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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四川軍政府。
尹昌衡翻看着下面人彙報上來的重慶方面袍哥之亂的相關情況,神情中看不出對此事是什麽态度。
“老師,您對此次重慶方面的騷亂有什麽看法?”尹昌衡突然問道。
剛才一直仿佛很認真在品茶的胡景伊此事才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說道:“碩權啊,我有什麽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四川各地的袍哥兄弟會有什麽看法。”
“是嗎?最近軍政府内,有不少人對王默針對袍哥的行爲非常不滿,希望能以軍政府的名義給王默施壓吧?”尹昌衡低聲喃喃說道,既像是在詢問胡景伊,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此事無需太過在意,以軍政府的名義,發個通電譴責重慶方面肆意屠戮無辜民衆的軍閥作風,相信會有很多仁人志士站出來号召民衆抵制川南革命軍的。”胡景伊笑了笑,似乎已然看到王家父子在輿論譴責中焦頭爛額的狼狽模樣。
“也好,就這麽辦吧。”尹昌衡神情有些複雜,其實他内心深處并不怎麽反感王默清除哥老會影響的舉動。科班出身的他自然很清楚,清楚哥老會在社會各階層的影響,對軍政府的統治絕對是利大于弊。隻是很可惜,他已經和哥老會牽扯不清了,真要撇清哥老會的關系,那就是欺師滅祖。隻要他流露出一丁半點這個意思,說不定第二天他就會被趕下台了。
“重慶方面于軍政府沒多大的影響,倒是西藏那邊的亂子可不小,都已經波及到西康了。恐怕得出兵平亂才行,否則這亂子隻會越鬧越大啊。”胡景伊憂心忡忡地說了一句,随後又專注品茶去了,仿佛他壓根就沒說過話一樣。
如果觀察仔細些的話,就會發現此時胡景伊正用眼角的餘光瞄着尹昌衡的神情變化,似乎非常關心尹昌衡對西藏動亂的态度。
提及西藏那邊的動亂,尹昌衡神色冷峻,恨恨地說道:“西藏動亂背後必定有英吉利人插手,這些貪得無厭的洋人實在可恨之極,無時無刻不想蠶食瓜分我中華之地!”
看到尹昌衡這般态度,胡景伊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絲興奮的笑意,不過很快掩飾了起來,正色道:“碩權說的是,洋人的貪婪着實可恨,我認爲軍政府當盡快出兵平亂,遏制英吉利人進一步幹涉西藏事務。”
尹昌看了看胡景伊,問道:“如果要出兵平亂,那老師覺得,由誰領兵西征較爲妥當?”
胡景伊神情微微一滞,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不動聲色地說道:“碩權你是軍政府的督軍,如此重大的軍事行動,自然當由你一言而決。”
尹昌衡深深地看了胡景伊一眼,似是若有所思,好半響才說道:“西征平亂極有可能會遭到英吉利人的武力幹涉,下面的将領沒有未必有這個膽量魄力與洋人開戰,還是由我親自率部西征比較好。”
胡景伊幾乎難以抑制心中的狂喜,笑道:“好,好,有碩權親自率部西征,我相信必定能勢如破竹,痛擊叛亂份子和貪婪無恥的洋人!”
随後,兩人又商議了關于出兵西征的一些準備事宜,胡景伊這才告辭離開。
胡景伊剛一離開,一直在旁邊端茶遞水,尹昌衡的心腹副官魏冉就忍不住說道:“督軍,如果您親自率部西征的話,恐怕這成都會鬧出什麽亂子啊。”
尹昌衡微微笑道:“你說的我明白,老師他野心勃勃,一直都想取我而代之。如果我率部離開成都,恐怕老師多半會有什麽動作。”
“那您爲什麽還……”魏冉滿心疑惑,既然知道胡景伊一直觊觎着督軍的位置,那爲什麽還要率部西征,讓胡景伊有可乘之機呢?
“平定西藏叛亂是國之大事,豈可因我一己之私而耽誤?哪怕最終我真的丢掉督軍之職,我也要将英吉利人伸出來的爪子斬斷!”尹昌衡雙眸中閃過一絲厲色,随即自信地笑了笑,“再者說了,老師也不見得會成功。老師固然是八面玲珑,軍政府上上下下的關系都處得很不錯,但他不明白掌握軍權才是最重要的。軍人講究的是實打實的實力,老師是沒有讓軍隊信服的實力的。”
在軍隊方面的威望,尹昌衡自信得很,他認爲胡景伊這老狐狸雖然八面玲珑,但終究沒有讓軍隊屈服的硬實力,不會對他構成多大的威脅。退一萬步來将,就算胡景伊破天荒地取得了成都的控制權,但隻要手裏握着西征部隊的他回師,随時都可以掃平一切叛亂。
……
川東,重慶。
“大家不要聽信謠言,鎮撫府絕對沒有任何針對袍哥的行動,要相信鎮撫府!”
