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洛陽紙貴

第24章 洛陽紙貴

因爲一時等不到召見,沮授在那兒前後奔走的同時,劉備和李素便暫時閑了下來,有了那麽一兩天的窗口期可以自由活動。

劉備想到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去把随行親兵們多達“一人三馬”的戰馬賣了,換回了120個馬蹄金餅。

然後,劉備就在雒陽,開始了短暫的放松和享受生活,其中細節自不必表。

而賣馬的渠道,劉備本來就認識不少雒陽收馬的商人,加上甄家也常年做這個生意,所以正好找甄家的人幫忙居間,多賣了一些價錢。

劉備和李素出發之前,甄俨可是給了他們一些信物和文刺,讓他們生意上有需求要合作,可以随時找在雒陽的甄家分号的人。

所謂文刺,就是這個時代的介紹信,是寫在木牍上的——就好比“名刺”就是的名片,也是用木闆刻字防止損壞,誰讓這個時代的紙張太脆弱了呢。

而賣馬得來的錢,除了這幾天享受生活所需之外,其餘部分劉備都非常放心地交給了李素。

顯然,劉備也是懂一點如今官場規矩的,知道做什麽都得使錢。既然李素這方面那麽有能耐,當然要用人不疑了。

這沒什麽好諱言的——因爲漢靈帝一朝,不光是買官的人需要給錢,連朝廷因爲工作需要主動任命的官員,也是要給“上任錢”的,所以是人人給錢。

按照《後漢書》,唯一一次有明文記載的例外,是大宗正劉虞改任幽州牧、去主持平叛張舉張純之亂時,漢靈帝親自下诏,說素知劉虞清廉無财,明令十常侍不許勒索劉虞的錢财。

除了劉虞,其他靈帝朝的官員,再沒見記載能不給錢就上任。

倒是因爲确實清廉、拿不出錢,無法上任而自盡的官員,時有發生。可惜這些真清官沒有劉虞的威望,沒法讓皇帝專門特赦。

因爲劉備的信任,李素手頭的錢,加上之前的賞金,膨脹到了200多斤黃金,他一個人根本背不動。劉備就把關羽也派給李素一起行動,客串一下搬運工,順便保護這些錢。

……

這一天,是他們抵達雒陽的第二天,一大早,沮授來通知他們,說是明日大将軍何進要召見,詢問張純賊情,讓他們預做準備,但今天還可以自由活動一天。

李素就準備出門。關羽關心地問:“伯雅何往?我護你一起。”

李素婉言推辭:“不必了,我今日抽空去太學拓碑,二哥你留下看着錢就行。”

