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養好這鬼面魚,我每隔三天就派人快馬加鞭前去海邊取水,又用魚蝦喂養,起初還隻二尺長,現在卻三尺有餘了。大人您請看。”恭王獻寶一般伸手。
有姝往裏一看,果見一條三尺長的魚在水底爬動,頭顱巨大,牙齒尖利,頭頂還長出一根釣竿樣的觸須,能在夜裏發出熒光,吸引附近的魚蝦前來覓食。因長相醜陋,魏國人管它叫鬼面魚,但在有姝那個時代,這魚卻有個很吉利的名字,鮟鱇。
郕王幾人湊近細看,感歎道,“果然長得像鬼一樣。”
“大人,這魚莫非有什麽古怪?”鬼醫大人指明要的東西,恭王心裏自是沒底,生怕這魚會像二十年前那樣,幻化成.人形。
“的确有古怪。”有姝趴在缸沿,暗暗吸溜口水,“它最奇特之處就在于……肉特别特别好吃!”
被大人中間那個停頓吓住了,所有人逃也似地離開大缸,卻在下一瞬打了個踉跄。合着您千裏迢迢趕到京城,并答應帶兩個大麻煩回兩江,就是因爲這條魚特别好吃?您心也忒大了點兒吧?靖王和璃王無力扶額,郕王卻摟着少年朗聲笑了。
有姝見衆人很是嫌棄,不由爲鮟鱇魚正名,“此魚乃深水魚,很難捕撈到。你别看它長得醜,肉質卻緊密如同龍蝦,結實不松散,且彈.性十足,其味之鮮美遠勝一般海魚。它的皮經烹饪過後有‘賽海參’的美名,頭部與脊骨連接處有兩塊并列的圓柱形的肉筋,稱爲‘丹桂肉’,烘幹後有‘賽幹貝’的美稱,肝與胃都可以吃,内髒還可入藥,有壯陽之功效。所以說這魚一身都是寶,隻是你們不識貨罷了。”
靖王等人恍然大悟,卻也對此次京城之行多了幾分明了。鬼醫大人果然是沖着吃魚來的,有法力就是任性,龍潭虎穴都敢闖。
郕王自是對愛.侶千依百順,沖恭王擺手,“魚要即殺即吃才鮮美,大家許久沒聚在一塊兒,弄一桌全魚宴怎樣?着人把四哥也一塊兒請來吧。”
肅王已被圈禁,但郕王要把人請來,哪個敢攔?況且如今正值權力更疊的重要時期,沒人會把心思放在一個已被廢了的王爺身上。肅王很快帶着小孫子趕來,看見年輕依舊的老七與鬼醫,眼淚立刻出來了,拱手道,“大人,一别經年,您可安好?”想起身邊的小孫子,連忙壓着他磕頭,“快給大人行禮!”
小男孩今年剛滿六歲,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大人,絲毫沒有天潢貴胄的傲氣,反而多了幾分怯弱。
有姝摸.摸.他腦袋,送了一張折疊成三角形的符箓。肅王如獲至寶,連忙打開小孫子的荷包,替他裝進去,并吩咐他除了洗澡,無論何時也不能取下,更不能弄丢。小男孩不明就裏,卻也乖巧應諾。
因國師威名遠揚,能獲得他親手制作的平安符可說是莫大榮耀,故而京中權貴想盡辦法也要弄一張,但那些老牌世家卻極不買賬,言辭間甚至常常流露出輕蔑之意,尤其是幾位皇叔,從不用正眼去看國師。六皇子曾親眼見識過國師呼風喚雨的威能,對幾位皇叔輕慢他的态度很不理解,現在卻漸漸有些懂了。
這位貌似七皇叔男寵的少年,莫非道行比國師更深?看四皇叔那欣喜若狂的模樣,像是得了什麽價值連城的寶貝。不過一張用途不明的符箓,能比國師的平安符還有效?
當六皇子胡思亂想之時,恭王觍着臉開口,“小六兒雖然是過繼來的,在我心裏卻與親兒子無異。大人,您這個做長輩的怎能厚此薄彼?”
