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走丢的藏袖犬,如今已沒有人再提起,倒是有姝帶回來的那隻哈巴狗被小順子撿去,精心照顧着。他原本想問問有姝公子要不要養,哪料公子剛把小狗抱起來,被它舔-了嘴巴,就惹得王爺勃然大怒,命他即刻把哈巴狗拿走丢掉。
小順子一直以爲王爺與自己一樣,是個愛狗之人,但現在再看,又似乎是他想左了。王爺不愛狗,隻是獨獨愛那隻名叫“有姝”的狗罷了。可憐有姝公子當了一隻狗的替身都不自知,還整天傻樂傻樂的。有姝公子是個好人,明知道王爺不準,卻還是叮囑他悄悄把狗撿回來養在偏院,說出了事他一力承擔。這麽善良單純,倘若有一天失了寵,可該怎麽辦呢?
有姝被小順子充滿同情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推着主子的輪椅快走幾步。他們已經入了宮門,正準備前往禦馬場,沿途碰見許多文武大臣,紛紛走上前行禮。幾位閣老拱手道,“王爺,皇上聽說您終于肯出門了,心裏十分高興,打算親自下去拿了彩頭給您。”
“叫父皇擔心了,慚愧慚愧。”七皇子連連擺手。
衆人邊走邊聊,到得賽馬場,已有許多王公貴族坐在各自的席位上。因端王不良于行,又得了皇上格外囑托,他的席位在第一排的最外圍,空間很大,無需擔心擁擠。隔壁一桌就是六皇子肅親王的座位,随行的還有一妻兩妾與幾個兒女。
肅親王是太子的嫡親-哥哥,身份地位非同一般,前來敬酒獻媚的大臣絡繹不絕,妻妾也被女眷們圍住,言談間極盡讨好。尖銳的笑聲不時傳來,令有姝耳朵發脹,他耐着性子坐了一會兒,見時辰不早,便悄悄湊過去問道,“主子,賽馬什麽時候開始?”
“等父皇和太子來了就開始,你若是坐不住可以去走走,但不要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七皇子摸了摸-他順滑的發絲。
有姝指着蹲在草叢裏抓蚱蜢的小娃娃們,希冀道,“那我去抓幾隻蚱蜢?”
七皇子忍俊不禁,擺手道,“去吧,讓小順子給你編個草籠子,免得抓到的蚱蜢又跑掉。”
有姝大喜,興匆匆地朝不遠處的草坪跑去。小順子拔了幾根狗尾巴草,給他編了一個精緻的草籠子,亦步亦趨跟在後面,幫着收撿戰利品,或者說玩具。他越看有姝公子越覺得他像以前那隻藏袖犬,想當年藏袖犬撲到的蚱蜢與甲蟲,也都是讓他編了籠子收起來,然後挂在窗棂下,夜裏偶爾能聽見悉悉索索的叫喚,十分催眠。那藏袖犬頗有靈性,并不胡亂殺生,玩膩的蟲子都會放掉,這一點與有姝公子也十分相似。
王爺愛狗就愛狗,重養一隻得了,何必欺瞞有姝公子呢!小順子一面同情惋歎,一面擠出笑容,把有姝公子遞過來的蚱蜢塞進籠子裏。兩人玩了一會兒就聽見不遠處傳來通禀,仿佛是“太子駕到”。
太子到了,皇上差不多也該到了。有姝連忙跑回去找主子,趁太子被朝臣堵在路上行禮攀談的空擋坐好。七皇子先是握住他手腕,将他沾滿泥土與草汁的手掌翻來覆去地看,然後掏出帕子慢慢擦拭,低笑道,“變大了,爪子也不好擦了。想當初我一條手帕能把你四隻爪子都擦幹淨,現在卻費事得多。”話落扔掉髒污的帕子,再換一條繼續。
擦完左手,有姝乖乖伸出右手,看見指甲縫裏烏漆墨黑的泥巴,臉頰不禁紅了紅。七皇子搖頭低歎,卻也絲毫不嫌棄,用牙簽把污物剔出來,又讓小順子倒些烈酒在帕子上,仔仔細細、裏裏外外擦拭幾遍,這才作罷。
“父皇很快就來,你老實坐着。”他捏了捏少年鼻尖,又從袖袋裏掏出一包糖炒栗子,慢慢剝開。
