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景象比他預想的還要恢弘大氣,穹頂布滿九天星圖,一顆一顆散發着光芒;周圍乃九州山河全景壁畫,流水瀑布淙淙作響,仿佛将一方乾坤攝入其中,而那高高的殿宇之上則擺放着一張巨大桌案,臉覆面具的閻羅王正端坐其後,打開一本名冊細看。
整個殿宇散發着微光,獨獨他那裏一片漆黑,除了面具上的紫色紋路,便隻能看見一個極其高大威嚴的影子。二十四獄主也都戴着面具,屏聲靜氣地坐在下首等候,從他們僵硬的肢體語言來看,對這位上峰應該十分懼怕。
有姝越發小心謹慎,腳尖踩在刻滿彼岸花的黑石磚上,慢慢挪到一根立柱之後,探出半個腦袋查看。“趙有姝”參加瓊林宴那日曾見過大庸國主慕容連和禮親王慕容軒,對二人長相記憶猶新。有姝在腦海中略一翻查,已确定他們正是當今最有權勢的兩位主兒,而高堂上那位顯然也正在核對幾人身份。
“堂下可是大庸國主慕容連,禮親王慕容軒,皇貴妃孫氏?”閻羅王放下名冊,沉聲詢問,因隔着一張面具,本就冰冷無機質的嗓音越發顯得空洞怪異。
“知道是朕還不快快把朕放了?否則朕要抄你九族!”慕容連怒喝道。
“放肆!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豈容你高聲喧嘩,叫嚣不已?”坐在左首第一位的獄主冷聲開口。又有一名獄主朝穹頂一指,便見其上懸挂着一面黑色匾額,镌刻着三個狂草大字——幽冥殿。
慕容連三人這才意識到自己竟被抓入地獄,忍不住嚎哭掙紮起來。那閻羅王理也不理,隻管拿出一本賬冊,一條一條細數三人罪狀,足足念了三千六百八十八條才打住,喝問道,“你們可認罪?”
“不認!朕是皇帝,朕是真龍天子,紫微帝星,就算要受罰,也該由玉皇大帝親自來審問,什麽時候輪到你一個小小閻王?”慕容連表情猙獰地質問。
對方似乎覺得這番話很可笑,發出短促而又古怪的輕嗤聲,然後右手一招,将他吸到近前,一字一句道,“不過一條鱗片都未長齊的僞龍,也敢在本王面前自稱紫微帝星,今日本王就扒了你的龍皮,斷了你的龍骨,待要看你如何。”話落指尖已插入慕容連脖根處,将他慘白的脊椎骨抽~出,然後剝掉皮囊扔到一旁。
本還保持着皇族威儀的慕容軒與孫氏這才齊齊尖叫起來,醒神後立即磕頭認罪。就算認罪了那人也未曾輕饒,命第一獄主與第二獄主将人帶下去挖眼割舌,鞭刑兩百。
行刑之所就在殿内一角,其慘烈景象頗爲觸目驚心。所幸有姝見慣不怪,心緒倒也平靜,蹲在地上默默看了許久,還跟着數了數鞭刑數量。不知不覺耗了幾個時辰,三人都已審完,閻羅王才命獄主把人送回陽世。有姝立刻跟随衆人出了幽冥殿,回頭再看,身後隻餘一片黑暗……
翌日睜眼,他老半天回不過神,洗漱後慢吞吞地朝前廳走,一路都在分析那個夢境。有了“趙有姝”的前車之鑒,他絕不會天真的以爲夢裏的一切都是假象,也就是說,昨晚慕容連、慕容軒和孫氏的确被投入地獄受審。“趙有姝”被打了一百大闆,身體便會呈現出相應的傷勢,那被剝皮斷骨的慕容連和挖眼割舌,鞭刑二百的慕容軒和孫氏又會如何?