有姝瞥了六皇子一眼,擺手道,“就算給他一百張平安符也是無用。等會兒吃完飯我幫他診治診治,否則就算你帶他跑到天邊,那人想殺他也易如反掌。”
“您是說小六兒早就中招了?”恭王臉色大變,六皇子亦驚疑不定。
有姝肚子還餓着,懶得過多解釋,隻讓恭王府的下仆趕緊去膳房催一催。席間,郕王頻頻爲他夾菜舀湯,就差把飯直接喂進他嘴裏,二人你來我往、濃情蜜.意,叫恭王等人不忍直視,六皇子則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熬到飯後,恭王立即追問,“大人,小六兒莫非被人下了咒?”
“不是下咒,是種蠱。”有姝命人取來一枚雞蛋,在頂端鑿開一個小.洞,倒出蛋清蛋黃,又把一小塊豬肉剁成碎末,混入一種紅色的粉末,一點一點塞進去,繼續道,“這是奪命蠱,一母一子,被種了子蠱的人無論跑多遠,隻要擁有母蠱的人心念催動就能将其滅殺,死時腸穿肚爛,模樣奇慘。”
恭王面色陰沉地道,“大人,您能否查出是誰下蠱?”
“還能有誰,必是姬東林無疑。”肅王捂住小孫子耳朵,冷笑道。
“應當是他指使的。這些年老二也出息了,不知從哪兒找來這些魑魅魍魉養在身邊,把京城弄得烏煙瘴氣。要我說,他死的着實蹊跷,許是被身邊那些人反噬了。”恭王唏噓不已。
六皇子面上鎮定,心裏卻翻.攪着滔天巨浪,一雙銳利黑瞳隻管盯着少年,想知道他在幹什麽。他自然聽說過蠱術,也明白其中厲害,要想解蠱必要尋到下蠱之人,而少年卻反複折騰一枚雞蛋,也不知有何深意。再者,自己都中蠱了,性命已拿捏在别人手裏,皇叔怎麽還笑得出來?難道他不擔心嗎?瞅瞅,他還拿起一塊核桃酥去逗肅王家的小孫子,當真有閑情逸緻。
六皇子轉過頭去看恭王,目中暗藏委屈。恭王哭笑不得地道,“有大人在這兒,哪怕你雙腳都踏進鬼門關了,他也能把你救回來。不過一隻奪命蠱,算得了什麽。”
說話間,有姝已搗騰好雞蛋,将破了個小.洞的那頭往六皇子嘴裏塞。
六皇子極想躲避,卻被幾位皇叔按在座椅上動彈不得,隻得急聲詢問,“你往雞蛋裏灑了什麽藥粉?是不是要我生吞下去?雞蛋太大,我做不到,而且裏面的豬肉是生的,腥味太重還不幹淨……”
有姝打斷他滔滔不絕的抱怨,“放心,你隻需含.住這枚雞蛋就是了,裏面的藥粉和豬肉不是給你吃的,是給蠱蟲吃的。”話音未落已用雞蛋堵住六皇子的嘴巴。
六皇子想吐,吐不出來,想掙紮卻被壓住手腳,心裏别提多慌亂。驚駭間,他感覺心髒一陣絞痛,似乎有一隻手在胸腔裏肆意揉.捏捶打,漸漸的,疼痛開始轉移,竟從心髒爬升至喉頭,然後化作奇.癢一點一點往外蠕動。
不對,這感覺,這感覺像是有一隻蟲子在喉嚨裏!六皇子雙目圓睜,越發想吐,忽然覺得舌頭一麻,有什麽滑膩細長的東西從上面爬了過去,最終鑽入蛋殼裏。
“好了,放開他吧。”有姝取掉雞蛋。
六皇子剛獲得自由就趴伏在窗邊大吐特吐,斷斷續續道,“方,方才,那是,什麽東西?是不是,是不是有一條蟲子從我身體裏爬出去了?”這樣一想,簡直毛骨悚然。
有姝敲碎蛋殼,用筷子夾出隐藏在豬肉末裏的一條蚯蚓般的紅色蟲子,言道,“你自個兒看看。這是子蠱,待會兒我會把它養成母蠱,通過母子間的感應就能找出下蠱者。”
六皇子盯着長蟲看了幾眼,吐得越發厲害。郕王與他同病相憐,不由走上前安慰。等叔侄二人交流完吐蟲子的心得,有姝已把子蠱煉化成母蠱,一面取出孽鏡搜尋真兇,一面用匕首把蠱蟲切割成一段一段的。
這種做法放在蠱蟲身上沒什麽,若換成.人,卻堪稱殘忍。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非但不給一個痛快,反而刀刀淩遲,誰能受得了?不過片刻,宮裏的人就被孽鏡照了個遍,玄清與聖元帝都無異狀,皇後卻痛得死去活來,滿地打滾。
