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頭頂黑雲有如滔滔巨浪,翻滾不休,他神色一日比一日凝重,越發覺得手頭的物資不大夠用,于是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如今他總算知道何謂“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原來抄家這種事真的很爽快,沒錢用了抄一抄,沒糧吃了抄一抄,很快就能聚斂起大批财物。
他先是把王福等人欺壓過的鄉民找來,把事先寫好的狀子遞過去,讓他們去敲登聞鼓。因之前王福有王知府罩着,便是他再如何作惡,大家也隻能忍氣吞聲,并不敢得罪他分毫。如今王知府頭頂的烏紗帽能戴多久都是個未知數,且王福還摔斷腰,癱瘓在床,徹底不頂用了。此時不告更待何時?
衆鄉民略一合計,便紛紛帶着狀子去鳴冤。有姝早已準備多時,立即發下捕票命衙役去抓人。此次受審的十之八-九是原來衙門裏的官差,連癱瘓在床的王福也被擡到公堂問罪。他們平日裏作惡多端,有人趁抓捕之便強-奸犯□□女,有人沿街收取商販銀兩,還有人私自釋放人犯等等,罪名不勝枚舉。
有姝将精神力逼于雙眼,就見這些人頭頂莫不黑霧缭繞,死氣森森,可見手裏均握有人命,于是也不等待查證,先拉出去打幾十闆子再說,待打得半死不活,亦吓破了膽,再來審問。此時,衆人哪裏還敢狡辯,紛紛在罪狀上按了手印,倒也省了許多麻煩。
有姝把人犯關押起來,等待朝廷裁決,然後便帶着一群壯漢浩浩蕩蕩去抄家,把抄撿的财物全部登記造冊,張貼在縣衙外的公榜之上,還直言這些錢财将會用來購買更多糧食、藥材、布匹等物。
百姓先是叫他青天大老爺,後又親切的喊他小趙縣令,現在給他起了個新的外号——抄家縣令。但這個綽号卻并不帶有絲毫畏懼或諷刺的色彩,蓋因他抄的全是罪大惡極之家,也算是爲民除害,百姓自然不會懼怕非議,反而歡天喜地,奔走相告。
當然也有人對财物的去向表示懷疑,暗地裏猜測紛纭。但他購買任何物資走的都是光明正大的渠道,有商人經常驅趕牛車來到縣衙交接貨物,幾位賬房先生也不懼怕百姓旁觀,直接在門口點算數目,合計銀兩,然後當面結賬,來往諸事皆公平、公正、透明。
漸漸的,附近的商人都愛與趙縣令打交道,但凡有好貨就先給他報個信。當然也有奸商對他深惡痛絕,隻因他點算數量時還會當場查驗,有人運了幾百袋發黴的米面過來,被他一刀劃破麻袋,放敞給所有路人觀看,然後拿出一個小本本,把那商人的名諱記上,說是再也不與他做任何買賣。
百姓對小趙縣令的一舉一動都甚爲關心,自然也知道最近都有誰上了他的黑名單,然後便齊齊抵制該商人開設的鋪面,管保叫你不出幾天就關門大吉。
如是過了一月,某天夜晚,傾盆大雨忽然降臨麗水,更伴随着震天動地的雷鳴和呼嘯肆虐的狂風,那浩蕩-聲勢、遍天紫光,帶給人極其不祥的預感。有姝披着一件單薄外袍站在門外的回廊上,擡頭望天。
本還在半空翻滾的黑雲此刻全化爲雨水瓢潑而至,一道道黑色龍影竄入附近的江河湖海,似乎想要攪起更多風浪。直到此時,大庸國才算是真正變了天,也不知那位新帝該如何應對這場浩劫。
有姝沒再多想,立刻披着蓑衣跑去鄰水的鄉鎮查看堤壩是否牢固。所幸他親自參與了堤壩的改造工程,在洪水襲來之時,遂昌的堤壩都固若金湯,但也并不排除上遊縣城失守,以至于連累遂昌的情況,而且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非常大。