十有八~九活不長了吧?這樣想着,他不免露出深思的神色。
走到前廳,就見一名形容猥瑣的中年男子已坐在飯桌旁用膳,一雙筷子在碗碟裏翻來攪去,十分失禮。有姝略瞟一眼,已認出此人身份。
這人名叫王福,祖籍紹興,爲人十分陰險狠毒,且比“趙有姝”更貪婪無數倍。二人常常因分贓不均發生沖突,但王福乃“趙有姝”直系上峰推薦過來的人選,與其連着姻親,不好得罪,隻有忍了。時日一久,王福就覺得縣太爺年輕好欺負,越發蹬鼻子上臉,不分尊卑。
“喲,縣太爺您來了。您尊臀可好?”王福也不起身行禮,隻瞥了有姝屁~股一眼,目中滿是惡意。這些天縣太爺不在,大事小事全是他一人包攬,可說是威風八面。如今縣太爺傷愈,奪了他權柄,他自然很不樂意。
有姝盯着杯盤狼藉的桌面,表情十分陰郁。若是沒記錯的話,雖然王福寄住在縣衙,但夥食卻得自理。也就是說,他現在吃的東西應該屬于“趙有姝”,而自己就是趙有姝。
經曆兩世,有姝護食的毛病還沒改,但也克制很多。他撚了撚微微發~癢的指尖,又按了按額角的青筋,這才在桌邊坐下,端碗吃飯。
王福把僅剩的一根雞腿夾入自己碗中,壓低嗓音道,“縣太爺,王大人讓您上貢的銀兩您備齊沒有?備齊了小的這就親自送去州府。”
有姝略一思忖,已明白他說的是什麽。過些日子就是禮親王慕容軒的生辰,他雖沒被正式冊立爲太子,卻因母親受寵早已入住東宮,乃闆上釘釘的下任國主。他在朝中的擁趸很多,恰好“趙有姝”及其上峰就在其中。爲了在禮親王跟前記個名,他們自然要絞盡腦汁地搜刮寶物遞上去。但民間哪裏有什麽寶物,還不都在皇商巨賈手中?
前些日子,趙有姝的上峰看中一座珊瑚樹,要價三十萬兩紋銀,他拿不出來就把銀子分攤給下面的幾個知縣,放言說誰孝敬的銀子多,來年就提拔誰。像趙有姝這樣的小人物連禮親王的邊都摸不着,唯一的晉升之路便是攀附上峰,聞聽此言自然十分重視。
他已與遂昌縣的各大富戶打了招呼,讓他們籌錢。這些人被縣太爺盤剝,自然就去盤剝手底下的佃農,正所謂一層剮一層,一層比一層瘦,直把平民百姓都剮成行屍走肉方肯罷休。
趙有姝早些時候就已籌到十八萬兩銀錢,卻沒讓王福知道,他也在防着王福從中刮油。若這幅皮囊沒換魂兒,指不定銀錢早就交上去了,但現在,有姝卻自有打算。他直言道,“我已籌到十八萬兩銀子,但這筆錢我另有用處,你讓王大人自己想辦法吧。”
王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扔掉筷子後诘問道,“你方才說什麽?”
“銀子我有,但我不出。”有姝一字一句重複。
王福先是面容猙獰,複又緩和神色,細聲細氣地勸解,“縣太爺,您這是跟屬下鬧脾氣了?可也不能拿自己的仕途開玩笑啊!王大人手底下七八個知縣都已經去籌錢,誰動作快誰就在他心裏記上了号,來年說不定就能調入州府。您放着這樣大好的機會不要,究竟想幹什麽?難道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當一輩子的七品芝麻官?”
