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山接過電文一看，臉色一沉，繼而一片鐵青。
“啪”的一聲，孫中山将電文拍在茶幾上，滿是怒氣地說道：“他想幹什麽，他到底想幹什麽？”
張靜江和陳其美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麽消息，能讓孫中山這般生氣。
“先生，怎麽了？”張靜江輕聲問道。
孫中山臉色依然一片鐵青，沒有說話，而是将茶幾上的電文遞過去給張靜江。
張靜江接過電文，輕聲念了出來：“自民國始立，南北紛争不休。及至宋公遇刺，善後大借款起風潮，南北終兵戎相見。兄弟阋于牆，因紛争而起内戰，國事如之奈何？川軍東進湖北，非欲再起戰火，意在止戈！
宋公一案，可由律法議決；善後大借款諸多争議，亦可和平協商。
王某僅替四萬萬國人同胞，懇請大總統閣下，及南方民黨諸公，爲國止戈息戰！
值此國事艱難，列強環伺之際，吾等中華兒女，當齊心協力，攜手并進，方可拱衛共和大業，使民國屹立于列強之林！
然，如若仍有自恃武力，罔顧國事，一意孤行之輩，王某唯有親率十萬川軍痛擊之，以戰止戰，勿謂言之不預。
王。江。”
張靜江念完電報，房間裏一片寂靜，落針可聞，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王默那個小赤佬想幹什麽？這是要當牆頭草。左右逢源嗎？王八蛋，我這就派人去弄死這個小赤佬！”陳其美氣憤之極，當場破口大罵，嚷嚷着要派人去刺殺王默。
陳其美這種依靠會黨起家的人。除了搞搞暗殺、扔扔炸彈之外，也沒有别的什麽能耐了。可以說，在民黨中，他就是主張暗殺政治中堅分子。
不過，這個時候暗殺王默，無論成功與否，隻會将川軍推到北洋那邊，葬送民黨最後的希望。
對于這一點。孫中山還是看得很清楚的。因此，雖然他臉色依然難看，但還是喝止了陳其美：“好了，英士！無論如何，我們目前都不能和川軍起沖突，否則得益的隻會是北洋和袁世凱，明白嗎？”
陳其美很是不甘心。不過他對孫中山向來敬重得很，也看得出孫中山的态度很堅決，隻得呐呐無言，暗自氣憤不已。
“季陶，你馬上電告四川那邊的楊庶堪，讓他趕去湖北。他熟知川軍内情，讓他摸清那個王默到底想幹什麽，盡力争取川軍出力殲滅北洋軍第2師和第6師。”孫中山對戴季陶吩咐道。
“是，先生！”戴季陶應了一聲，便離開去發電報了。
“先生。如果王家父子被北洋拉了過去。那我們怎麽辦？”張靜江神情憂慮地問道。
“如果川軍此時倒向北洋，那我們……”孫中山沒有說下去，川軍如果在這個要命的關口倒向北洋，會導緻的嚴重後果。饒是性情堅毅的他也不敢想下去。
……
北京，陸軍部。軍情會議室。
會議室裏可謂是将星閃爍，這是袁世凱擔任大總統以來最大規模的召集北洋高層軍官議事，連如今賦閑在家的王士珍也被召來了。
然而，偌大的會議室裏，身經百戰的将軍一大堆，精明能幹的幕僚亦不在少數，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啪！
袁世凱猛力一拍桌子，怒罵道：“怎麽，都啞巴了嗎？既然都拿不出法子，那北洋幹脆就此散夥吧，我回河南老家養老去！”
不怪袁世凱又氣又急，實在是北洋已經處于懸崖邊了，全國大局随時可能會崩盤。
最終還是賦閑在家的王士珍沒有什麽顧慮，率先開口說道：“大總統，以目前的情形來看，是來不及調兵過去救援江西的第2師和第6師了，讓他們自行突圍吧。”
陳宦神情憂慮地說道：“自行突圍？第2師和第6師所剩餘的彈藥恐怕已經不多了，彈藥匮乏又面臨李烈鈞部和川軍的前後夾擊，自行突圍恐怕兇多吉少。”
對于一支火器部隊來說，沒有彈藥，那和廢了也沒什麽兩樣。這種情況下，僅僅面對李烈鈞部的反撲都很艱難，更不用說如狼似虎的川軍團，讓第2師和第6師自行突圍等同于看着他們死。
一向善于謀劃算計的楊度此時也是愁眉不展，憂心忡忡地說道：“一旦川軍和李烈鈞部聯手殲滅了第2師和第6師，全國恐怕就要大亂，什麽妖魔鬼怪都要冒出頭來了。”
的确，民國雖然已經建立，但是暗地裏還不知道隐藏着多少伺機而動的勢力。
内有保皇黨、立憲派、民黨、地方軍閥蠢蠢欲動，外有日俄英法等列強虎視眈眈，一旦北洋失去鎮住全國大局的實力，内憂外患一起爆發出來，剛剛建立的民國極有可能會一夜之間四分五裂。
一個兩個說的都是喪氣話，這讓袁世凱更火冒三丈了，氣極而笑道：“那你們的意思是，第2師和第6師死定了。全國大局注定要崩盤，我這個大總統就要名存實亡了？”
