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見,新皇一直沒動吏部和戶部并非懼于百官施壓,而是在尋找契機。待到證據确鑿,誰敢爲劉大人辯護一句?皇上已經說了,吏治乃控國之本,吏治*則國之将亡,爲劉大人說情的人便是亡國推手,千古罪人。這頂大帽子往下一扣,莫說文武百官,便是皇親國戚也都望而怯步。
青史留名誰不願?遺臭萬年誰又敢?且讓劉大人自個兒想想辦法吧。
勇于直陳國弊的趙縣令這會兒正忐忑不安又歡喜無限地坐在乾清宮正殿内。因爲他彈劾吏部尚書的舉動正中新皇下懷,故此,罷朝之後受到新皇邀請,留下用膳。
曾經金碧輝煌的宮殿,現在已經撤了奢華的紗幔珠簾與古董擺設,看着頗爲空蕩簡陋,卻另有一股大氣凜然之風。新皇端坐主位,伸手邀請,“歐泰,趙縣令,請入座。”
一個直呼其名,一個卻喚官職,誰疏誰親、誰遠誰近,一目了然。有姝心裏十分難過,腮側的小酒窩便淡了下去,拘謹地入了席位,盯着手邊的一隻玉盞默默無言。新皇也不與他搭話,把歐泰叫到身邊,詳細詢問他此次巡察的情況。
待到宮人擺膳時,已不知不覺過了三刻鍾。魏琛似乎看出了小趙縣令的窘境,輕笑道,“如今大庸百廢待興,皇上力主節儉,每日膳食不過兩葷三素一湯罷了。知道趙大人在任上過得十分清苦,這是皇上特地吩咐禦膳房加的菜,您看看合不合口味?”
桌上擺了十幾盤菜,雞鴨魚肉樣樣不缺,且全都是有姝喜歡的。他暗淡的眼眸微微發亮,看着活泛了很多。明裏與歐泰叙話,實則一直用眼角餘光注視他的新皇這才暗松口氣。
歐泰調侃道,“微臣今天沾了趙縣令的光,否則皇上隻需兩盤青菜豆腐就能把微臣打發掉。”
眼裏本還蕩着笑意的有姝僵了僵,心情頃刻間跌落谷底。若是歐泰不說,他竟毫無察覺,皇上爲了招待自己才刻意加了幾道菜,看似十分禮遇,卻源于關系不夠親密罷了。若是到了不分彼此的程度,哪裏還需要款待?他吃什麽自己吃什麽,恰似歐泰那般,兩盤青菜豆腐也就對付過去。
即便知道主子換了身份,不能與上輩子那個人等同而論,有姝依然覺得難過,不知怎的,竟想起了一路陪伴自己的閻羅王。他現在很需要一個虛無卻安全無比的懷抱,好叫自己疲憊的時候能喘口氣,迷茫的時候能安下心。不知不覺間,對方似乎已經成了他的主心骨,一沒看見,心裏就沒着沒落的。
新皇察覺到小趙縣令情緒低落,剛放下的心又高高提了起來,絞盡腦汁地思考自己究竟哪點做錯。
“趙縣令,可是飯菜不合口味?”他沉聲詢問。
有姝飛快瞥了新皇一眼,微微搖頭。這一世的主子應該是個非常冷酷的人,早在麗水的時候他就曾聽說過,這位主兒在藩地有一個綽号——活閻羅,殺盡外敵,亦對貪官污吏毫不留情,及至登基,更是抄家滅族,整頓朝政,絕不手軟,令文武百官畏之如虎。
有姝自然很想快點把主子追回來,卻也需要把握好一個度。若是太過急切,難免招惹他誤解,繼而冷待,輕則發配到外地,重則還會罷免官職,永不錄用。倘若變成庶民,再要接觸這高高在上的人怕是此生無望了。
有姝并不覺得與主子在一起兩世,主子就理所當然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要知道,每一個輪回都是一次全新的開始,主子不是傀儡,他有自己的思想與理念,也有選擇的權利與餘地,他可以愛上任何人,并不一定非要自己不可。
思及此,他心髒狠狠抽痛了一下,卻也戰意勃發。
看見佝偻着脊背的小趙縣令像彎曲到極緻的翠竹,猛然反彈、拔高、挺直,精神煥發,新皇愈加疑惑不解,卻也稍微安下心來。他總覺得小趙縣令在面對陽世的自己時,仿佛變了一個人,十分難以捉摸。以往他能猜到對方八-九分心思,現在卻如墜雲霧,懵然不知。
爲了緩解氣氛,他隻得招呼大家用膳,因爲小趙縣令從不會把難過的事留到飯後。他感到傷心難過的時候會大吃一頓;憤怒恐懼的時候會大吃一頓;歡喜雀躍的時候也會大吃一頓,總之對他而言,沒有吃飯解決不了的問題。
有姝吃了一塊紅燒排骨,眯眼回味的片刻果然把之前那些煩惱都忘記了。他很想挪到主子身邊替他布菜,慢慢培養一點感情,但大家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他也隻能保持沉默。
倒是魏琛非常貼心,見他盯着遠處的菜,就會主動上前幫忙夾取,但也不說話,隻微微一笑。大家早已适應這種沉悶的氛圍,可見新皇果然是個嚴肅刻闆的人,極不好相處。
有姝一會兒沮喪,一會兒迷茫,一會兒鬥志昂揚,心情可說是大起大落,乍悲還喜。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臉龐早已把内心情感出賣得一幹二淨,眉頭忽皺忽松,嘴唇忽撅忽抿,雙頰忽鼓忽陷,看着滑稽至極。
歐泰隻瞥了兩眼就有些憋不住,把臉埋在碗裏,無聲大笑。他很好奇小趙縣令究竟在想些什麽,爲何表情如此精彩?
