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後的東京顯得格外蕭瑟、陰冷，墨色調灰白的雲層遮掩着整個天空，給人一種灰蒙蒙的壓抑感。
北風帶着冬天的寒冷在東京的大街小巷低語沉吟，腳步匆匆穿行而過的家庭主婦、學生和小商販不由得緊了緊身上厚實的棉衣，不時擡頭望了望昏暗陰沉的天空，輕輕呼出一道白氣，然後越發加快了邁動的步伐。
在這樣蕭瑟陰冷的天氣裏，日本國會大廈和日本首相府邸門前卻是一片沸騰，無數日本國民憤怒地圍堵在這，譴責和抗議内閣對中國的妥協退讓。
在以英國爲首的西方殖民國家被迫對王默退讓，承認中國廢除《膠澳租借條約》，并将海關的實際控制權交還給中國之後，日本高層經過商議，不得不放棄繼續擴大山東戰争的想法，很快将所有日軍全都撤離了山東。
然而，山東戰争的真實情況傳到日本民間之後，一心期盼着大日本皇軍橫掃中國軍隊，分裂侵占中國山東的日本國民頓時憤怒了。
自從打赢日俄戰争之後，加上日本鷹派勢力的鼓吹宣揚，日本國民早就将日本視爲亞洲第一強國了，根本沒人能夠接受日軍被在他們眼裏腐朽落後的中國軍隊所擊敗。
無數日本青年激憤地圍聚在國會大廈和首相官邸前，瘋狂抨擊内閣撤兵的決定，叫嚣着要和中國人決一死戰。
“大日本帝國絕不能向卑賤的支那人低頭！”
“繼續增兵支那，徹底打垮腐朽落後的支那軍隊！”
“戰争，必須繼續用戰争狠狠地教訓支那人，讓他們明白我大日本皇軍的勇猛無敵！”
......
成百上千的日本青年揮舞着拳頭，高喊着口号，情緒激動地沖擊着由東京警視廳大批警員拉起來的人牆。
站在國會大廈二樓的窗邊，山縣有朋看着下面無數激憤的日本青年，目光閃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些日本青年會有如此過激的反應，很大程度上得歸功于山縣派閥等強硬鷹派勢力長期以來的造勢和宣傳，他們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要受到這些本該在他們操控之中的日本青年的憤怒抨擊。
“公爵閣下，我們爲什麽要贊同内閣的意見，從支那撤軍？隻要公爵閣下您願意，我相信内閣是絕對通不過撤軍的議案的。”一旁的東京衛戍總督中村覺忍不住說道，他與下面那些激憤的年青人一樣，對内閣做出撤軍的決定十分不滿。
這些年來，軍部的勢力，尤其是山縣派閥的勢力是日漸增長。隻要山縣有朋願意，完全控制内閣或許未必，但要壓制内閣，阻止某項議案通過絕對是有這個能力的。
因此，中村覺才會十分不解，爲什麽山縣有朋沒有制止内閣通過撤軍的議案。
山縣有朋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内閣的意見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繼續打下去我們未必會赢，反而極有可能會陷入戰争泥潭，拖累剛剛開始恢複的國内經濟。”
“未必會赢，這完全就是内閣那些懦夫胡說！”中村覺下意識地就說道，“支那人不過是一時僥幸才打赢了幾次，隻要我大日本帝國大規模動員，區區支那軍隊，怎麽可能抵擋得了我大日本皇軍？”
這話其實也不假，此次山東之戰，日本并沒有動用全部的戰争實力。如果日本進行全國戰争動員，憑日本現在的工業實力，源源不斷組建軍隊開赴山東，那王默想要抵擋住也絕非易事。
當然，這樣的結果很可能是兩敗俱傷，王默頂多是率軍撤退收縮到四川等内陸省份，而日本極有可能會因爲戰争而導緻國内經濟崩潰。
山縣有朋是強勢的鷹派不假，但他同時也是個睿智冷靜的人，否則根本坐不到今天的位置，自然是明白這一點的。
“中村君，進行大規模戰争動員，我們是能打敗支那人，但這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會使我們失去歐洲戰争這個在亞洲崛起的大好機會。眼光放遠一點吧，在遠東，德國的殖民地并非隻有支那的膠州灣。”山縣有朋帶着些斥責沉聲說道，他并不希望身邊都是些有勇無謀的莽夫，盡管整個山縣派閥已經越來越朝狂熱的軍國主義發展。
被山縣有朋這麽一點，中村覺頓時醒悟了過來，說道：“公爵閣下的意思是，我們先奪取德國人在遠東的其它殖民地，發展壯大我大日本帝國的實力，然後再掉過頭來對付支那人？”
山縣有朋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如果不趁着歐戰的機會，奪取德國人在太平洋上的殖民據點，恐怕就是我們的盟友也未必願意看到大日本帝國迅速強大起來的。”
日本高層都明白，英日雖說是同盟，但英國不過是将日本當成圈在遠東的看門狗，既要利用日本控制遠東的局勢，又要避免實力增長過快而反噬。
說得這麽清楚，中村覺再不明白就真是傻子了。
想明白的中村覺當即重重朝山縣有朋一個九十度鞠躬，說道：“公爵閣下，是我誤解您了，請原諒！”
山縣有朋微微一笑，一擺手表示不在意。
不久之後，日本就利用英國命令日本追蹤原本駐紮在膠州灣的那支德國遠東艦隊的機會，打着“打擊德國艦隊基地”的名義，日本海軍第1、第2南遣支隊兵鋒直指南太平洋，搶奪德國在太平洋上的包括馬紹爾群島、加洛林群島、馬裏亞納群島在内的大片殖民地，成功打開了向南太平洋擴張和掠奪資源的大門。
因此，盡管因爲王默的介入，日本在山東的殖民行動被挫敗，但日本還是借着歐戰的大好良機迅速強盛了起來。
......
