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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我們川軍一直都有南派北派之分,如今北洋奪取全國大權,北派勢頭看漲,必然會對勢力消減的南派有所動作。所以,我認爲我們四川由清廷退位引發的紛争變動應該會是在這!”王默指向地圖上重慶所在。
重慶鎮撫府聚集了相當多的革命黨員,鎮撫府總長夏之時就是同盟會會員,可以說是南派的大本營。
成都尹昌衡等人早就想找機會解決重慶的革命黨勢力,如今全國大權北移這麽好的機會,他們沒理由會放過,必然會有所動作。
張立點點頭表示贊同:“我覺得少帥說得沒錯,重慶應該很快就要發生大亂子了。”
“重慶如果發生大亂子的話,那我們川南革命軍要站在哪一邊?”葛長春提出這個問題後便望向王浩山。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站在尹督軍那邊了。就重慶革命黨那些貨,放放嘴炮還行,真刀真槍的幹,他們還差得遠!”郝剛對那些隻會放嘴炮的黨人從來都看不上眼。
的确,單就軍事實力而言,成都方面是占據絕對優勢的。之前重慶的革命黨人還能用反清的大義堵住北派的槍口,可如今清廷已然退位,重慶鎮撫府下面的軍頭都隐隐不穩了,更不用說對抗成都方面的軍事壓力。
王浩山的目光在地圖上的成都和重慶兩地來回移動,心裏有些拿不定主意,開口向王默問道:“默兒,你怎麽看?”
對于這個問題,王默心中早有決斷,沉聲答道:“父親,我們川南革命軍别無選擇,隻能堅定不移地支持南派!”
這個回答顯然完全出乎王浩山等人的意料,俱都大感愕然不解。
王浩山不解地問道:“爲什麽這麽說,之前我們不也是站在尹督軍那邊,才得以成立川南鎮撫府嗎?”
王默不答反問道:“父親,成都方面手握重兵,一旦他們收拾掉南派革命黨人,解散了重慶鎮撫府,您認爲我們川南鎮撫府還能繼續存在嗎?”
這話正中要害,現在四川是成都、川南、重慶三方勢力維持脆弱的平穩。一旦尹昌衡徹底解決重慶的革命黨勢力,就剩下川南這麽紮眼,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成都方面會怎麽做。
想到要面對成都方面的重兵壓迫,王浩山就分外煩躁,從懷裏掏出根卷煙就抽了起來,一時間房間裏煙霧缭繞。
一根煙抽完,王浩山這才皺着眉頭說道:“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們是必定要和尹督軍開戰了?”
王浩山心裏并不想現在就和成都方面翻臉開戰,一方面是兵力懸殊,另一方面是開戰就需要大筆軍費,川南地區經濟剛剛開始起步,鎮撫府根本沒有多少财政收入。
“打不打要看成都方面的決定,但我們不能寄希望于他們的容忍和退讓,必須做好戰争準備,以免打起來措手不及!”王默不希望老爹心存僥幸,權利争奪之路,向來是你死我活的。
“大帥,卑職認爲少帥所言有理,我們必須做好準備,以防尹督軍翻臉。”葛長春說道。
王默趁熱打鐵,繼續說道:“我們不僅要做好戰争準備,還要大力支持重慶的革命黨人,免得他們三兩下就被收拾了,到時我們就得面臨成都和重慶的兩面夾擊,那可就麻煩了。”
想到川南革命軍被成都和重慶兩方夾擊的嚴重後果,王浩山終于下定決心:“好,那就派人去聯系夏之時,隻要重慶方面有所異動,我們川南革命軍就站出來強硬支持夏之時。必要時,張立你率領二團開赴川東,給予夏之時武力支持!”
