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被踩得懷疑人生

第430章 被踩得懷疑人生

衆所周知,西涼兵擅使長槍。

但也正因爲長槍的笨重累贅,槍兵在武器長度、移動速度和持盾防禦這三個方面,隻能取舍兼顧其中兩點。

要麽跟斯巴達人或者馬其頓人那樣,一手超長槍一手盾牌,但隻能擺好架勢緩緩推進,放棄速度。

要麽就是一手短槍一手盾牌、飛奔前進放棄長度優勢。或者幹脆雙手握持長槍端平了飛奔、放棄盾牌。

想要三者兼顧是不可能的,單手端超長槍還想沖鋒,杠杆原理分分鍾教做人,還會自相踐踏絆死一大堆戰友。

李傕也是打了十幾年仗的積年老将了,他既然在指揮沖鋒之前,就已經觀察到了關羽軍的弩兵交叉火力犀利,他當然不能允許雙手持長槍、放棄盾牌的士兵打前陣了,那還不被射成刺猬。

所以沖在最前面的士兵,無不是拿着短矛加盾牌的輕步兵,或者是環首刀配盾的刀盾手。

刀盾手是近戰主力,短矛加盾則最爲靈活,有點類似于西方的配盾标槍兵,遇到難啃的硬骨頭時還能丢一波殺開一條血路。

剛才爲了突破關羽軍各陣之間的甬道,這些持盾短矛手的突擊爆發力可沒少發揮作用。哪怕是穿着鐵甲的陷陣營士兵,在極近距離上被西涼兵全力灌注的投槍紮中,都會被巨大的貫穿力所傷。

可惜的是,這一切的“兵種相克優勢”,在戰象進場的那一刻,全部瞬間逆轉了。

如果此時此刻,賈诩能親臨一線督戰指揮,以他的智商,或許能看出眼下西涼軍要抵住戰象,僅有的兩個戰術就是:

要麽用帶有巨響或者火焰的遠程武器吓走大象;要麽用海量的兩丈以上密集列陣的超長槍抵住大象前進的方向,利用槍林攢刺逼着大象繞路甚至倒退。

但這兩種戰術所需的兵器,西涼軍的一線兵種全部不具備。

短矛和環首刀的攻擊距離,要想砍中大象,士兵本身就得克服巨大的恐懼,突到象腿旁邊半丈之内,或許一刀還沒砍出,就直接被撞飛踩扁了,能有這種勇氣的人,怕是百無其一。

當然了,人過一萬,形形色色,腦子不好使非要嘗試一下的人也不是沒有,但他們很快就白給了,并且用自己的親身實踐告訴了戰友:

貼近到半丈内、用環首刀強砍大象身上挂着的竹席甲也不好使,作用力矩角度太小了,刀刃隻是在光滑圓弧的竹筒上劃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除非進一步貼近到三尺之内,而且雙手持刀要有一個舒服的收臂發力空間,才有可能割破大象的皮膚、再崩碎扯落幾片竹甲、砍斷幾束紮竹的麻繩。

但一條人命才換幾節竹筒幾根麻繩也太虧了,所以當那一小撮熱血上頭的愣頭青士兵死光之後,剩下的就唯有潮水決堤般潰散。

“嘎吱!喀喇!”一聲聲悶響,那是士兵們被踩進土裏,踩碎全身骨骼的動靜。還有各種哀嚎不絕于耳。

“噗嗤!撕拉!”一聲聲矛頭入肉貫穿而過的聲音,那是一群又一群西涼刀盾兵想要往左右兩側奪路而逃,最後被益州軍的長槍攢刺紮成了刺猬。

但即使如此,還是有無數的刀盾手在瘋狂地往甬道兩側飛撲,似乎是甯可迎着如林槍尖沖殺,也不想被踩成肉餅,或者是被挑在象牙上刺殺抛飛。

至少,被槍林紮死還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不存在對未知事物的恐懼。

不過幾分鍾時間,一百頭戰象分成五路,在關羽軍四段陣線之間的甬道裏,硬生生蹚出五條血路來,滿地直接踩死撞死象牙戳死的屍體,就足有一千多具。

之前試圖從這些薄弱點突擊分割的西涼兵,全部被趕了出來,一點不剩。

甚至還有不少人在掉頭逃竄時,恨後面的戰友擋住了去路,而直接對幾分鍾前的袍澤揮刀砍殺,整個場面亂作一團。每一條甬道的出口,都如同一個個瘋狂吞噬生命的漩渦黑洞。

自相踐踏内亂而死的士兵,遠比直接踩死的還多得多。

陣後督戰的李傕等人,乃至親臨一線的李利,無不看得頭皮發麻,呆若木雞,至少懵逼了一兩分鍾,等慘劇烈度最甚的時候過去了,才稍稍緩過神來,試圖指揮止住頹勢。

“長槍手列陣!頂住!把大象逼回去!不要怕!大象不會直挺挺往槍林上撞的!”

