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嗯”的一聲,點了點頭便朝王府客廳的方向走去,多想無益,反正一會就能見着會是什麽客人能讓父親和母親一同在這個時間點出面招待了。
不一會,王默來到客廳外,還沒有走進去,就聽到客廳裏傳出來陣陣交談聲。
剛剛跨步邁進客廳大門,王默就看到母親朝他招了招手,滿是笑意地說道:“默兒回來啦,快過來見見你大舅。”
大舅?
王默愕然一愣,從哪裏冒出來這麽一個舅舅的,不由得朝端坐在王浩山左手邊的客人望去。
客人是一個長相有些富态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身着華貴的絲綢長袍,雙目炯炯有神,嘴角挂着和熙的笑容,上下打量着王默。
知道王默不明所以,王浩山掩飾地幹咳了幾下,向王默介紹道:“這是你親大舅,早些年因爲你母親的娘家劉家舉族下南洋避禍,這才斷了聯系。”
原來母親竟然也是出身大家族的,怪不得一直以來總覺得母親言談舉止雍容大方,一點也不像普通的鄉下村婦。
既然是長輩,王默倒也沒有擺什麽少帥的架子,而是立即上前朝這突然冒出來的舅舅躬身施禮,恭恭敬敬地說道:“見過大舅!”
王默大舅笑吟吟地看着王默,贊賞地說道:“小默的确英武不凡,我之前就一直聽人說,川軍少帥這幾年率領川軍東征西讨,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那是!”王浩山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來,“你是不知道,這幾年,黙兒的兵鋒所指,什麽滇軍、黔軍、湖北軍,什麽号稱天下第一強軍的北洋軍,通通隻有滾犢子的份,就是那些英吉利洋人和東洋人,不照樣被黙兒揍成了龜孫子!”
雖然這是基本事實,但這樣當面炫耀真的好嗎?
王默暗自吐槽不已,他還真從來不知道老爹有這樣臭屁的隐藏屬性,也不好說什麽,隻能無言以對。
王默不知道的是,王浩山對劉家可是一直都深有怨念的。當年王浩山夫婦的結合,是遭到了劉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反對的,也包括眼前這位王默的大舅。
簡單點概括,就是一個窮**絲和白富美好了,白富美的家人要棒打鴛鴦,由此而産生的恩怨情仇。
現在王家崛起,成爲主宰半個中國的權貴之家,王浩山當然要一吐積攢在心中多年的怨念。
王默聽不懂,王夫人卻是明白王浩山的意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道:“仗是默兒打的,有你什麽事,說這些幹什麽!”
被點破那點小心思,王浩山讪讪地笑道:“又不是我提起的,就随口一說,随口一說嘛。”
王默大舅當然也看得出王浩山那點怨念,不過這舊賬本來就扯不清楚,再者他這次上門是有事相求,更不好說什麽,于是連忙轉移話題,朝王默說道:“小默,這次大舅出來得匆忙,沒來得及備什麽好東西,這個南洋的種植園,就當是大舅的見面禮吧。”說吧,從懷裏掏出一紙契約遞過去給王默。
見面禮就送一個種植園,即便王默不缺這點錢,但也不得不說這真是土豪。
不過,要一個南洋的種植園似乎也沒什麽用,王默略微有些猶豫。
“既然是你大舅送你的見面禮,你收下就是了。”王夫人卻是毫不客氣地讓王默收下。
王默聞言,當即收下契約,再次躬身施禮,說道:“謝謝大舅!”
接下來的談話也就是一些家長裏短,主要是聊聊兩家的近況,王默也從中稍微了解了母親的娘家劉家的大概情況。
王默這個大舅叫劉景誠,卻也不是簡單人物。
自從劉老太爺過世之後,劉家就由劉景誠掌握大權。劉景誠手腕了得、精明幹練,短短二十年的時間,就将劉家發展成爲了南洋影響力頗大的華人家族,在南洋擁有大片種植園,在華人圈子裏也算是能說得上話的權勢人物了。
然而,這個時代的南洋華人,恐怕處境不怎麽好。
在王默看來,這個時代的南洋華人是有經濟實力,卻沒有政治地位,在西方殖民者的眼裏,和養肥了就宰的肉豬沒多大區别。
南洋華人也并非看不明白這一點,隻是母國勢弱,他們無所依靠,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唯有逆來順受罷了。
這也是爲什麽南洋華人會屢屢成爲給民黨孫大炮那些人捐獻巨額資金的冤大頭,實在是他們太缺乏安全感了,不惜代價也要抓住一個哪怕未必靠譜的救命稻草。
想到這些,王默多少有點明白這個大舅斷掉聯系這麽多年,現在突然找上門是爲什麽了。
閑聊了約莫有一個小時之後,王夫人起身說道:“大哥,你先坐着,我這就去給你收拾一間客房出來,難得來一次,你一定得多住些日子。”說罷,沒等劉景誠拒絕就張羅去了。
待王夫人走後,劉景誠這才有些惆帳地對王浩山說道:“浩山,實不相瞞,這次我過來除了探親,還受了南洋華人聯合商會的委托,來向你們求助的。”
“這什麽話,都是一家人,有什麽我能幫上的,盡管說!”王浩山豪氣地大手一揮,似乎很想展現如今王家的強大實力和底蘊一樣。
王默卻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用得着這樣充大氣嗎,這還隻是面對大舅哥,要是老丈人沒過世,那得怎麽個嘚瑟法?
