逼迫袁術軍後撤的節奏。
高順當初本來就是随便問問,他這人還是比較要臉的,想封侯也不會說出來。
此刻當然是立刻接受了李素的要求,表示“右将軍希望樂就五更死,我就絕不半夜殺。希望樂就死在棘陽,我就絕不提前在淯陽殺”。
偷偷達成了這個君子協定的默契之後,李素吩咐高順此後兩天放開淯陽南門的包圍,專注攻打西門,特地給樂就留了棄城後撤的機會。
這樣一方面可以降低強攻淯陽時的傷亡,另一方面後面還有一個棘陽縣可以再次包圍,不至于讓樂就的殘部逃進更爲堅固得多的宛城駐防、形成更大的戰鬥力。
三月二十三、二十四兩天,高順把西門周邊的城牆砸得七零八落,先登沖城也好幾撥即将得手。
加上之前多日的攻城戰消耗,高順的攻堅部隊戰死了六百多人,負傷一兩千。但守軍的傷亡竟也不低于攻城方。
主要是攻城方的攻城武器太精良了,披甲率也高。袁術軍當中雖然又原先的北軍精銳和朱儁的雒陽新禁軍,可畢竟比例不高,大部分士兵戰鬥素質并不是很強。
而且高順擺出的“網開三面”姿态對守軍士氣影響太大,兵無戰心都想着從東城的水門逃跑。
二十四日夜間,樂就終于扛不住誘惑,加上覺得外無援軍,開了東門把嫡系的相對精銳的部隊全部坐上船,逆流退往棘陽。
高順既然擺出了隻打西門、連南門都不圍了的姿态,當然做戲做到底,不可能第一時間發現樂就的逃跑,基本上是等樂就坐船走了至少五千人的先鋒部隊後,高順才“姗姗來遲”發現了樂就的行蹤,然後一邊通報水路的甘甯試圖截擊、他自己一邊加緊攻城。
不過還别說,樂就在撤軍時玩了一手斷尾求生,讓甘甯的水路追擊不太順利——樂就撤走時,依然部署了大量的弓弩手甚至幾架投車兵在東碼頭水門外的城樓上,用箭矢和滾木礌石封鎖淯水河面。
考慮到淯水在這一段隻是條寬不過二三十丈的窄河,城樓火力覆蓋封鎖河面,甘甯還真就追不上去。
不過這種斷尾求生代價也是很大的,那就是留在東城城樓上打火力阻擊的部隊,基本上被樂就放棄了。而且集中到這一面的弓弩手越多,在西側防備高順的兵力就越薄弱。
加上士兵們都知道樂就突圍時抛棄了他們,利用他們斷後,所以當天半夜高順就順利攻破了城池。城内足有三四千人的成建制弓弩手部隊被高順整編俘獲,其餘守城雜兵投降者亦有數千之衆。
樂就的斷尾求生,等于是隻突圍出去四成兵力,剩下六成不是戰場被俘就是被包圍投降。即使如此,他也不過是多拖延了半夜時間。
甘甯在淯陽東城被高順控制後,立刻船不停橹銜尾追擊。甘甯出發的時候足足已經與樂就拉開了近三十裏地的路程差,結果追到第二天午後,抵達棘陽縣附近的時候,居然愣是把距離縮短到了視線瞭望距離之内。
樂就到底是淮北将領,水性和訓練士兵操船的能力遠遜于甘甯。甘甯追得這麽深,其實部隊也已經脫節了,隻有幾艘甘甯嫡系老江賊開的艨艟追殺在最前面,後面的大路貨荊州水軍已經跟不上了。
但甘甯愣是靠這麽幾艘艨艟,把已經吓得驚弓之鳥的樂就不敢再托大,不敢再追求“一鼓作氣直接撤回宛城”,而是膽子一慫選擇了直接進了棘陽城。
于是乎,他的部隊折損了一半人馬,卻絲毫沒有實現“撤回宛城固守”的目标,隻是往北逃了七八十裏就再次被堵在另一個小縣城裏。昨晚那一半人馬白損失了。
也虧得甘甯膽子大,确認樂就逃進棘陽之後,他依然果斷帶着先鋒僅有的四條艨艟,耀武揚威沖到棘陽城水門下百餘步,下令部隊朝着城頭放箭威吓。
而且要求弩手們從艨艟的不同舷窗位置朝外放箭,制造“船上水兵數量超多”的假象,最後愣是用四條艨艟實現了“包圍棘陽守軍一刻鍾”的任務,拖到了後續部隊慢慢趕到戰場。
到當天晚上的時候,連走陸路趕來的高順都到了,再次對棘陽實現合圍——這次是徹底的合圍,因爲李素就是準備把樂就部全殲在棘陽城裏的,不能讓這些人逃回去守宛城。
高順得知了追擊和包圍的經過後,也是微微捏了一把冷汗,心說右将軍許諾的戰略部署差點兒沒能實現,要是讓樂就直接逃進宛城就得多費一番手腳了。
他雖然不怎麽喜歡喝酒,當晚仍然破例請甘甯喝了一頓,作爲感謝。喝了之後暗示道:“淯陽、棘陽兩戰,多虧興霸屢屢及時增援,否則當初三岔河口一戰,也無法誘殲梁綱,今日也差點被樂就跑了。
日後待斬殺樂就,此功自當禀明大王與右将軍,與興霸所部平分。咱也不圖直接鄉侯了,你我一人一個亭侯,也算光宗耀祖了。
興霸你也不容易啊,前些年聽說一遇南征就熱病吐瀉,滇州荊南交州三番平定戰功都沒趕上。現在總算是北伐了,難得北伐都有水戰可打,你總算是抓住了。将來真打到宛、雒以北,甚至跟袁紹交戰,可就又沒有水戰可打了。”
甘甯一邊也覺得得意,一邊借着酒勁自誇:“雖然機會難得,那又如何?莫非小看我,以爲我隻會水戰麽?”