随着刀盾手與投矛手紛紛死傷星散、西涼軍二線那些不拿盾牌、雙手握持超長槍的士兵們頂到了一線,前線督戰的李利立刻吼出了如是的命令,試圖稍稍穩住陣腳,扛過這段最懵逼混亂的至暗時刻。

他自己其實也沒剩多少抵抗的勇氣了,但兩軍擁堵在一起,這時候就是有進無退,隻能死馬當活馬醫狗急跳牆一下。

要是直接全軍崩潰,下場隻會更慘。

幸虧西涼軍人多勢衆,一線的部隊熱血上頭,一時也沒被背後遠方段煨的瞎折騰影響,厮殺呐喊那麽響,也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麽。無數雙手握持兩丈長矛的士兵排成最密集的隊形,幾乎是二三十根長矛瞄準一頭大象,嚴陣以待,靠着己方的人多勢衆壯膽。

還别說,這一手在剛組織起來的時候,還真有一定的效果。可能是之前在甬道裏的時候瘋狂踐踏沖鋒殺嗨了,很多哀牢夷的馭象蠻兵也熱血上頭,看到哪兒敵軍密集就往哪兒沖。

然後就有三四個馭象手,被兩丈多長的長矛,直接從大象後脖子處的象鞍上紮下來。

大象失去了駕馭,再看到如林槍陣,就開始膽怯,從直沖變爲橫着掠陣而過,雖然因爲慣性依然橫着撞斷了十幾根矛杆、壓死了好幾個槍兵,但好歹也證明大象是可以被逼退轉向的。

不過被刺殺的馭象手也就那麽幾個,剩下九十多頭大象還是繼續往前沖。雙方陷入了密集列陣的絞肉。

因爲西涼長槍兵列陣防守,士兵的站位密度比一開始刀盾兵作戰時還要稠密得多,每當有一處陣線被大象踩穿,那就是硬生生幾十條人命被屠。

不過這種抵抗終究是逐漸起到了效果,随着戰象紛紛吃痛、放慢了一開始提起來的速度,沖擊力也就銳減,不一會兒,就有幾頭戰象渾身插了幾十根長槍,慘嗥倒地,倒下的那一刻還自然而然壓死幾個來不及棄槍後退的前排西涼兵。

“這些巨獸也可以被長槍密集攢刺刺殺!長槍兵上前!全都給我賣力死戰!大象并不多,也就幾十頭而已!我們有十萬大軍!”看到大象被刺死倒地的情況陸續發生之後,前線督戰的李利終于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雖然這點破事兒根本不值得高興,雖然他們今天面對的困難還有無數重,但至少眼前最吸引注意力最迫切的那個危機,看起來也不是完全無解,人就容易振奮。

累計戰死、脫逃了十幾頭大象之後,那些哀牢夷象兵們也終于冷靜了下來,知道不能再按照南蠻時的作戰風格一樣靠一味硬沖了——象背上的諸葛連弩可不是擺設!

剛才一開始的時候連弩沒有明顯發威,一方面是因爲還在甬道内厮殺,沒到開闊的戰場上,大象隻有正面是敵人,兩側都是友軍,所以潑灑箭雨比較礙手礙腳。

大象配弩,最好的發揮空間就是四面八方都是敵人,随便亂射都能射中有效目标。這一點是别的遠程兵種想都不敢想的。因爲其他弓弩兵種近戰能力孱弱、甲胄的防禦效果也差,一旦陷入重圍就基本上等于是死了。

唯獨戰象這種兵種是不怕包圍的,所以它背上的弩手也可以享受“身陷重圍依然淡定四面輸出、不用考慮逃跑”這種其他遠程同行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除了剛投入戰鬥時的陣型不利于發揮之外,一開始還有兩條原因制約了象背上連弩的發揮:

一個就是當敵軍瘋狂往後潰逃的時候,因爲陣型密度低,覆蓋式的連弩發揮不出火力優勢,這種情況下還不如沖上去繼續踩,隻有當敵人越密集、抵抗越堅決,象弩兵才能越興奮。

還有一點,就是象背上的轎廂載重量終究有限,要裝一部沉重的連弩、再加兩個瘦小靈活敏捷的弩手/裝填手,實在沒有多少載重來裝弩矢了,所以一定要省着用,能輕松追殺屠幼的場合就别放箭了。

當然這個“沒多少”肯定是相對而言的,是跟城樓、箭塔裏那些固定陣地的連弩比。如果是跟普通單發的弓弩手比,那已經綽綽有餘了,好歹也有幾箱箭矢、兩三百根呢。

一番短暫的焦灼之後,随着那些哀牢弩手進入了輸出節奏,對面好不容易頂住象兵橫沖直撞的西涼長槍陣,瞬間就悲劇了。

那些長槍兵都是雙手持槍,才能控制如此長的武器,所以根本無法配盾。而且爲了頂住大象,站得比平時都密集,基本上是肩并着肩、把二三十根長槍的槍尖集中在一丈見方的面積内。