爺賣崽田也不是這麽個賣法啊,再說了,劉景誠明明說了他是受了南洋華人聯合商會的委托前來求助的,又不是他個人的事情。
劉景誠很清楚王浩山那點心結,當然沒有在意這些,當即說道:“是這樣的,我們南洋華人聯合商會委托我向你們購買一批槍支彈藥,當然,商會會按照市價付錢的。”
“要買槍支彈藥啊......這個......”王浩山轉過頭望向王默,說道,“軍中的這些事情都是由黙兒負責的。”
此時,劉景誠轉過頭望向王默,他其實對此也有所耳聞的,畢竟川軍少帥王默手裏掌握着一條隐秘的軍購渠道,連先進的飛機都能采購的消息很多人都清楚。
劉景誠想要采購槍械彈藥,而不是請求王家出兵相助,這倒是有點出乎王默的意料。
也是,王家現在并沒有掌握海軍,就是想出兵南洋恐怕也不可能。
“采購槍支彈藥啊......你們想要多少?”王默問道。
見王默沒有回絕的意思,劉景誠頓時大喜過望,連忙說道:“起碼要兩萬條槍,彈藥當然是越多越好,最好輕重機槍這些威力大的武器也能賣給我們一些,錢不是問題,就是比市場價貴也可以商量的。”
王默還沒有說什麽,王浩山就先驚叫道:“兩萬條槍!你們想幹什麽,這是要在南洋起事嗎?”
兩萬條槍,足量的彈藥,組建和訓練出兩個野戰師完全不成問題,還要輕重機槍這樣大威力的武器,任誰看來,這也妥妥是要武裝起義的節奏。
劉景誠卻是微微搖頭,苦笑道:“起事?怎麽可能,現在南洋華人都戰戰兢兢求生存,哪裏可能鬧事。”
“現在南洋華人的處境這麽艱難嗎?”王默問道。
劉景誠歎氣道:“何止艱難,簡直就是危如累卵,商會諸公委托我來購買這麽多槍支彈藥,就是爲了以防萬一事有不協,也隻能拼命了。”
“既然這樣,那劉家幹脆舉族回國算了。隻要你們回來了,就算是洋人,借他們一百個熊心豹子膽,這些龜兒子也絕不敢動劉家分毫。”王浩山建議道。
“回來當然好,隻是......”劉景誠搖頭,頗爲無奈地說道,“這些年劉家已經在南洋落地生根了,不說那麽多産業在那,就是那些姻親故舊也沒辦法撇下啊。”
“是南洋當地土著還是洋人想要對華人發難?”王默問道。
提及此,劉景誠恨恨地說道:“都是一丘之貉,那些南洋當地土著個個好吃懶做,看着咱們華人辛苦開墾出來的種植園個個垂涎三尺,那些洋人就更不是個東西,天天變着法子刮地皮就不說了,還暗中不斷慫恿那些南洋土著向咱們華人發難,想要坐收漁翁之利。”
這是西方殖民者的慣用手段了,扶持一方打壓一方,從而掌控局勢。就比如西方列強在遠東養了日本這條看門狗,他們向來善于通過這種手段來維持殖民統治。
王默沉吟思索了一會,又問道:“你們采購了槍支彈藥之後準備怎麽辦,分發給南洋華人自保?”
劉景誠點點頭,答道:“嗯,大家手裏有槍,總歸是能多點自保的底氣。”
“隻是把槍支彈藥分發給大家,這恐怕沒有多大意義。”王默搖了搖頭,說道,“南洋當地土著有洋人在背後支持,他們自然也能弄到槍械。如果隻是把槍械分發給大家,這樣各自爲戰恐怕依然是兇多吉少。”
南洋當地土著畢竟人多,有洋人在背後支持,他們自然有充足的槍支彈藥,即便是烏合之衆,但也足以擊潰連烏合之衆都算不上的華人了。
“那......那可怎麽辦?”劉景誠的臉色有些發白,如果這樣都無法自保,那整個南洋的華人豈不是......
王默沒有馬上回答劉景誠的問題,而是朝客廳外喊了一聲:“來人!”
聽到王默的喊話,一名候在客廳外的勤務兵當即走了進來。
“你現在去一趟特勤司的南京辦事處,傳令特勤司司長蒼狼即可過來見我!”王默對勤務兵命令道。
“是,卑職明白!”勤務兵凜然應命,然後迅速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