這皇後不是别人,恰恰是玄清的妹妹,憑借哥哥的威名入了太子府,五年時間從小小侍妾爬到正妃之位,又在聖元帝登基之後獲封皇後。聖元帝對她千嬌萬寵、百依百順,卻原來是因爲她擅長蠱術。
這奪命蠱在苗疆也能算得上蠱王級别,專門用來控制下屬,一條母蠱可以産下成百上千枚卵,等這些卵孵化了便是子蠱。換一句話說,隻要将母蠱種入體内,皇後便能得到成百上千個傀儡。她要誰死,誰就得死,不過動動心念而已。如今母蠱換成有姝手裏這條,她體内那隻自然成了子蠱,母蠱受到的傷害能盡數轉移到子蠱身上,更甚者,隻要母蠱死亡,所有的子蠱也會同歸于盡。
可以想見,當有姝用刀切割母蠱時,她正承受着怎樣的傷害。她鬓發散亂,渾身浴血,聲嘶力竭地喊道,“去找國師,快去啊!”隻可惜她的幾名心腹全被種了子蠱,此時也痛不可遏,哪裏走得動半步。
不僅如此,前朝大臣、後宮嫔妃,甚至聖元帝身邊的大太監、大宮女、老嬷嬷以及貼身侍衛,全部發了病,躺倒在地上痛苦哀嚎。聖元帝吓了一跳,立即去請國師,本就黑氣缭繞的臉龐越發顯得陰沉。
玄清哪裏敢讓多疑的聖元帝知道真實情況,隻說這些人中了咒術,應當是郕王的手筆。征和帝死時道出一個“鬼醫”的名号,他便順勢把罪名安在此人頭上,竟歪打正着了。聖元帝連忙讓玄清解咒,他卻沒有那個本事,隻能抱住徒勞掙紮的妹妹一個勁地安慰。
有姝雖然不是好人,卻很少濫殺無辜,除掉皇後固然重要,卻得拿上千條人命陪葬,終究有傷天和。他咬破指尖給斷成幾截的母蠱喂血,母蠱破碎的身體竟慢慢長攏愈合,反倒比之前更爲鮮活。
“先替那些人拔掉子蠱,再除皇後不遲。”他徐徐道。
“這些人在皇後地驅使下幹過許多喪盡天良之事,便是都死了也不無辜。”恭王擺手。
“但總有一些人是無辜的。等皇後倒台,她身邊這些爪牙該怎麽清算就怎麽清算,與我無關。”有姝拎起長胖不少的蟲子,歎道,“你們隻覺得我捏死一隻蟲子很容易,殊不知我捏死的還是上千條人命,哪裏能如此輕率。”
然而下一刻,他頸間的小蠍子聞見蠱王的氣味,竟偷偷摸.摸沿着他衣袖爬上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鉗住母蠱,一口吞掉。與此同時,孽鏡裏的皇後慘叫一聲便魂飛天外,眼耳口鼻滲出許多鮮血,死相極爲可怖。她的爪牙也難逃一劫,紛紛吐血而亡,不過幾息,宮中已是血流成河,死氣彌漫。
玄清見妹妹不再掙紮還以爲她好了,哪料眨眼就成了一個死人,不免悲痛欲絕,仰天長嘯。聖元帝倒退幾步,表情驚懼。一次性咒殺上千人,郕王背後的術士道行之高恐怕遠勝玄清。相識那麽久,他還從未見玄清如此狼狽過。
那人若是要殺自己,豈不輕而易舉?聖元帝終于知道害怕了,顫聲道,“國師,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趕緊把幕後真兇找出來爲皇後報仇要緊。”此人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得安眠。
玄清迅速恢複理智,将妹妹抱到床.上整理遺容,堅定道,“請皇上放心,本座定把妖人找出來碎屍萬段!”那人必是跟随郕王一塊兒進京的,他也沒精力挨個兒去找,隻管把郕王一行全部殺掉。至于妹妹的葬禮,還得等皇上登基之後再說。
孽鏡裏,玄清猙獰的臉龐慢慢淡去,惹得恭王幾人嗤笑不已。六皇子卻笑不出來,今日這場對決已嚴重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現在的他莫說與少年平等相交,便是看他一眼也覺心驚膽戰。然而好奇心終是壓下恐懼感,令他擡眸偷觑少年,就見對方正捧着那隻小蠍子作勢要打,指尖落下時卻親昵萬分地觸了觸它尾針,歎息道,“小蠍,你又闖禍了!告訴過你多少次,要吃蠱王我給你養,别撿這些野生的,不幹淨。”