有姝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聳着鼻頭嗅聞糖炒栗子的香味,然後自動自發張開嘴,等待主子投喂。七皇子被他嗷嗷待哺的模樣逗笑了,剝好一顆栗子後送到嘴邊,等他張口來咬卻又遠遠避開。有姝咬了幾次未果,一頭紮進他懷裏,雙手緊緊反握他拿栗子的手,嗷嗚一口吞掉,還不忘把他指尖沾染的糖汁舔幹淨。
“喲老七,這人是誰啊?孤看着怎麽有些像你以前養的那條狗呢?”一道低沉嗓音從身後傳來,二人回頭看去,卻見太子站在一旁,笑得頗有些陰鸷。
自從入閣之後,他沒少被父皇和閣老們拎出來與老七比較,直把老七捧到天上,把他貶到地底。父皇還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倘若老七雙-腿健全,這太子之位非對方莫屬。
太子越想越不服氣,便是閣老們再如何勸他拿上奏折去端王府請教,他也置若罔聞,心道等自己登基,先就找個借口把老七殺了,免得礙眼。
對方散發出來的殺氣十分濃烈,明眼人一看便知。有姝本想炸毛,然後呲牙咧嘴地低咆,想起自己已經變成-人了,這才垂下頭掩飾憤怒的表情,一隻手偷偷探入主子衣袖,與他十指交纏。
七皇子反握住有姝的手,淡笑道,“皇弟,這位是鄧朝山先生的關門弟子鄧有姝,專門負責爲我調理身體。我許久未曾入宮,想來你并未見過他。”
“原來你就是鄧先生的關門弟子,失敬失敬。怎麽樣,老七最近身體如何?”太子神情倨傲。
兩人一個不願意喊“太子殿下”,而是口稱“皇弟”;一個不願意喚“皇兄”,改爲不恭不敬的“老七”,可見對彼此都頗爲不滿。坐在四周的朝臣們屏聲靜氣,閉耳塞聽,生怕被卷入這場是非。
有姝再擡頭時已面無表情,拱手道,“啓禀太子殿下,王爺的身體很好。”
“那便好。本來就已經癱了,可千萬别再弄出旁的毛病。”太子冷笑,随即甩袖而去。坐在隔壁桌的肅親王湊過來,低不可聞地道,“太子殿下說得極是,老七,你雙-腿已經癱了,那玩意兒還管不管用?若是不管用,趕緊讓這位鄧小大夫看看。”
有姝極想撲過去咬他一口,卻不得不按捺。他現在已經不是狗了,不能随心所欲地暴露真實情緒。七皇子用力握緊他手掌,附耳道,“跟這些秋後的螞蚱計較什麽?我那玩意兒管不管用,隻要你知道就行。”
有姝臉頰爆紅,瞬間忘了之前的氣怒,唯餘羞臊。
見少年用額頭一下一下輕撞自己胳膊,耳根連同脖頸已是通紅一片,七皇子這才朗笑起來。偏在此時,景帝大步而至,撇下半跪行禮的朝臣與皇子,朝坐在角落的端親王走去,哈哈笑道,“老七,你終于舍得出門了?朕已經修書去了烏斯藏,讓他們今年務必再進貢一隻袖犬,保證與你以前那隻一模一樣。”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父皇算了吧,那小狗丢就丢了,無需再找替代品。”七皇子苦笑擺手。
有姝嘴角微抽,心道這句詩能用在這種場合?怎麽聽着有些奇怪呢?然而景帝卻不以爲意,隻要兒子肯忘了那隻該死的小狗就好。他越發開懷,拉住老七說了很久的話,這才把膝蓋快要跪腫的朝臣和皇子們叫起來。
太子彎腰拍打衣擺,目中殺氣一閃而逝。六皇子狀似不經意地瞥他一眼,并指微彎,做了個意味不明的手勢。
騎師們已把彩頭挂在竹竿上,景帝需在百米之外的馬背上一箭射斷繩索方可。然而那是以前,現在他患了眼疾,便隻需策馬過去,伸手摘下。景帝剛跑出去幾丈遠,馬兒就開始發狂,一面嘶鳴一面撩起前蹄,試圖把背上的人甩掉。
景帝視線裏本就一片模糊,此時越發驚懼,大聲喊道,“救駕,快救駕!”