兩人吹逼喝酒了一場,第二天繼續圍城。
……
高順拿下淯陽、圍困棘陽的同時,諸葛亮那邊總算把龐統找到并且帶回來了,還跟龐統說了大緻的計謀安排,勸誘龐統爲漢中王效力,也好初次出仕就撈個功勞。
龐統剛被諸葛亮遊說時,還有點提不起勁來,原因居然是“覺得如今的劉備已經太順了,自己晚生了幾年,沒遇到大展宏圖扭轉局勢的風雲年代”。
不過,龐統也就吐槽吐槽,最後還是接受了諸葛亮的條件,連傲氣都不如原本曆史上那麽明顯了——
這也是沒辦法,時勢造英雄,沒生對年紀和地區,自然趕不上立功的最高峰時段。但“種一棵樹最好的時間是十年前,如果做不到的話,次好的時間就是現在”,既然錯過了劉備最初崛起的時期,至少還應該抓住當下。
現在加盟,至少還能混個跟徐庶差不多的資曆。
諸葛亮搞定龐統之後,把人先帶回來,派出去任務之前好歹到李素這兒露個臉挂個号,明确一下身份——諸葛亮倒是想直接紅口白牙一頓忽悠就讓龐統上路,問題是龐統信不過他啊!
沒拜見過大領導,沒聽大領導親口許諾官職賞賜,就直接去當卧底,将來誰承認你的身份?
所以,這個流程不能省,李素必須親自接見龐統、親自請龐統喝酒,說好話封官許願。
見到龐統的那一刻,李素也是在内心倒抽了一口涼氣,不過幸好他早有心理準備,表情上是絲毫沒有流露,如沐春風地跟龐統聊了一些對曆史教訓的看法、對眼下戰局的考慮。
至于龐統的具體長相,就不多描述了。
同時,龐統也稍稍露了一手,在李素面前分析說,他其實早就料到李素要對武關背後動手。
李素虛懷若谷地請龐統暢所欲言,龐統就分析說:“我久居襄陽,少時也去過築陽、武當等地遊曆。上庸之地,在我沖齡時,還是極爲貧瘠的秦嶺山間河谷、沼澤淤湖。
但至少五六年前,就已經是肥沃的水田密布,當地山民在原先沼澤淤灘之地,都改爲深浚處種芋頭,堆淺處種水稻。漢中王治理漢中多年,怎麽可能沒有實力沿漢水而下,出一路大軍夾攻袁術?
如今遲遲不見漢中兵出,想來是爲了出其不意,有更大的圖謀,想讓漢中兵一出山就不鳴則已撈個大戰果。雖未必是爲了一戰打通武關道,其他選項卻也不多了。
幸虧袁術麾下智謀最深者不過閻象、楊弘,想來他們還沒精力琢磨到這一處。若是袁術身邊有如漢中王、袁紹、曹操那般的謀士團隊,這種程度的計謀想成功,可就不易了。”
龐統就差直說“這種偷襲隻能對付對付手下沒有智力90以上謀士的菜筆諸侯”。
李素聽了這番分析,對龐統的信心也多了一些,最終拍闆道:“你就去武關守将張勳那兒,先投奔張勳,讓張勳立刻準備金帛财賄,請求西路軍逐步後撤布防。
張勳懷疑你的時候,你再提你觊觎橋蕤家的女眷,想爲橋蕤立功。不過你不用真去橋蕤那兒,時間不太來得及了。武關道兩端相距五百餘裏,往返要走一千裏山路呢。隻要張勳相信你是真心爲橋蕤做事就行了。”
“我知道怎麽做。”龐統輕松答應,畢竟他也沒親眼見過大小喬,所以并不是非常熱心,隻要演得熱心一點就可以了。
數日之後,張勳那邊果然接待了龐統,聽龐統分析了一番袁術軍如今的利害關系,意識到自己确實是處在一個很危險、容易被讨袁軍切斷後路的位置,确實需要回防收縮。于是,就按龐統的要求,派人到雒陽各種活動。
不過,袁術明明已經陷入如此險境,他卻因爲别的舍不得的理由,非要再在雒陽多駐數日,了卻一樁哪怕臨死都要完成的心願,然後才允許部下撤退。
袁術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讓部下準備登基大典,他要在四月初一在雒陽封禅天地,建号稱帝。
大丈夫既然賭輸了,血本無歸,看到自己還有透支額度,那就全部透支了最後再來一把。
連劉表都不要他的“先帝傳位遺诏”,也跟着李素一起讨伐他了。那他也不能白拿這個弑君之功不是?沒人要那就自己用!不然不是枉來人間走一遭。
雒陽所在的河南尹地區在他手上,長安所在的京兆尹他也占了幾個縣(武關道裏那幾個縣),光武帝劉秀的帝鄉南陽宛城也在他手上!
兩京帝鄉皆在手,哪怕即将要失去,也過一把瘾再死。哪怕因此死得更快,也無所謂了。
爲了多活一年半載而不敢走上人生巅峰,這不是袁術的風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