“關于各商鋪和市場的歇業,各位市民不要慌,鎮撫府已經緊急安排商家調集了大量的生活物資。需要購買米面、食肉、蔬菜和各類雜貨的市民們不要着急,有秩序地前往鎮撫府指定的大市場,就能夠随意購買各類生活物資!”
“下面宣告鎮撫府緊急通令,凡有煽動民衆騷亂之行舉者,鎮撫府将依法将其逮捕,處以重刑!”
“大家不要聽信謠言……”
……
重慶獨立師在維持秩序的同時,專門有士兵負責澄清謠言,宣講鎮撫府的相關政策。
與此同時,泸州商會早就準備好的各類生活物資第一時間在指定的大市場擺上貨架出售,很快就将因爲罷市而恐慌的重慶市民安撫了下來。
站在大市場外,看着井然有序排着長龍購買相應生活物資的重慶市民,王默十分滿意,點點頭對旁邊泸州商會的衆人說道:“諸位辛苦了,重慶的動亂能如此迅速地平息下來,你們功不可沒,我代表重慶鎮撫府向你們緻謝!”
泸州商會諸人連忙客氣道:“不敢,不敢,這都是少帥運籌帷幄,計劃妥當。”
“我還得再叮囑一次,諸位一定要保證所有貨物的供應,絕不能出現哪種貨物賣完的情況,否則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的重慶市民很可能又會大範圍恐慌。
泸州商會會長秦祥林帶頭保證道:“少帥放心,我們都商議過了,甯可某些貨物富餘砸在手裏,也絕不讓斷貨的情況出現!”
王默滿意的點點頭,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于是說道:“不如這樣,幹脆你們商會各家借此機會,在重慶開一家分号,正好這幾天打出分号招牌。我想就算此次動亂過後,你們在這裏開的分号生意也差不了的。我特批一些鋪面和市場攤位給你們,就當是鎮撫府給你們此次出力的酬謝,如何?”
現在趁機開分号,可以說用不了幾天,分号的招牌就在重慶市民中盡人皆知了,往後的生意不好才怪。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泸州商會的衆人俱都大喜過望。
“少帥說的是,我們這就讓人打出分号的招牌,連夜調派人手過來成立分号!”
泸州分會沒有幾個看不到這裏面的巨大利益,毫不猶豫地響應了王默的提議。
本來是他們出人出錢出物過來重慶幫忙的,沒想到最後反而成了重慶鎮撫府幫助他們成立分号,拓展市場,泸州商會的衆人此時對王默可謂是心服口服。
“好,諸位分号的選址,我會讓鎮撫府派人随同協助的,隻要不是私人産業,我都可以通過行政命令收回,然後交給諸位經營。”王默同樣很高興地說道,他當然也樂于看到這些人進駐重慶,搶占市場。
隻要泸州商會衆人的分号在重慶建起來,不僅能夠繁榮重慶的市場,也有利于進一步削弱哥老會的影響力。
此時,秦祥林湊到王默身邊,低聲問道:“罷市應該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了,不知道少帥準備怎麽收拾哥老會那些袍哥?”
之所以會有這麽一問,其實是秦祥林有些擔心王默年少氣盛,不管不顧動用軍隊武力鎮壓哥老會。如果那樣的話就徹底壞事了,如今他和川南革命軍可以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早就綁在一起了,自然不希望川南革命軍衰亡。
王默笑了笑,說道:“老秦,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放心吧,我還沒傻到大肆開槍殺人,而且開槍也是殺不盡袍哥的。”
秦祥林大大松了口氣,問道:“那少帥打算怎麽辦?袍哥終究是個麻煩,如果能徹底解決,我們這些生意人的生意也會好做很多。”
“既然不能來武的,那自然是來文的。”王默冷冷一笑,“隻要在我川南革命軍的轄下,我會讓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有袍哥的身份會比沒有袍哥的身份生活更艱難,有袍哥的身份會比沒有袍哥的身份更不受待見!”
“嘶——”秦祥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完全就是官方隐形地歧視袍哥,他幾乎可以看得到未來袍哥們在王默治下水深火熱的生活了。
沒錯,王默就是這麽打算的,無論工作、醫療還是教育等等,他都會通過鎮撫府,給予袍哥隐形的歧視性待遇。
普通民衆加入袍哥組織爲的是什麽,還不是爲了有更好的生活,抱團自保不被欺壓盤剝嗎?一旦他們發現,身上的袍哥身份不但不能讓他們活得更好,反而讓他們步步維艱,絕對會選擇放棄袍哥身份的。
久而久之,一旦下層民衆退出袍哥組織,哥老會影響力大減,那麽上層想借用哥老會龐大影響力牟利的人必然也會因爲無法得到想要的,甚至因此損失利益而退出袍哥組織。
隻要這樣的情況持續下去,那麽哥老會的冰消瓦解就隻是時間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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