有姝的理想是位極人臣,這樣才好接觸到更高層次的權貴。沒準兒這些人裏就有主子呢?但他絕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一個無關緊要之人,于是淡淡道,“我想幹什麽輪不到你來過問。我自個兒樂意。”
“好好好,您樂意是嗎?我這就去州府向王大人禀明此事,看他如何處置!”王福猛然起身掀了桌子,然後甩袖而去,完全不把有姝這樣初出茅廬又毫無背景的黃毛小子看在眼裏。十八歲能高中狀元确實了不起,但若不會做人,便也隻有一輩子給人當墊腳石的份兒。
有姝盯着灑了一地的食物,五官漸漸扭曲猙獰,若王福此時回頭看一眼,也許就不會一意孤行的往死路上走。
“從遂昌前往州府,乘車的話需得七日,步行的話需得十七八天。你待他車輛行駛到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就把車轅弄斷,他要走到下一個城鎮意欲租車,你就再弄斷,務必拖延一些時日。”他一面命人打掃地上的狼藉,一面用精神力吩咐剛收攏的一隻女鬼。
女鬼曾是縣衙的廚娘,生前命不好,丈夫爲了一個粉~頭将她休棄,兒女也不肯相認,雖無執念卻沒有墳地落腳,成了無法投胎的孤魂野鬼。有姝答應替她超度,這才換得她傾力相助。
女鬼連連答應,追着王福去了,有姝便又吩咐下人莫再準備如此豐盛的早膳,一碗粥,幾個包子饅頭也就罷了。他現在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百姓的血汗錢,若再奢侈浪費,當真會遭天譴。不但他自己要勤儉節約,下面那些人也都得照辦。
他一面考慮該如何重置縣衙的章程,一面走到公堂準備處理政務。正堂裏除了一個灑掃的小厮,竟沒看見半個人影、捕快、衙役、胥吏,全都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人呢?”他看向小厮,小厮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恰在此時,早已爲他所用的一隻餓死鬼從地下鑽出來,禀告道,“大人,那些人全是王福的班底,他臨走時吩咐他們莫要聽您使喚,故而全找借口告假了。王福一日不曾回轉,他們就一日不上值,讓您當一個光杆縣令。”
這餓死鬼生前是一名乞丐,從來沒吃過一天飽飯,有姝一來就送給他一張陰陽元氣符,雖然吸收之後很快又會□□,但好歹讓他得到片刻舒坦。故而他死心塌地地跟在有姝身邊,趕也趕不走。乞丐的特長自然是打探消息,莫說一個小小的縣衙,就算是州府裏的瑣碎小事,他也都一清二楚。
正所謂“無幕不衙”,沒有師爺在旁輔佐,大多數縣令根本不知該如何處理政務。王福滿以爲把自己的班子叫走就能給縣太爺一個下馬威,卻是打錯了主意。現在這個趙有姝可不是原來的趙有姝,腦子的運作方式異于常人。
他沒有一家家一戶戶地去找,而是把這些人的名字記下來,停了工錢。所幸“趙有姝”對銀錢看得極重,銀庫鑰匙一直在他自個兒手裏捏着,幾個賬房先生也是他的親信,自然可以實施經濟制裁。
“沒有人手,我自己掏錢雇傭。花錢請來的人反而比吃幹飯的衙役得用。遂昌縣哪處地方苦力最多?”有姝跨出縣衙,邊走邊問。“趙有姝”除了在銀錢上分得很清,其餘諸事都極其依賴王福,家裏那些仆人大多是王福請來的,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誰,故而十分不可靠。
餓死鬼縮肩耷背地跟在後面,指引道,“前面第二個街口左拐,直行到第四個街口再左拐,穿過一條胡同就到了碼頭,那裏有很多苦力等着過往商船卸貨。”
“那就走吧。”有姝緩步而行,到得碼頭果然看見許多身體強壯,打着赤膊的苦力。他反複查看兩圈,挑選了二十名面容兇悍目光卻清正的男子。一月三兩銀子,隻簽活契不簽死契,按時結算工錢,包吃住,還有公職頭銜,這個活兒傻~子才不接。
二十人很快簽了契約,各自領到一套衙役的服裝穿上,然後舉着棍棒浩浩蕩蕩跟随在有姝身後。他們心中也有正義公理,但在飯都吃不飽的情況下,誰又能堅持正義公理?頂多縣太爺讓打人的時候下手輕點也就是了。
這樣想着,一行人穿街過巷,來到李家村。村民們早就習慣了縣太爺招搖過市的行爲,立刻遠遠避開,目光裏滿是恐懼和仇恨。有姝循着記憶找到李家,卻見曾經破屋爛瓦的兩間矮房現已變成三進的青磚大院,院子裏種了許多花樹,正搖曳多姿的探出牆頭。
守門的小厮見來人是縣太爺,連忙躬身相迎。李二狗一早出去賭博,尚未回轉,李妮并不顧忌男女大防,得了信就拎着裙擺跑出來,撞上滿屋子的彪形大漢也不覺得害臊,腰~肢反倒扭得更歡。
看見端坐在主位,唇粉膚白、皮滑肉嫩、眼兒溜圓,比自己還要俏~麗無數倍的未婚夫,她目中飛快閃過一絲厭惡,诘問道,“怎麽不打一聲招呼就來了?前兒個我看上那支金钗你給我買了嗎?”