江蘇，南京。
盡管北風拼命地将寒冷灌進南京城，但自從沂蒙自治聯軍擊敗英日聯軍之後，這座城市就一反季節常态，絲毫沒有冬天應有的蕭瑟陰冷。
大半個月過去了，南京市民依然人人内心火熱，喜氣洋洋。關于青島之戰的話題仿佛永遠不會過時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在茶樓酒肆中談起。
尤其是今天，整個南京城更是一片沸騰，幾乎所有南京市民都分外激動了起來。
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率領沂蒙自治聯軍打赢國戰，收回青島，同時奪回中國海關控制權的王默王少帥今日抵達南京。
“号外，号外，國之英雄王少帥将于今日抵達南京！”
“号外，号外，南京上百名軍政高官齊聚下關碼頭迎候王少帥凱旋而歸！”
“号外，号外，南京成千上萬市民争相彙聚下關碼頭，隻爲一睹王少帥風範！”
......
一個又一個報童們小手抓着緊急加印的号外在南京城的大街小巷努力叫賣着，一個又一個南京市民聽到這聲音紛紛走出家門，毫不猶豫地掏錢買下一張号外，粗略掃了一眼之後就朝下關碼頭所在的方向走去。
對于從來沒親眼見過的王默，南京市民們是欽佩中帶着無限好奇的，誰都想親眼看看這個一再打敗洋人，捍衛國家主權和利益的年輕少帥到底是什麽樣子。
各學校崇拜王默的青年學生們更是自發組織起來歡迎隊伍，打起歡迎王少帥凱旋而歸的橫幅聚集在下關碼頭附近。
成千上萬的人擁擠在下關碼頭周邊地區，而且南京幾乎所有軍政高官都到了，這讓負責南京防衛的川軍四師異常緊張，不得不動用大批兵力在下關碼頭拉出一道又一道的警戒防衛線，生怕會出什麽亂子。
“市政府的人，狗屁市政府的人！都給老子記住了，不管是誰，隻要不在我們之前通過審查的名單上，現在一律都不許放進來！”川軍四師師長葛長春是忙得不可開交，他不僅調來四師整整一個團三千多兵對整個下關碼頭區實行軍管，更調來近千南京稅兵警察在外圍拉起重重警戒線。
由不得葛長春不緊張，漢口刺殺案依然曆曆在目，這樣的事無論是大帥還是他們這些下面的人，都絕對不容許再出現。
少帥剛剛挫敗了東洋人奪取青島的行動，很難說這些東洋倭寇不會趁機來玩陰的，要知道他們現在對少帥可是恨之入骨。
想到這，葛長春再次高聲下令道：“少帥的船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到了，所有人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神槍手，馬上就位，發現可疑人物馬上報告！”
随着葛長春的命令下達，各警戒線上全副武裝的部隊迅速進入了随時戰鬥的狀态，數十名從軍中抽調出來的神槍手分别在碼頭區四周的制高點就位，通過狙擊步槍上的光學瞄準鏡仔細搜索和甄别着人群中的可疑份子。
盡管被大批軍警攔在了下關碼頭的外圍，但成千上萬的南京市民依然熱情不減，甚至有許多市民連歡迎的禮花煙火都準備好了。
整個下關碼頭區的周邊地區人聲鼎沸，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一大片。
聚集在這裏的人這麽多，難免魚龍混雜，其中就有好幾撥試圖行刺的老鼠。
特勤司南京行動組組長譚平一身粗布麻衣的苦力打扮，極其不顯眼的混迹在人群中。
此時，一名同樣粗布麻衣苦力打扮的特勤人員湊到譚平身邊，低聲回報道：“組長，找到東洋人的蹤迹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