“快快快,快救皇上!”場上頓時亂成一團,大家都想救,卻又怕救之不及攤上死罪,表面看着十分積極,實則并無幾個人動手。尤其是太子和六皇子,一味叫人往前沖,反倒把馬場堵了個水洩不通,待禁衛軍趕來時,竟連個鑽過去的縫隙都沒有,更何論縱馬去追。
眼看馬兒越跑越遠,越跑越快,而景帝已搖搖欲墜,危在旦夕,七皇子忽然從輪椅上站起來,踉跄走到圍欄邊,奪過一名侍衛手裏的弓箭,疾射而去。箭矢從駿馬左耳穿過右耳,紮在百米開外的地上,發狂中的馬最後撩了撩蹄子,慢慢躺下不動了。
直到此時,方有侍衛踩着人群翻過去,将雙目發黑的景帝扶起來。景帝眨了眨眼,顫聲道,“誰,誰救了朕?”
“啓禀皇上,是端親王。”侍衛朝後指去。
景帝遠遠看見一道模糊的身影,仿佛是站着的,尚且來不及驚訝,卻又見那身影跪倒下去,雙手撐在地上,似乎十分難受。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跑過去攙扶,隐隐約約喊着主子。
“老七能站起來了?老七能站起來了?”鄧朝山早就與他說過,七皇子身體裏的毒素已經清除,他之所以站不起來,蓋因雙-腿廢了十幾年,已缺失了重新站立的信念和勇氣。若是運氣好,找一個契機刺他一刺,劇烈動蕩之下或許還有希望;若是運氣不好,找不到相應的契機,那便癱瘓一輩子。
很顯然,自己遇難瀕死正是這個契機,由此可見,老七對父皇的安危究竟在意到什麽程度。景帝感動得熱淚盈眶,連忙朝栅欄邊久久跪伏的人跑去。
看見父皇驚喜萬分的表情,太子和肅親王卻像吃了屎一樣。
“皇兄,現在怎麽辦?父皇不但得救了,救他的人還是老七。老七是個癱子尚且能把咱們比到泥地裏去,他若是好了,朝堂上哪裏還有咱們的位置?”太子氣急敗壞,表面卻還要露出既擔憂又慶幸的表情。
“他是永遠站起來還是一時站起來,誰又能知道?先善後再說吧。你現在已經是太子了,父皇不可能廢了你改立老七,别忘了,他還有一個卵生兄弟好好在冷泉宮裏待着呢。”肅親王拍打太子肩膀,低聲安慰。
出了這樣的大事,賽馬節自然取消了。景帝命人把老七擡到乾清宮安置,又急召鄧朝山觐見。鄧朝山在内殿診脈時,他已從侍衛口中問清了來龍去脈,連諸人是什麽反應都不放過。所幸這些侍衛訓練有素,慌亂中也不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着重提了提太子與肅親王有意阻攔他們救駕的行爲。
救駕不及本是死罪,爲了保命他們自然要找個墊背的。景帝果然忘了問責,拍着桌子勃然大怒,勒令他們立刻把馬場控制起來,徹查内情。鄧朝山恰在此時出現,拱手道,“啓禀皇上,端親王猝然站立又挽了強弓,如今已精疲力盡睡死過去。此處太過吵鬧,不如讓人把他送回端王府?”