有姝定定看她一眼,心裏猛然竄出一股邪火。分明是這女人作惡被告到地府,怎麽她一點事兒都沒有,自己就要受那皮肉之苦?罷了,地府不懲治她,我親自動手也是一樣!
思及此,他才算是好受一些,從懷裏掏出一塊桂花糕,用門牙一點一點往下蹭。看見他小~嘴兒微動,腮肉輕鼓的吃相,李妮也火冒三丈。一個大男人,爲何不能有點大男人的樣子?吃個東西而已,有必要弄得如此,如此……
李妮絕不承認自己私底下日日都在練習這種吃相,就爲了顯得更爲嬌俏可愛一點。她揉了揉胸口,待心火略微降下才道,“問你話呢,金钗買了沒有?”
有姝端起茶杯徐徐啜飲,對她聽而不聞視而不見。李妮正想發火,李二狗便匆匆跑進來,抱拳道,“妹~夫,讓你久等了!我這就吩咐廚房去備飯,隔壁村的王财主送來兩隻熊掌,正好給咱當下酒菜吃,來人啊……”
他話未說完就被有姝打斷,“不費事了,今天我有公務在身。聽說最近有人想找你打官司?都有哪幾家,報上名來。”
李二狗大喜,還當妹~夫意欲替自己撐腰,忙把人一一報上去。有姝迅速記在紙上,辭别李二狗時吩咐道,“我今天就把他們帶到縣衙,明天早上你來與他們當堂對質。”
李二狗連連答應,關上門之後露出一個萬分得意的表情。妹~夫親自來抓人,這是給了他多大的臉面?若是說出去,看誰還敢跟他對着幹!
有姝按照名單挨家挨戶去找,這些人一見是他,立刻跪下磕頭認錯,涕泗橫流的模樣十分凄慘。有姝讓他們寫狀子,他們不肯,讓他們去敲鳴冤鼓,他們不幹,無奈之下隻得把人全抓了,用繩子一溜兒綁着牽回去。
“快看啊,趙狗官又在抓人了!”
“這回抓的都是得罪他大舅子的人,真他娘的畜生!”
“呸,死了該下十八層地獄!”
百姓等他走過去之後紛紛沖地上吐口水。
有姝耳目靈便,卻也隻能裝聾作啞,把人帶到縣衙後分别關進小隔間,一一進去詢問。這些人一個勁兒的幫李二狗說好話,直言全是自己的錯,與李爺無關,回去之後必定磕頭賠罪雲雲。
有姝無法,隻得喝令他們閉嘴,用筆尖點了點對方,言道,“這個是因爲什麽?”