據有姝所知,朝廷每年分撥下來的修繕款也是地方官攬财的一大手段,旁人暫且不提,“趙有姝”隻在遂昌當了一年縣令,就昧下了修築堤壩、糧倉、官道、驿站等款目,總計七八萬兩紋銀,一旦遂昌遭受洪澇,死的人何止千萬?屆時他就不是被打幾百鞭子那麽簡單了。
所幸有姝及時取代了他,才沒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他命下仆把各村村長叫醒,讓他們召集村民往高地躲避,同時别忘了帶上家裏重要的财物。
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偏要淋着雨往山裏去,這不是自找罪受嗎?村民們原本滿腹怨言,聽說小趙縣令親自趕來提醒大夥兒,也就強打精神收拾東西。有姝一連跑了七八個臨水村寨,把能轉移的人全都轉移到安全的地方,這才回到縣城。
因翌日還有很多預防災害的政令要頒布下去,當晚必須先做好規劃,他并不敢耽誤時間,匆匆洗了個熱水澡就從木桶裏跳出來,兩腳剛落地,就見雕花屏風忽然扭曲了一瞬,一道高大身影緩步而出,面面相觑。
什麽情況?兩人均是一愣,然後雙雙僵住。所幸有姝已經習慣了對方的神出鬼沒,立即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去拿澡巾。這個舉動對他而言意味着極大的挑戰,好巧不巧,澡巾就搭放在雕花屏風上,而男子高大的身軀就擋在屏風之前。
這意味着有姝要穿過男子的身體才能取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固然可以繞道,但在眼前空無一物的情況下刻意繞一個圈,豈不擺明了告訴男子自己看得見他?有姝不知道男子時常來縣衙爲的是什麽,他或許已經察覺異狀,或許沒有,但隻要他一日沒有動作,有姝就不能先行露怯。
以他目前的實力,對付幾隻厲鬼都算勉強,更何況是地府的閻羅王?所以他隻能忍耐,不能擅動。
他一面不着痕迹地調整呼吸,一面筆直朝男子走去,伸手去取挂在他背後的澡巾。男子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一雙銳利雙眸此刻卻顯得有些迷茫,甚至晦澀難辨。他反射性地退了兩步,令有姝大喜過望。
說老實話,有姝正盼着他像上次那樣主動躲避。就算這人隻是一抹觸不到的虛影,但自己的眼睛畢竟能真真切切地看見,若真的撞上去,總歸有些忐忑,有些難以适應,就仿佛把這個人納入體内一般。
然而他還是高興得太早了。也不知男子怎麽想的,隻退了兩小步就穩穩站住,雙目迅速從迷茫晦澀轉變爲銳利如刀。他直勾勾地盯着越湊越近的有姝,甚至在他手臂探到自己耳邊的時候微微偏頭,做了個仿若嗅聞的動作。
有姝心裏的小人已經吓得炸毛了,面上卻絲毫不顯,極其自然的取下澡巾,開始擦拭身體。“趙有姝”幼時受了很多苦,故而長得十分瘦小,雖當了縣令,卻整天想着怎樣搜刮銀兩,以至于精神損耗太過,越發孱弱。
有姝接手這具身體後每天都有好好吃飯,認真辦差,早睡早起,幾十天的功夫就養得白白-嫩嫩,再加上剛洗過澡,皮膚遍布水珠,看着像一株玉竹,挺拔而蔥翠。本打算回避片刻的男子不知爲何竟牢牢站住了,目光死死黏在他身上。