同樣好奇的還有玄光帝,然而他現在的人設是冷若冰霜、嚴肅刻闆,沉默寡言的新皇,也就隻能強忍。說實話,有姝在閻羅王跟前,和在新皇跟前,簡直判若兩人,也不知這異變究竟源于什麽。玄光帝一直知道,有姝并非那等心機深沉之輩,更不是兩面三刀、逢迎拍馬之徒,他反常的舉動一定是有原因的。
有姝并不知道自己被人當猴子看了,正鼓着腮幫子嚼飯,發現手邊的菜快吃完了,這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吃完了飯,主子就該攆人了吧?相聚的時光就該結束了吧?會不會太過短暫?
他現在才是七品芝麻官,述職評級過後或被外放,或留在京城,但就算再得重用,也不可能直接升至四品,繼而擁有上朝面聖的資格。也就是說,今天與主子重逢過後,不知再過多久才能見面,算是看一眼少一眼,少一眼則揪心一分。
好胃口頓時沒了,有姝卻不能放下碗筷。他必須吃,慢慢吃,盡力把用膳的時間拖長一點。
玄光帝明顯感覺到小趙縣令投過來的垂涎的目光,仿佛自己是什麽山珍海味,足以佐餐。更露骨地說,那目光甚至有些含情脈脈,叫人難以招架。玄光帝面上不顯,心髒卻急速跳動,一再告訴自己那是錯覺,小趙縣令性格單純,莫說蓄意勾引,怕是連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都不知道,如此,總算把蠢-蠢-欲-動的绮念壓了下去。
歐泰與魏琛也察覺到空氣有升溫的趨勢,卻都裝作一無所知。
有姝爲了拖延時間,連雞爪、鴨爪都夾到碗裏,慢條斯理地啃,啃出一根光溜溜的骨架才算甘心。歐泰早已放下碗筷等待,玄光帝爲了不讓小趙縣令尴尬,正端着酒杯緩緩啜飲。魏琛見他已吃光第四碗飯,連忙問道,“趙大人,可要再添一碗?”
有姝本想點頭,發覺飯菜已經頂到了嗓子眼,又連忙搖頭,這才意識到自己給主子留下了一個貪吃的印象,不禁臉頰爆紅,眼眶沁水,似乎快要急哭了。
玄光帝沉聲問道,“趙縣令,可是身體不适?”唯有親近之人才會發現,他刻闆的臉上帶着幾分焦慮與擔憂。
有姝捂着肚子說道,“啓禀皇上,未免浪費食物,微臣一不小心吃多了。”所幸他十分機智,找到一個好借口,這才沖淡了饞蟲的形象。
玄光帝放下高懸的心,颔首道,“原來如此。魏琛,去太醫院要一些促消化的藥丸來。如今大庸的百姓尚吃不飽飯,朕作爲一國之主,更不該奢侈浪費。趙縣令能以身作則,實在是有心了。”話落看向歐泰,擺手道,“你若無事就先告退吧,趙縣令腸胃不适,暫且留下緩一緩。”
歐泰是個知情識趣的,連忙躬身告辭。
本還籠罩在一片陰雲中的有姝立刻雲收雨住,晴空萬裏。萬萬沒想到吃撐了還有這等福利,能單獨留下與主子相處。這就是陰差陽錯,歪打正着啊。他心裏美滋滋的,腮側的小酒窩也跟着若隐若現。
玄光帝不确定地暗忖:這是開心了?怎麽吃撐了反而開心了呢?或許朕并不如自己想得那般了解小趙縣令?
親手把人扶到偏殿,安置在躺椅裏,他擺開促膝長談的架勢,“趙縣令祖籍何處?”