大象們被這樣的槍林逼得不敢再沖、而是橫過身體、與槍手們隔着三丈遠,橫掠通過陣線。就在這時候,象背上的連弩展開了掃射。

如果對三丈遠的射程沒什麽概念,可以這麽想——要是在吃雞裏,這就屬于貼臉噴了,噴子噴中直接衆生平等。

諸葛連弩弩矢沒有尾羽、飛行平衡性差、三十步外殺傷力銳減、不易瞄準不易命中……這些劣勢,統統被回避了。

三丈也就十步遠,還站那麽密集,瞎蒙都能掃射到。

“噗嗤噗嗤……噗噗噗……”連弩的掃射聲越來越密集,很快到了連前面一聲利刃入肉的尾音“嗤”都被下一聲“噗”給覆蓋了的程度。

最誇張的時候,一頭象背連弩十發連射、十射十中,直接洗臉噴死十名西涼長槍兵!

這種洗臉的火力密度,對士兵士氣的打擊,已經不亞于喀秋莎管風琴洗地、或者“沙漠風暴行動”時上M270鋼雨了。

李利手下最鐵杆最精銳最堅定的西涼長槍兵,也紛紛在箭雨洗臉中鬼哭狼嚎抱頭鼠竄,放棄了槍陣抵住戰象的嘗試,一片一片被鐮刀割麥子似地倒下。

“不要退!不要退!讓後軍先退!現在退會自相踐踏的!”

李利試圖穩住隊形,但從他的話中就可以看出,他的要求在越來越卑微,已經從一開始的不許退,降低到了“有序後退别自相踐踏”。

可惜這依然是做不到的,李利的前軍旗陣也很快在大象的橫沖直撞中被沖倒了,他本人被撞下馬之後,抱頭趴在地上等死,一次次感覺到背後的陰影一暗,還以爲自己要被象腿踩死了。

這種精神的折磨持續了好久,但他居然命大,被戰馬的屍體埋住了下半身,也始終沒有大象來踩他的腦袋。

過了良久,直到大象的聲音漸漸遠去、而前方益州軍的步兵喊殺聲越來越響,顯然是敵人的後軍已經跟着大象往前追殺、在追殲殘敵了。

李利這才偷偷擡起頭來,懵逼地懷疑自己究竟是還活着、還是已經變成了亡魂、所以敵兵看不見他?

他看到一個鐵甲長槍斬馬劍的騎将,帶着一群精兵朝他斷了的大旗方向沖來。很顯然,這名将領正是關羽中軍的高順。

看具體方向,似乎就是直瞄着沖向斷旗而去的,似乎無視了他,這讓李利愈發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變鬼隐身了。

直到高順從他旁邊幾步遠處掠過,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這兒有個下半身被馬屍壓住無法起身、而上半身雙臂依然撐着地面勉力擡起頭四處張望的懵逼敵将。而且李利戴着鐵盔,一看級别就不錯。

高順和李利對視了一眼,确認了李利痛苦、懵逼而迷茫的眼神,高順才紳士地策馬近前,把長兵往地上一插,抽出斬馬劍一劍削了李利首級。

“原來我還沒變鬼!他看得見我!”李利腦中閃過最後一個念頭,解脫了。

高順徐晃太史慈,帶着步兵主力洶湧向前,跟着戰象蹚出來的血路,瘋狂砍殺西涼軍的敗兵。

戰場的另一側,段煨的三萬士兵經過混戰和内亂,也損失了好幾千,但至少還有兩萬五鐵杆跟随者段煨,加入了打順風仗的行列。

還有很多原本是被李傕抓壯丁抓來的新兵,按說是屬于李傕直屬部隊的。但眼看着段煨領到了“讨賊密旨”,跟着段煨混似乎能活命還能立功。

他們立刻就把紮在脖子上的代表李傕直屬部隊的白汗巾一扯、丢掉,加入了段煨的部隊,回身往後沖殺。

反正西涼軍各部盔甲武器沒什麽差别,李傕郭汜段煨區别各自部隊的簡易辦法,就是搭在肩上擦汗的麻布顔色不一樣。

李傕知道大勢已去,瘋狂策馬往後逃跑,直奔到泾河邊,跳上一條己方的空糧船,砍斷系船的纜繩、帶着幾十個親兵順流而下。

他現在隻能指望劉備軍在泾河上沒有船可用,無法追上順流而下的他,棄軍逃回長安再說了。部隊能挽救多少就挽救多少,指望其他将領幫忙收攏殘兵吧。

——

PS:感謝盟主“蘭色眼眸”,感謝書友“馬來西亞的張家輝”的又一個舵主。感謝各位其他書友的打賞。加上2400打賞人次的承諾加更。我又欠五更了……考慮到過年,慢慢還,二月底之前還清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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