有姝故作淡定的背轉身,擦拭不停滴水的長發。當澡巾披挂下來,擋住臉頰的片刻,他做了個呲牙咧嘴的表情,顯然受驚不小。他不敢擦的太快,也不敢擦得太慢,那會顯得太過刻意從而引起對方懷疑,于是隻得盡力保持往日的狀态。
男子對他的不慌不忙很滿意,走到屏風旁的椅子坐定,支腮看他。當他彎下腰去擦拭雙-腿時,那白-嫩而又圓潤的屁-股就高高翹-起,正對着自己……男子眸光微暗,立即交疊起長-腿,換了個不那麽尴尬的坐姿。
他知道有姝現在極其緊張,雖然努力遮掩了,但肌肉卻會不自覺地緊繃,以防範來自于身後的危險。是故,他肉呼呼的臀-瓣現在一顫一顫的,顯得很有彈-性,更叫人不自覺的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男子看得津津有味,眼裏不時蕩出異彩,而更令他感到愉悅的是,當自己出現時,向來警惕性極高的有姝卻轉身,用背部對着自己,雖然這其中有遮掩身體的意圖,卻更多地暴露了他對自己的信任。
自己在他心裏是怎樣的存在呢?恐懼卻又信賴,聽上去似乎很矛盾。忽然之間,男子就産生了探究的*。
有姝完全沒有胡思亂想的閑情逸緻。他先是覺得如芒在背,寒氣滲人,複又覺得身體灼熱,幾欲被洞穿,想也知道都是身後的視線給鬧的。什麽叫冰火兩重天,他現在可說是深有體會,恨不能憑空變出一套衣服穿上。總算擦幹身體,套好亵-衣亵褲時,他臉頰已經滾燙發紅,像喝醉酒了一般。
他盡量不去看坐在椅子上的閻羅王,繞過屏風走到外間。男子也跟着走出來,與他并肩而行,且還時不時忽然湊近,用晦暗莫測的眼眸盯視。遇見這種詭異的情況,若是換個人早就吓瘋了,好在有姝見多識廣,慢慢倒也習慣下來。
他徑直走到書桌邊,提起筆編撰赈災流程,幾乎不用思考就洋洋灑灑寫了滿紙。男子站得極近,微微偏頭就能嗅到他濕發上的水汽與香味,起初還有些分心,大略掃了兩眼就聚精會神的默讀起來,片刻後暗自叫好。
他隐去身形,摸了摸有姝濕漉漉的腦袋,動作緩慢而又透着難言的親昵,然後消失在漫天水幕中。
有姝一旦認真起來就會忽略周遭的事物。他沒發現男子的離去,隻感到頭頂微微有些發涼,便把澡巾蓋在腦袋上,繼續撰寫政令,直到小厮端着一碗熱騰騰的姜湯和兩籠蒸餃來敲門才猛然回神。
“咦,人呢?”他隻嘀咕了一句就去開門,撲面而來的水汽令他打了個巨大的噴嚏。
幸好姜湯放在食盒裏才沒被波及,反倒是小厮,被噴了滿臉唾沫。他胡亂用袖子擦了擦,笑道,“老爺,您要的姜湯熬好了,快趁熱喝了吧。”
“我沒讓你們熬姜湯啊。”有姝略感疑惑。
衙門裏的下仆多是男子,唯二的兩個丫鬟前些天也主動請辭了,說老爺能着呢,不需要她們伺候。男子畢竟與女子不同,心思沒那麽細膩,看見老爺大半夜淋着雨回來,竟沒一個人想着給他張羅一碗祛寒的藥物或準備些墊肚子的宵夜。
小厮很不解,問道,“不是老爺派人來廚房,吩咐咱們趕緊熬一碗姜湯送來嗎?且還說您肚子餓了,最好再做一點容易克化的吃食。您瞧,這是三鮮皮凍蒸餃,入口即化,吃了馬上睡覺都成。”
兩個丫鬟請辭之後,有姝的房間一直沒人伺候,幾個小厮要來守夜,均被他一一趕走。如今大半夜的,忽然有人送來姜湯和吃食,還說是自己吩咐的,怎麽可能呢?有姝思來想去,隻猜到一種可能。
他低聲問道,“你還記得命你熬姜湯那人長什麽樣子嗎?”