說着,他隻是從行禮中略微拿了三五塊金餅零花,就出門了。

昨天賣馬的時候,他也随手在甄家人的商号裏,買了一些大張的紙,還有筆墨刷子等物,準備今日趁着一大早,去太學門口的廣場,拓幾塊石經的經文試試手。

畢竟沮授的教導,他還是準備尊重一下的,這不但對自己有好處,也能跟沮授拉近交情。

他後世也見過拓碑,所以大緻知道怎麽操作。

如今的石碑石頭就是黑色的,刻的時候,陰文的字是白色的。

這樣一來,隻要上墨的時候足夠小心,用已經全部浸潤了墨的墨絹先貼一遍後揭掉,确保墨不粘在凹下去的字上,就不會影響碑文本身的閱讀。

至于本來就是黑色的石頭,多沾點墨完全看不出來,管理太學的人應該也不會介意和制止。

李素去得早,加上如今宦官當道,太學生看不到什麽出頭之日,讀書也多有荒廢,太學門口竟然沒什麽人往來。

李素弄了一大盆墨,先把幾張絹帛浸在裏面,徹底浸飽了墨,然後稍微晾晾幹,往一塊石碑上小心地貼了一下。

然後把墨絹揭掉,再拿一張純白的白紙蓋在同一個地方,石碑上的墨就重新轉印到紙上了。

但是,紙張似乎過于脆弱和易滲,石碑上的陰文字迹筆畫又太細。不一會兒,紙上那些白色的字迹部分,就被旁邊的黑墨滲透過來,變成了整張紙都是純黑色,一點字都看不清了。

又過了幾秒鍾,因爲浸墨太多,整張紙都直接浸爛了。

“糟糕,這蔡侯紙太差了,拓碑都拓不了。”李素心中暗暗叫遭。

這種破漁網和爛麻破布造出來的紙,纖維滲漏太過明顯了。用毛筆往上寫的話,墨量少,稍微滲一下也無所謂,但拓碑時紙面大部分都是染墨的,一下子就滲爛了。

“對了,昨日在甄家商号拿紙的時候,甄家的管事不是還給了我幾張稀罕好紙麽,不如試試那個。”李素是個遇到問題解決問題的脾氣,所以也沒頹廢多久,立刻就開始想替代辦法。

原來,昨天甄家管事還給了他幾張名叫左伯紙的好紙,據說是青州東萊郡那邊傳過來的。

蔡侯紙的發明,距今已經七十多年了,大漢各地都有生産。而左伯紙是十年前才被一個叫左伯的東萊人發明的,至今還隻有青州生産。

這種紙比蔡侯紙進化的地方在于,其原料更加講究,必須用相當比例的桑樹皮造紙,也就是類似于後世的桑皮紙(80後應該都見過,小時候早餐店用來包饅頭的那種黃黃的紙)。

所以左伯紙比蔡侯紙要強韌很多,不容易因爲浸水浸墨過多而糜爛,價錢也昂貴不少。

而且因爲漢末隻有山東和蜀地是絲織業大州,會大量種植桑樹。其他蠶桑絲織業不夠發達的州,就算想學造左伯紙也沒有足夠的原材料。(如果不養蠶的話,單純爲了獲取桑皮造紙而種桑樹,是很虧的)

像劉備如今所在的冀州,就幾乎沒有絲織業,也沒人養蠶,有了桑皮紙技術也沒法在冀州推廣。

李素一番操作之後,也沒有重新上墨,就靠着第一次沾在石碑上的餘墨,重新拓了一張左伯紙上去。

觀望了一會兒,他發現這次紙倒是沒有浸爛,但墨汁順着桑樹皮纖維的方向滲漏延展的問題,依然沒法解決。

拓出來的字體,雖然依稀能看見,但就跟龜裂了一樣,看得出一道道樹皮纖維紋路都吸到了墨。

“不行,看來漢朝所有的紙都沒法拓印,難怪曆史上的碑拓印刷,起于魏晉呢。我記得後世普通的宣紙都能随便做拓碑了,宣紙跟左伯紙的配方有什麽差距呢……

具體好像記不清了,倒是去宣州的宣紙博物館看過,說各種宣紙都是有楮樹皮作爲原料的。難道後世最基本款的宣紙,跟現在的左伯紙的差距,就在于造紙選的樹皮不一樣?”

李素心中如是默默盤算着。

他穿越前隻是個百無一用文科生,技術的東西都不太懂,連火藥都隻知道簡單的“一硫二硝三木炭”口訣。對于造紙和印刷術,他的理解也都是文科生的理解。

無非因爲外交學院時,有很多附庸風雅貴族藝術的選修課,所以他挺喜歡去各種古文化博物館晃悠,這些知識也都是在宣紙博物館看來的。

“沒辦法了,要想拓碑,乃至将來搞印刷,幫主公做宣傳工作,首先得解決紙的問題。刻印倒是方便,搞不了陽文雕版,就先弄陰文的拓碑雕版好了。一會兒想辦法找渠道買楮樹皮,再找甄家的商号工坊想辦法試造新的紙。”

心中如此計議已定,李素就決定先收攤回去了。

今天的拓碑,暫且以失敗告終。

他剛收拾東西,才注意到身後已經圍了幾個太學生,在那兒指指點點:“哼,真是有辱斯文!太懶了!”

“天下讀書人到此朝聖,都是親手抄寫的,居然還有人想要弄虛作假、投機取巧,直接把字迹印回去!”

李素也不跟他們計較,非常誠懇地道歉:“是小子學識不精,寫字太醜,又沒有時間久留京城,因此想把蔡議郎的字原樣印回去慢慢習學,見笑了。”

“你這家夥,把碑洗幹淨!不然今天别想走!”

“我馬上洗幹淨。”李素也不覺得嘗試新技術有什麽丢人的,大大方方把石頭重新洗幹淨。

那幾個太學生看他态度那麽好,一時倒也沒了繼續找茬的借口,頓時覺得無趣,就徑自走了。

……

當天回來之後,他就狡兔三窟地在雒陽城裏找了幾家賣木料等爲主的商号,想看看有沒有楮樹——因爲直接買樹皮肯定是買不到的,這年頭楮樹皮的作用根本就沒人發現。

幸虧楮樹本身也是不錯的建築木料,所以找了幾家之後,就在一家專門販售秦隴大木的商号問到了。

聽說隻要樹皮、不要木頭,對方直接把他領到商号後面的堆料場,指着一堆加工梁柱時刨下來的樹皮,給了個很低廉的價錢,就讓他拉走了。

“能把樹皮碾碎麽?我加錢。”李素怕拉到甄家商号時,還能被認出來是楮樹皮,所以堅持花錢把樹皮充分粉碎。

正好那家木料行的匠人也沒活閑着,掌櫃就讓他們粉碎加工,多收了李素一些加工費。

當天傍晚,李素拉着幾大車的楮樹皮,倒騰了好幾次車,回到甄家商号,找到那兒的管事。

“李少君有何吩咐?”甄家管事也認識他了,非常客氣的招待。

“我希望在你們家的造紙工坊造一批左伯紙,該多少工費我會照付,還會額外加錢,但是,你們得用我帶來的桑樹皮。”

“這有何難,十日之後,李少君便可來提貨了,晾得快的話七八天就行。”甄家管事非常爽快。

雒陽本就是天下文化中心,造紙的生意,如今最興盛的就是在雒陽,供應鏈響應是很快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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