“回皇上,微臣乃京城人士。”
“此次調任,你想去哪兒?外放或留京?”
有姝自然想留在京城,又擔心主子另有安排,隻得悶聲道,“但憑皇上調遣。皇上讓微臣幹什麽,微臣就幹什麽,想派微臣去哪兒,微臣就去哪兒。爲了皇上,微臣甘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他字字句句都發自肺腑、情真意切,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過來,竟讓玄光帝産生了自己是他的整個世界的錯覺。然而錯覺終歸是錯覺,玄光帝比任何人都了解有姝,他是典型的外熱内冷,看着乖巧溫順,實則戒心極強,需得耗費許多精力才能稍稍撬開一絲心防。
這也就更突顯了此情此景的詭異。照有姝不卑不亢、耿直木讷的性格,實在幹不出溜須拍馬、逢迎讨好之事。那麽問題來了,他現在究竟在想些什麽?難道真的很仰慕朕?玄光帝頗感困惑,也就更難以招架熱情如火、口甜如蜜的有姝,于是不得不僵硬地轉變話題。
“在京裏等了半個多月,你平日都怎麽打發時間?”
有姝從不在主子面前撒謊。他仔細回憶了一下,臉頰慢慢漲紅,嗫嚅道,“就是吃飯、睡覺、玩耍,倒也沒幹什麽。”若是時光能夠倒回,他一定每天認真讀書,好叫主子刮目相看。
這就對了,這才是朕認識的有姝,不欺不瞞,有事說事。玄光帝暗暗點頭,繼續追問,“都玩了什麽?”
若是換個人,必定把這話圓過去,然後标榜自己如何勤奮不辍。但有姝太實誠了,明知不妥卻還是硬着頭皮道,“啓禀皇上,微臣愛玩蟲子,就抓抓金龜子,鬥鬥蟋蟀什麽的。”
果然不懂得撒謊,連這點小嗜好也敢當着皇帝的面往外說。玄光帝心裏暗笑,恨不得把小趙縣令拉過來,狠狠揉兩下。
有姝懊悔不疊,若早知道主子會打聽自己這些天的動向,就不該留下來消食,然而對主子撒謊更不應該,便隻能問什麽答什麽,有什麽說什麽。半個時辰後,他抹着額頭的冷汗出了乾清宮,回家呆坐在窗邊,忽而呵呵傻樂,忽而抓耳撓腮,表情十分糾結。
閻羅王恰在此時出現,沉聲問道,“怎麽了這是?”
有姝早已習慣了對方猝不及防的試探,假裝自己毫無所覺。他現在得想辦法留在京城,這樣才有機會見到主子,若是外放出去,至少三五年别想回來。三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誰能保證不會發生變故?對了,主子今年二十五六了吧?有沒有立後封妃?思及此,他像吃了一整顆檸檬,臉都皺成了一團,心裏更是酸澀得厲害。
閻羅王見他不肯搭理自己,并未像往日那般一笑而過,反倒伸出手,用力捏了捏他臉頰,“想什麽呢?臉都皺成了小老頭。”在現實中見過一面之後,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猜不透小趙縣令的心思,這種感覺糟糕至極,必須得找補找補。
有姝略養肥了一點的腮肉被扯得變形,淚珠挂在睫毛微微顫動,卻還強裝無事。
閻羅王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另一隻手也覆了上去,将他兩邊腮肉一同揪住,“别裝傻,本王一直知道你有陰陽眼。”
果然知道!有姝說不清是緊張恐懼多一點,還是如釋重負多一些,連忙拍打他手背,含糊道,“放開,我不裝了還不成嗎?”
“今天你入宮了?”閻羅王意猶未盡地捏了捏他軟乎乎的腮肉,這才放手。二人一路跋涉,早已培養出許多默契,即便剛戳破能看見彼此的事實,相處起來也十分輕松随意。
有姝不答反問,“皇上有沒有立後納妃?”對于一名七品芝麻官而言,皇帝的後宮之事就像神話傳說那般遙遠,此前他也就沒刻意去打聽,旁人更不會随意談論。
“你問這個作甚?你今天見到玄光帝了?感覺如何?”閻羅王眸光微閃,不經意間洩-出一絲緊張。
有姝卻因存着心事,沒能察覺,執拗地追問,“皇上到底成婚沒有?”
“他成不成婚與你有何幹系?”
有姝低下頭,一層豔-麗紅暈緩緩從耳際蔓延到脖頸,雙手下意識地揪住腰間玉佩,反複拉拽其下的絲縧。這幅小女兒作态十分反常,令閻羅王瞬間領悟,不敢置信地道,“你莫非……對玄光帝有什麽绮念不成?”