景帝走入内殿,見兒子果然睡得很不踏實,這才命人将他送回去。等禦攆走遠之後,他問道,“老七真的能站起來了?”
“今日受了刺激,往後多加練習應當能站起來,但要自如行走,恐怕還得訓練四五年方可。”
“四五年朕等得起。”不僅等得起,還正中下懷。景帝在殿内來回踱步,忽然扶了扶額頭,喟歎道,“老八!朕差點忘了老八!鄧朝山,給冷泉宮送一杯鸩酒過去。”
與此同時,躺在禦攆内的七皇子睜開眼,握住有姝指尖低語,“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該來的終究會來。”
“種什麽因,得什麽果。他不逼你,你就不會展露鋒芒,不展露鋒芒便不會得到皇上重視,不得皇上重視也就不會離開雙雪殿,從而進入朝堂。一步錯步步錯,這本是他造的孽,也該他承擔後果。”有姝像祥林嫂一般念叨起來。
“好了,我知道了。”七皇子莞爾,把人拉進懷裏輾轉親吻。
半月之後,曾經春風得意的太子因弑君之罪被圈禁,其胞兄肅親王則貶爲庶人,抄沒家産,曆經幾番動蕩,在所有閣臣的建議下,景帝冊立第七子端王爲太子,即日起入宮輔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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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後,乾清宮。
有姝把主子雙-腿擺放在自己腿上,沿着腳踝一寸一寸往上按摩。即便主子重新站了起來,骨頭裏卻還殘留着一些毒素,年輕的時候沒什麽感覺,臨到老卻落下許多後遺症,每到陰雨天氣就疼痛難忍。
七皇子,不,現在應該稱爲道光帝,伸出滿是皺紋的手,将有姝臉上的易容抹掉,露出一張秀麗無雙的臉龐。即使五十年過去,即使自己行将就木、老态龍鍾,有姝卻絲毫未變,他還是初見時的模樣,純真稚-嫩,眸光清澈。當無情的歲月令所有人紛紛老去,卻仿佛對他格外寬容。
一股巨大的恐懼感襲上心頭,令道光帝紅了眼眶。他慢慢把有姝抱進懷裏,輕撫脊背,似哭泣又似歎息,“若是我死了,你該怎麽辦呢?”誰還會在意你是冷是暖,是喜是悲,誰又會在你寂寞的時候翻開書頁,緩緩給你講一個故事?然而無論如何,那個人都不會再是他了。
“我也不知道啊!”有姝的聲音略有些發顫。他何嘗不感到恐懼,何嘗不感到迷茫。當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始終年輕,而主子卻一點一點老去時,竟似被抛卻在歲月光陰的長河中,浮浮沉沉,颠颠倒倒,幾度絕望。
那麽多世他都等到了,卻再也無法肯定下一世還能不能重逢。親眼看着主子化爲腐朽的骸骨與塵灰,從此消散在天地之間,那感覺不亞于讓他親曆一場死亡。主子逝去後的幾十年、幾百年、甚至幾千年裏,他又該怎麽熬過錐心蝕骨的孤寂與苦痛?
有姝幾乎不敢去想,卻又總會在不經意間想起來,然後瑟瑟發抖。
感覺到懷裏的人在顫抖,道光帝連忙拍撫他脊背,啞聲低語,“有姝别怕,要不然你跟我……”他頓了頓,仿似從流着鮮血的心髒裏剖出下半句,“你跟我一塊兒去吧?”