這話顯然是對餓死鬼說的,他立刻上前低語,“這個叫做李旺,因把自家田坎修得太高,李二狗家的牛走過去摔斷了腿,就被李二狗同樣打斷腿扔在山裏。要不是他家養了一隻好狗,半夜帶人去尋,沒準兒就被虎狼叼走了。”
有姝奮筆疾書,很快寫完一張掞藻飛聲,有理有據的狀子,讓李旺按手印。這些人都是莊稼漢,從未讀過書,又哪裏看得懂他在寫什麽,以爲他是在胡編亂造,栽贓陷害,于是哭爹喊娘地嚎起來,無論如何也不肯擡手。
有姝無法,隻得讓新聘用的下屬将人抓~住,強壓了一個拇指印。下屬目中隐現憤怒,卻也無可奈何,現在世道這麽亂,自己尚且難以活命,又哪裏顧得上旁人?
他每走進一個房間就兀自寫一張狀子,弄得整個縣衙鬼哭狼嚎,吵鬧不堪。好不容易集齊罪狀,他安安心心躺下睡了,小隔間裏的低泣聲卻響了一夜。待到第二日,李二狗果然早早來到縣衙打官司,還把狐朋狗友們一塊叫來湊熱鬧。亦有心存良~知的百姓聞訊趕來,手裏提着菜籃子,裏面裝着石頭雞蛋等物,打算砸完狗官立馬就跑。
有姝也不廢話,甫一坐定就拍打驚堂木,讓下屬把原告帶上來。衆人哭了一夜,披頭散發,眼睛紅腫,看上去十分狼狽。百姓們發出憤怒的噓聲,有姝卻容色淡定,拿起一份狀子開始念,剛念兩句堂下就傳來喊叫,“冤枉啊!這份狀子根本不是我們自己寫的,是縣太爺捏造了然後逼我們摁的手印!老天爺若是有眼就降一道神雷把這些惡人全劈死吧!”
“老天爺開眼,莫讓好人蒙受冤屈!求求您了老天爺!”
在絕望之下,這些人唯一能求助的竟隻有上蒼。圍觀群衆感同身受卻又無能爲力,隻得垂下頭抹淚,咬緊的牙關咯咯作響,仿佛要把坐在上首的人生吞活剝。反觀李二狗則叉腰仰面,得意洋洋,李妮也坐在堂中掩嘴低笑。
有姝誰也不理,拿起驚堂木拍了拍,待下面音量稍減就繼續往下念,念着念着,哭嚎的人慢慢停了下來,側耳聆聽,李二狗與李妮卻露出驚疑不定的表情。
“李旺,這份狀詞所言可曾句句屬實?”有姝淡聲詢問。
李旺不敢答應,一會兒看看堂上,一會兒看看隐在人群中的親人,眉頭幾能打結。
有姝并不需要他回答,拍打驚歎木斷言道,“今已查證,李旺所供諸事均屬實,本官判李二狗殺人罪名成立,秋後處斬。”話落又拿起一份狀子開始念,亦完全符合事實,同樣不等苦主點頭就判定李二狗有罪。
連審了十五六個人,不過花費了短短三刻鍾,數罪并罰之下李二狗被判斬刑。站在兩旁的衙役撲上去将他捆了個結結實實,還拿大刀架着脖頸,待縣太爺把公審文書遞給刑部并得到批複,就能拉去菜市口行刑。
李二狗幾欲瘋癫,一面掙紮一面喊着妹~夫。李妮爲了掩蓋心中的恐懼與慌亂,站起身指着有姝的鼻子叫罵,說他如果再不放了兄長,這樁婚事就即刻作罷。
哪料有姝早有準備,從懷裏摸出一張婚書,當場撕成碎片,徐徐道,“本官正有此意。那麽,接下來就接着審李妮逼害人命之罪,苦主在哪兒,自己站出來。”話落略一擺手,就有兩個衙役把李妮壓跪在堂上,膝蓋撞擊地面的巨響令人聽了牙酸。
臨到此時,百姓們才意識到縣太爺是來真的,他竟真的打算大義滅親,爲民除害。誰會把自己媳婦當場壓跪,開堂公審?還要不要臉面?誰會把自己大舅子五花大綁拿刀架着,令他吓出兩泡尿?做戲根本做不到這等地步!
跪在堂下的幾人牙關一咬,立刻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