所以說,這就是他今天頻頻失态的原因?現在想來,他的種種表現恰似急于讨好心上人的少年,透着幾分窘迫與熱切。然而他隻與玄光帝見過一面,自己卻陪着他走過萬水千山,就算喜歡,也該先喜歡上自己才對!
明知玄光帝與自己同屬一人,閻羅王卻終究意難平,诘問道,“你到底喜歡他哪點?權勢?地位?相貌?會不會太過膚淺?”當然,最令他感到驚訝的還是小趙縣令居然喜歡男人,害他白白擔心了許久。早知如此,他在遂昌縣時就該下手了。
有姝連忙辯解,“當然不是。喜歡就是喜歡,哪有什麽理由?”
“你們才見過一面吧?爲何就喜歡上了?本王陪你跋山涉水,一路相陪,怎不見你喜歡本王?”閻羅王也不知自己在與誰置氣,總之心裏很不痛快。
“所謂的一眼萬年不正是如此嗎?”有姝糾結道,“謝謝你一路的保護與陪伴,我也很喜……”話未說完他就驚覺:原來此人在自己心裏的地位,竟然已快與主子持平了。即便與主子重逢之時,他也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對方,并且迫切渴望着對方的擁抱與安慰,哪怕那擁抱是虛幻的,安慰是無言的。
自己這是怎麽了?怎會朝秦暮楚、三心二意起來?有姝似被雷劈了一般,張張嘴,難以成言;眨眨眼,欲哭無淚,表情窘迫而又内疚。
閻羅王目光如炬,怎會發現不了他的異常,一語揭破,“難不成你也喜歡本王?”這下子,他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這小東西不但喜歡陽世的自己,還喜歡陰間的自己,該誇他有眼光,還是斥他貪心不足呢?但無論怎樣,他酸澀的心情已完全被沖淡,變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有姝絕不承認自己是個三心二意之人,漲紅着臉擺手,“我對你的喜歡是友情,是不同的。”話音剛落,他立刻被自己說服了,笃定點頭,“對,是友情。你是我第一個朋友,所以很重要。”
那你心虛什麽?閻羅王也不點破,順着他往下說,“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你承認自己對玄光帝的喜歡是男女之情?”
有姝點點頭,一臉的生無可戀。他的腦子在這人和主子跟前似乎都不怎麽靈光,總是三言兩語就被套進籠子裏。
“你是臣,他是君,你喜歡他又能如何呢?”閻羅王繼續試探。
“我總可以慢慢追求他吧?萬一某一天我把他打動了呢?”有姝目光堅定。不到最後一刻,他絕不會放棄,即便主子這輩子成婚了,他也可以在心裏默默喜歡,遠遠看着,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你要追求他?”閻羅王的語調略微上揚,若是除去障眼法,有姝會發現他現在的表情透出三分愉悅,三分惡趣,三分期待,還有一分濃濃笑意。一慣高高在上的他,還從未被誰熱烈追求過,想想就已經心-癢難耐了。
“嗯。”有姝兀自想着心事,呢喃道,“我目前得想辦法留在京城,這樣才有機會。”至于日後該怎麽辦,隻能走一步看一步,順其自然吧。
“放心,你會如願以償的。”閻羅王揉-弄他滿頭青絲,補充道,“對了,忘了告訴你,玄光帝尚未成婚,亦無侍妾,你還有機會。”
心中巨石轟然落地,有姝這才露出後怕的表情,往椅背上一靠,連連拍打胸口。
閻羅王發覺自己快抑制不住滿心的愉悅,低沉的笑聲已在喉頭來回打了幾轉,又被硬生生咽了下去。若是繼續與小趙縣令對話,他絕對會當場失态。他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人,看似聰明,實則單蠢,偶爾耿直,偶爾又有着小心機,一會兒一個模樣,卻又樣樣都惹人喜愛。如此,他越發想要逗弄他,看他究竟會怎麽追求自己。
以拳抵唇,壓了壓滿腔笑意,閻羅王啞聲道,“地府還有許多公務要處理,本王先行一步。”
有姝尚來不及挽留,男子高大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他倉皇無措地環顧四周,發現天已經黑了,屋子裏昏暗不堪,顯得十分清冷寂寥,于是連忙翻出抽屜裏的火折子,點燃蠟燭。燭火被風吹得搖來晃去,光線也跟着忽明忽暗,一瞬間就令他慌亂起來。曾經整夜相伴的人,日後還會來嗎?會不會認爲自己喜好龍陽,是個異類?會不會反感自己?
他想找一個燈罩把蠟燭圍住,剛起身,就聽老祖在外禀報,“主人,二房一家三口全來了,如今正躺在大門外,您要不要見一見?”
正想找點事幹,免得自己胡思亂想的有姝立刻招手,“讓他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