有姝想也不想地點頭,然而沒能等到那一天,他就先行沉睡了,身體在月光中散發着微光,像一具聖潔的雕塑。對此,道光帝隻有滿足,沒有遺憾。他原本就想着,無論如何也要比有姝多活一天,如此,有姝便不用獨自承受愛人離世的痛苦。他活着的時候,道光帝希望他能平安快樂,死了亦惟願他無牽無挂。
把人抱進水晶棺材,外面層層疊疊封上棺椁,又耗費數年光陰建造了一座宏偉的地下陵墓,以免旁人攪擾有姝的安眠,道光帝這才心滿意足地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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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年後,晉國。
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裏忽然傳出一陣凄厲的嚎哭,又有幾道焦急的嗓音齊齊勸慰,依稀可聽見“娘娘節哀順變,别傷了身體”雲雲。
由回廊步入正殿,一眼望去便是梁上挂着的一塊燙金牌匾,上書“映月宮”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此乃晉國皇帝最寵愛的妃子月妃窦氏的寝殿,她同時也是晉國的第一美人,僅半面之緣就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念念不忘,以強硬的手段納她入宮,從此椒房專寵。
然而這位風光無限的美人也有凄惶無助的時候,她年僅三歲的兒子被某位妃子暗害,已中毒身亡。宮女一面安慰娘娘,一面說要去禀報皇上,卻被她用力拉住,“不要去!我還有辦法,對,我還有辦法!”
她抱起兒子,打開後殿的一道暗門步入地宮,地宮裏的蠟燭無火自燃,照亮她前行的道路。地宮盡頭是一堵高達十丈的牆壁,其上雕刻着各種各樣青面獠牙的鬼怪,中間那座浮雕乃一位黑面男子,手裏拿着毛筆朝其中一隻鬼王點去,鬼王跪地作揖,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周圍鬼怪則紛紛轉身,似乎想要奔逃。
在這些惟妙惟肖的浮雕前,女子堅定的神色終于崩塌了,顯出幾分駭然。她深吸口氣,随即把兒子輕輕放在地上,沖黑面男子磕頭,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磕了幾刻鍾,及至額頭紅腫流血也未見停歇。
終于在磕到兩百下的時候,黑面男子的浮雕竟化爲實體,從牆上飄落,沉聲詢問,“你又想作甚?”
“求仙尊救救我的孩子!”女子痛哭流涕。
“你理當知道,本座乃冥府判官,隻會勾魂,不會救命。本座替你換這顆絕世美人的頭顱時就曾警告過你,這頭顱乃五百年前秦淮河畔一花魁所有,賤命賤身,你用了她的東西就沾了她的賤格,即便一時得寵也長遠不了,生下的孩子也是個短命鬼。是你自己執迷不悟非要如此,如今再來求本座又有何用?”男子甩袖轉身。
月妃從懷裏掏出一支金光閃爍的狼毫,哀求道,“若是仙尊能救回我兒,我就把您贈送給先祖的神物完璧歸趙。”
男子猛然轉頭,神情幾度糾結。片刻後,他取回狼毫,歎息道,“罷了,本座就再幫你最後一次。本座這裏有一具遺體可容納你兒魂魄,這就取來施展移魂大-法。”
“什麽人的遺體?”月妃焦急發問。兒子畢竟是天潢貴胄,哪能随便撿野墳裏的屍體來用?
男子冷笑,“你不必覺得辱沒了你兒。說句不中聽的話,就你兒這低賤命格,入了這具遺體當真糟踐了他。他乃六百年前的大燕皇族,周身缭繞着紫薇帝氣,你兒本是早夭之相,更無真龍天子之命,若是用了這具身體,日後卻能颠倒乾坤,得登大寶。若非本座的陰陽點化筆乃世間至寶,必要用至寶交換方能了卻因果,也不會把他拿出來。”
女子大喜過望,連連磕頭。
男子消失片刻,再出現時手裏抱着一具散發微光的“屍體”,女子隻瞥了一眼就被他秀麗無雙的面容吸引了,轉而驚疑不定地道,“仙尊,他的年紀似乎太大了,即便你有法術,能讓旁人忘了我兒之前的容貌,卻也不能讓他們忽略他的年紀啊!”
“你懂什麽,本座這裏有一瓶黃泉水,可回溯時光。待本座喂他飲下就能變成三歲稚兒。”男子拿出一瓶水,灌進“屍體”口中,待他縮至三歲大小-便開始施展移魂之術,然後把另一具沒了魂魄的屍體抱走。
“母妃,我肚子餓。”躺在地上的稚兒慢慢睜開雙眼,露出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