小厮先是點頭,細細一想又搖頭,眼裏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不自覺嘀咕道,“奇了怪了,明明方才還記得,怎麽現在卻忘了?”
定是中了閻羅王的障眼法,看來他果然是個好人,不,好神。思及此,被監視的驚懼與惱怒瞬間消散,有姝對男子的觀感也就越發好起來。他端起姜湯一飲而盡,又拿起筷子吃蒸餃,含糊道,“我知道是誰了。這裏沒你的事兒,回去睡覺吧。”
“好嘞。小的就睡在隔壁耳房,老爺若是有事隻管叫小的一聲。”小厮立刻告退,順手關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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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有姝所料,傾盆大雨隻下了一天一夜,上遊縣城的堤壩就被沖毀,波及了遂昌七八個鄉鎮。所幸村民們及時撤離才沒造成傷亡,但廣袤良田卻全被濤濤洪水淹沒,同時也帶走了今年上半年所有的收成。
有姝早在城郊建了許多棚戶用來安置災民,且及時開倉放糧,并免費熬煮預防疫病的湯藥。雖然家園葬在水底,但受災民衆的日子倒也過得下去,每天有粥喝,有藥吃,有屋住,有衣穿,有被蓋,心情都十分平靜。
且縣太爺早就頒布了政令,說是洪水退去之後,他要廣征徭役去修築毀掉的堤壩、路橋、驿站等公共設施,管吃管住還給一兩銀子月錢。普通的矮房隻需幾兩銀子就能建起來,也就是說,做幾個月的工,村民們就能重建家園。不僅如此,縣太爺還取消了下半年的賦稅,并且免費向各村各寨分發糧種,好讓大家及時把收成補上。
條條政令頒布下去,竟完全免除了大家的後顧之憂,叫大家如何不感激涕零?直到此時,遂昌百姓才明白,縣太爺前些日子大肆購買物資都是爲了什麽。他早就預見天災将至,爲了确保治下百姓都能活下來,把全部身家一一變賣了。
建造占地如此巨大的棚戶區,又日日米糧、湯藥、衣服的供着,所需銀兩數目,便是那些目不識丁的莊稼漢也能大略計算出來。縣太爺在公榜上張貼的那些财務報告,竟無一絲虛假。
青天大老爺啊!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遂昌縣的百姓得積幾輩子德才能遇上這樣一個憂國憂民、死而後己的好官?大家一看見匆匆而過的小趙縣令就自動自發地圍攏過去,或大聲問好,或殷切叮囑。他們不敢跪拜,因爲小趙縣令說許多人擠在一處本就危險,倘若跪下去,恐會發生踩踏事件。他甯願自己受傷,也不想看見大家平白喪命。讓治下的百姓安居樂業本就是他應盡的責任,無需任何人感激。
這些話看似簡單,卻實實在在說進大家心坎裏去。從此以後,百姓都把感激藏在心底,然後嚴格執行小趙縣令的政令。他讓大家注意個人衛生,大家就勤快洗澡;他讓大家多多照顧老弱婦孺,青年壯漢就主動肩負起照顧衆人的責任;他讓大家在屋内的邊邊角角撒上石灰,安置區到處都能看見白色的粉末;他讓略感不适的人單獨隔離出來,沒有任何人感到懼怕或猶疑,立刻就告别親人轉到别處……
他一個指令百姓一個動作,把災後事宜處理得井井有條、妥妥當當。洪水還在肆虐,大雨還在傾盆,遂昌卻太太平平,安安穩穩。
反觀周圍的幾個縣城,早就亂成了一鍋粥。許多鄉寨被洪水淹沒,死傷無數,而縣太爺卻拿不出糧食赈災,隻能把幸存的鄉民擋在城門外,任由他們自生自滅。有人易子而食,有人落草爲寇,有人跳河自殺,那景象堪稱人間煉獄。
聽說遂昌縣的情況後,大批災民蜂擁而至,令有姝壓力倍增。所幸他準備充足,倒也能勉強撐過去。七八天之後,雨勢稍有減緩,朝廷派送赈災物資的車隊總算到了,先是停留在州府,然後一個縣城一個縣城的分發下去。災民最多的遂昌反而最後一個領到錢糧,且數目最少。
看見慢吞吞駛入城門的二十輛闆車,有姝的臉黑如鍋底,而那欽差卻還咧嘴燦笑,仿佛心情十分愉悅。他對擠在道路兩旁的瘦弱災民視而不見,拱手道,“趙大人,讓您久等了。庫房在哪兒,領我們過去吧?”