方才說人命最重的是誰?現在轉瞬忘到腦後的又是誰?六皇子心裏發涼,對少年亦正亦邪、沒心沒肺的性情有了大緻了解,越發不敢去招惹對方。
是夜,玄清的報複如期而至,恭王府裏忽然冒出許多青面獠牙的厲鬼,見人就殺,窮兇極惡。但不過瞬息,有姝布下的法陣就放射.出金光,刺在厲鬼身上令他們慘嚎不斷,滿地打滾。
待金光漸漸散去,郕王提着燈籠走到廊下,笑道,“我當是什麽,原來都是些木偶。”
六皇子吓着吓着已經習慣了,看見散落一地的木頭小人,竟彎腰撿起一個細看。國師的手段着實不凡,能賦予死物生命,還能驅使它們爲己所用,說出去該是何等驚世駭俗。但少年應對起來卻極爲輕松,仿佛他不過是隻跳梁小醜。
原來這就是郕王的依仗,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高人風範。難怪連諸位皇叔都要對他敬稱“大人”。六皇子心下凜然,默默退至一旁。
有姝本還覺得沒什麽,不過是些雕蟲小技,卻在瞥見主子染血的衣袖後勃然大怒,“你怎麽受傷了?是爲了保護我嗎?”
哪怕明知道他實力強悍,每每遇見危險,主子依然會第一時間将他護在懷中,反倒弄得自己遍體鱗傷,令有姝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他原打算與玄清好生玩一玩,現在卻耐心全失,拉着主子回房處理傷口,起誓道,“改日的登基大典,我要玄清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幾位藩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志一同地暗忖:魏國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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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元帝将郕王幾個召入京城究竟是什麽用意,滿朝權貴無不心知肚明。新晉貴族自是鼎力支持,老牌世家,尤其是當年被卷入血祭事件的臣子卻都暗暗搖頭,隻等着看聖元帝和國師是什麽下場。
國師所煉化的傀儡被有姝毀掉之後遭了反噬,将養數日才勉強恢複半成功力。當初他如何狂傲,現在就有多麽狼狽,但他被追捧太久,哪裏肯甘心認輸,竟準備啓用茅山宗的禁術誅殺郕王一行。禁術的發動需要準備很多靈器,他隻能壓下滿心殺念,暗中籌謀。
郕王抵達京城時征和帝已經下葬,半月之後就是聖元帝的登基大典。玄清掐算許久才挑了個好日子,哪料禦攆剛抵達天壇,空中就爬來滾滾烏雲。一衆新貴面露憂色,諸位老臣卻陸續走到郕王身邊,拱手見禮。
“曹某拜見大人,一别經年,您容顔依舊,曹某卻老了。”
“大人,這是鄙人長子,當年您來府上查看,還曾送過他一張平安符。”又有一位老臣上前打招呼,并把已位居兵部侍郎的兒子拉出來,催促道,“還愣着作甚,快給大人行禮。”
血祭之後,有姝曾被衆位世家巨族請去除妖,很是結了一些善緣。他定睛看了青年幾眼,颔首道,“我記得,當年他才兩歲,這麽點大,穿着一件深紅色的夾襖,像顆球。”
老臣受寵若驚,連連作揖,“大人您記性真好!他如今與小時候毫無相似之處,您卻一眼就看出來了。”
年方二十二的兵部侍郎頗覺驚異,卻不敢直視少年,心道那枚被祖父和父親視如傳家.寶的平安符原是這位送的,真看不出來!