“大總統，我覺得不如盡快将江蘇那邊的第2軍調回北邊來，先穩住北邊的局勢。至于南方，暫時丢給民黨，以後再想法子解決就是。”王士珍建議道。
段祺瑞出言附和道：“大總統，我同意聘卿的提議，咱們不妨暫時先收縮回北邊。等編練好新軍，咱們再揮軍南下，将民黨連同該死的川軍一舉掃平！”
其餘北洋軍官和幕僚紛紛表示應當暫時隐忍。積蓄力量，日後再戰。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袁世凱想了想，正要拍闆同意這個決議。下令江蘇那邊的第2軍即刻北撤。
然而，就在這時，袁世凱的副官周維急匆匆地走進會議室，臉有喜色地走到袁世凱身邊低聲彙報了幾句。并遞過去一張電文。
讓與會衆人驚奇的是，袁世凱翻看了電文之後，一直緊皺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了，臉上更是不由得流露出喜色。
“這是川軍少帥王默剛剛發出的通電，你們都看一看。”袁世凱将手中的電文遞下去給與會衆人一一傳看。
“什麽？這個王默是什麽意思？”不時有人看了電文之後師生驚呼道。
“好消息啊，大總統。”楊士琦笑道，“看來這川軍和民黨也不是一條心，咱們完全可以抓住這點大做文章。或許能讓他們翻臉。隻要川軍和民黨内讧，咱們要收拾他們，可就容易得多了。”
“王家父子說到底還是一個地方軍閥，這分明是要左右逢源，擴張自己的實力。”段祺瑞冷笑道，他是看透了，這些地方軍閥哪有什麽立場可言。隻會搶地盤擴充實力。
“大總統，從王默的通電來看，川軍似乎并沒有兵進江西，殲滅第2師和第6師的意思，也許我們可以派人去湖北和他談談。”楊度分析道。
衆人一想，還真是，既然王默在這個時候發出通電要求南北停戰，那麽他就必然不會主動入江西攻擊第2師和第6師。
“好，好！”袁世凱是喜笑顔開，說道。“晢子。就由你作爲全權代表，盡快趕去湖北和川軍談判。隻要川軍願意支持中央，不是太過分的條件，晢子你都可以先答應下來。”
“是。大總統，我現在就連夜動身趕去湖北！”楊度起身應道。
這真是絕處逢生啊。會議室裏此前凝重、沮喪的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輕松和欣喜之情。
湖北那邊，王默自從發出那封通電之後，就知道北洋和民黨的人必然都會趕來湖北争取他的支持，于是将九江和武穴的防務稍作交代，便返回武漢靜候南北兩邊的代表了。
然而，回到武漢的王默，沒有第一時間見到一直要求和他見一面的黎元洪，也沒有見到南北兩邊的代表，反而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找上他在漢口的臨時府邸，遞拜帖求見。
“彙源錢莊？柳家？”王默看了看拜帖，又翻看了幾眼随同拜帖一起送過來的長長禮單。
“還真下了血本嘛。”王默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随即朝王二虎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不一會，王二虎便帶着彙源錢莊的柳夫人和柳大公子進來了。
“妾身柳陳氏，見過少帥。”柳夫人倒是沒有因爲王默的年輕而表露出任何異樣，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禮。
“在下柳晨，見過少帥。”柳大公子卻是城府淺薄得很，雖然也看似恭敬地拱了拱手，可任誰都能看得出他的不情不願。
“你們不是本地人吧？”王默問道。
柳夫人答道：“回少帥，柳家祖籍湖北，不過前清鬧發匪的時候，爲避戰亂才舉家出洋，後來得以在美利堅國立足。”
王默呵呵一笑，說道：“不是本地人，消息還如此靈通，這麽快就查清楚了我的身份和在漢口的臨時府邸，不簡單嘛。”
柳晨忍不住嘀咕道：“用得着查嗎，這些天武漢的報紙天天頭版頭條地報道你的事情。”
“晨兒！”柳夫人連忙呵斥柳晨，生怕惹得王默不快。
王默擺擺手表示不在意，問道：“好了，說吧，這麽大費周章找上門，有什麽事？”
柳夫人将早就準備好的賠罪說辭拿出來，說道：“上次在秭歸縣的時候，我們一時魯莽，沖撞了少帥和川軍，此次上門是特意前來賠罪的，還望少帥……”
“好了，就不必來這套虛詞，還是開門見山的好！”王默極爲強勢地打斷柳夫人的說辭。
柳夫人終究是商人世家走出來的，哪裏見過王默這般直接和強勢的軍人做派，一時反而愣住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