“不用去庫房了。這批錢糧大家已等待許久,直接分了吧。”有姝舉起匕首劃破頂上的幾個麻袋,又把裝銀兩的木箱子打開。
欽差再要阻止時已經晚了,麻袋裏流出的不是大米,而是細沙;木箱内裝的不是銀子,而是磚頭。這是怎麽回事兒?災民們先是錯愕,繼而怒問,“我們的糧食呢?銀子呢?都被你們弄到哪兒去了?”
被盤剝了許多年,這裏頭的彎彎繞繞他們哪能不清楚,無非是層層克扣,扣到小趙縣令這裏就什麽都沒了。上頭中飽私囊,養肥了自己,卻棄真正的災民于不顧?蒼天啊,這是什麽世道?
更爲可恨的是,他們還打算用偷天換日的手段陷害小趙縣令。若小趙縣令沒有當場查驗物資,而是直接把它們運入庫房,門一關,再一開,下回分發錢糧的時候他怎麽說的清楚?
指不定上面還要告他一個貪墨災銀之罪,那可是要殺頭的!好狠毒的心思,好龌龊的手段!災民們怒發沖冠,把欽差摁在地上好一頓打,最後還是有姝開口勸解,他們才堪堪停手。
有姝把人一個不漏的抓起來,又保存好二十車罪證,轉而繼續去安置災民。待洪災過後,他必定會把此事寫成折子遞交給新皇,看他如何處置。
如是又過半月,洪水慢慢退去,災民們也開始重建家園,遂昌縣卻來了許多官兵,把有姝綁了帶往州府大牢關押。直到此時有姝才知道朝廷早已派了欽差來調查災銀被克扣一事。也不知王知府怎麽運作的,那欽差竟認爲災銀不是被貪墨,而是被山匪劫走,有姝則莫名其妙成了匪首。
有姝讓欽差拿出證據,對方便蔑笑道,“山匪劫掠各縣,殺了許多官員,卻獨獨對遂昌秋毫不犯,這一點你怎麽解釋?”
“怎麽解釋?因爲土匪也是受災的鄉民,他們仁義,不忍殘害城裏的數萬萬同胞,也不忍殺害我這個好官!”有姝的辯解隻換來欽差一頓杖刑,末了強壓他在罪狀上摁了手印。有姝閱讀能力十分強悍,僅瞥了一眼就把狀詞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們竟打算把王知府的所作所爲全推到有姝頭上,且找了人證,造了賬冊,條條款款皆有理有據,邏輯分明,可見早已籌謀許久。而那欽差必定已經被他們收買,一力配合此事。
有姝頭一次感到絕望,因爲欽差竟帶有尚方寶劍,可先斬後奏。也就是說他無需把案宗帶入上京重審就能讓自己消聲滅迹,而潑在自己頭上的髒水永遠都洗不掉。
如今該怎麽辦?有姝思忖片刻,終是咬破指尖,在自己額頭畫了一道離魂符。瀕臨生死存亡之際,他唯一能求助的人竟是地府閻羅,說出來真是莫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