六皇子亦驚駭不已。方才前來打招呼的人全是魏國真正的肱股之臣,又在朝中經營數十年,手中均握有實權。他們有的關系密切,有的卻是你死我活的政敵,卻都在少年面前卑躬屈膝,誠惶誠恐,少年究竟什麽來路?不,他應該不是什麽少年吧?見過兩歲的李大人,算一算至少也該三四十了。
郕王這邊的動靜,聖元帝哪能看不見,卻因崩掉了門牙,不敢開口,隻得沖玄清打了個手勢,讓他立刻驅散烏雲。玄清全盛時期也隻能召來一小朵雨雲,頭頂這黑壓壓的一片早已超出他掌控之力。
他上前幾步,低不可聞地勸道,“皇上,暴雨将至,您還是改日再行登基大典吧?”
聖元帝等了二十幾年才等來這一天,哪裏肯換,快步踏上天壇,捂嘴道,“大雨将至,一切從簡,即刻鳴鍾鼓樂行祭天之禮!”玄清作爲祭司,隻得跟上。
眼見天空的烏雲越積越厚,更有隐隐雷聲在其間滾動,天壇下的朝臣都已心慌意亂,一聽國師喊“跪”,便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唯獨郕王一行還站着,顯得格外打眼。被郕王護在身側的少年掐指推演,揚聲道,“姬東林,你乃蛟龍藏淵之命,斷沒有魚躍龍門之時。這天壇你祭不得,龍袍穿不得,皇位坐不得。你若主動禅位還能保住一條性命,非要逆天而行必遭厄運!”話落往旁邊一指,語氣轉冷,“玄清,你暗算本尊,本尊便給你一個痛快。”
新晉權貴均爲聖元帝的擁趸,聞聽此言紛紛站起來斥責,禁衛軍更是拔.出佩刀欲将少年斬首。但下一瞬,他廣袖翻飛中抖出幾張黃符,朝天壇上的國師疾射而去,在其頭頂形成一個五菱行的法陣。法陣内紫光大盛,竟将天空中的閃電接引下來,連連劈砍國師。
噼裏啪啦一陣巨響,國師原本站立的地方唯餘一團黑灰,而離他隻有幾尺遠的聖元帝卻毫發未損。方,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新貴們一個比一個癡傻,禁衛軍亦目瞪口呆,連手裏的佩刀都握不住了。
“死了?被雷劈死了?”聖元帝吓得倒退幾步,然後從九百九十九級台階上滾落,摔得粉身碎骨。
衆人已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卻見那衣袂翻飛的少年揮揮袖子,驅走滿天烏雲,令橙黃日光傾面灑落,末了指着六皇子,一字一句言道,“你,上去登基。”
“你上去登基”,多麽簡單而又擲地有聲的五個字,六皇子卻不敢接。但站在少年身後的諸位皇叔卻淡笑行禮,口稱“聖上”。緊接着,那些無論怎樣拉攏也不會多看他一眼的老牌權貴們陸續拜倒,心甘情願地臣服。無需龍袍加身,更無需父皇遺诏,隻要那人一句話,他就能一飛沖天,這是何等魄力,又是何等威信?
六皇子渾渾噩噩地走上天壇,回頭一看,那人已經牽着郕王走遠了,連同恭王、肅王、靖王、璃王,也都消失不見,仿佛這隻是一場荒誕的夢境。但他看着腳下的焦黑,清楚地意識到這不是夢,少年曾經來過,又悄無聲息地離開。兩江果然是一片淨土,亦是禁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