王浩山也是個有魄力的軍人,否則當初也不會僅憑一哨兵馬就膽敢起兵自立。一團兵馬雖然人不多,可架不住川南革命軍裝備好啊。憑借強大的武器裝備,川南革命軍一團兵馬絕對拼得過普通川軍一個師。有這一團兵馬開進川東,震懾重慶那些蠢蠢欲動的軍頭是搓搓有餘的。
有了決定之後,川南革命軍這個戰争機器很快開動,大批士兵結束休假和輪訓,返回兵營進入戰備狀态。
川南革命軍面臨生死存亡,王默也顧不得其它了,暫時停掉了教育資金的投入,用僅剩的幾十萬大洋購買了大量武器彈藥。尤其是炮兵團,不僅裝備了上百門75mm格魯森野戰炮,更儲備了足夠打一場大會戰的炮彈。
川南革命軍積極備戰的時候,重慶方面是暗潮湧動,下面的軍頭隐隐在向夏之時等革命黨人逼宮。
重慶,盧宅。
盡管夜已深,但此時盧宅中盧永強的書房還是燈火通明。
“父親,夏總長情況不妙啊,這些天謝毅兩營人馬隐隐對我手下那個營有威逼之意。”盧風神情擔憂,靠山地位不穩讓他這些日子如履薄冰。
盧永強也是眉頭緊皺:“袁世凱就任大總統之位,南派勢力大減,夏之時本來手頭就沒多少兵馬,現在他恐怕是在鎮撫府總長的位子上站不住腳了。”
靠山要倒,盧風頓時急了:“夏總長倒了的話,那我們豈不是……”
盧永強一擺手,打斷盧風的話,說道:“也不必太過擔心,咱們盧家和謝毅那些人也沒有什麽化解不開的恩怨矛盾。現在他們之所以對我們表露出敵意,不過因爲我們是夏總長的人罷了。”
盧風不解地問道:“那父親,您的意思是?”
“既然夏總長已經沒有庇護我們的能力了,那我們盧家自然也沒必要繼續站在他那邊一起等死。”盧永強将背叛的話都說得這般理直氣壯,不愧是在官場上打滾了這麽多年的老狐狸,深得厚黑學的精髓。
盧風這個年輕人卻是想不到父親會這麽幹脆利落地背叛夏之時,神情複雜,說道:“父親,這……這是否不太妥當,咱們盧家能在重慶站穩腳跟,可全是仰仗夏總長的幫忙啊。”
盧永強毫不留情地訓斥天真的兒子:“糊塗,現在是成都的尹督軍要收拾夏總長,胳膊擰不過大腿,就算我們盧家忠心耿耿地站在夏之時那艘破船上,下場也隻能是和他一起去死!知恩圖報是應該的,但爲了知恩圖報,你就要把我們整個盧家都搭上嗎?”
盧風被訓得擡不起頭,再沒敢多說半句話。
正如盧永強所說,胳膊擰不過大腿。重慶那些軍頭沒有誰是傻子,都看得出大勢在哪一邊,紛紛積極聯系尹昌衡派來重慶的四川軍團長胡景伊。
夏之時也沒有坐以待斃,一面積極聯系川南革命軍,一面急電上海的熊克武,請其率部歸川。
革命黨人熊克武在上海購買軍械組建了一支北伐蜀軍,被南京臨時政府任命爲左将軍蜀軍總司令。隻要熊克武率部歸川,夏之時再聯合川南革命軍,就完全有實力抗衡北派川軍。
2月底,春節剛過去不久,重慶風起雲湧,在胡景伊的主持串聯之下,重慶絕大多數部隊逐漸公開表态支持尹昌衡,對夏之時形成逼宮之勢。
迫于形勢嚴峻,夏之時不得以借口匪患,請求川南革命軍東進剿匪。準備多時的王浩山沒有絲毫猶豫,立即讓張立率領二團東進川東,進駐江津,武力威懾重慶各支部隊。
成都方面的反應也不慢,川軍第2、3、4師開始集結,隐隐有出兵川南之意。一時間,戰争的陰雲再次籠罩四川,稍有火星,就有可能引發大戰。
然而,沒有多久,夏之時卻突然宣布辭去重慶鎮撫府總長職位,出洋留學。四川軍政府宣布贈送遊學費三萬以獎勵夏之時的革命功勳,然後改以軍團長胡景伊爲重慶鎮撫府總長,并改編熊克武部爲川軍第6師,以安撫拉攏熊克武。
消息傳到川南,王浩山氣得當衆摔了最喜歡的茶杯,破口大罵:“姓夏的龜兒子,這個沒卵子的烏龜王八蛋,竟然都沒給我們說一聲,就臨陣退縮跑路了!”
在場的其餘川南革命軍軍官也都是氣憤不已,因爲夏之時這麽一退縮,可就把川南革命軍坑慘了。川南革命軍将不得不獨自面對成都和重慶東西兩面夾擊,形勢極其嚴峻。
三團團長葛長春面露愁色,說道:“大帥,這回我們麻煩大了,重慶那些雜牌雖然不足爲慮,但是成都那邊集結了3個師,他們的戰鬥力可不弱。”
“媽的,大不了和他們拼了,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濺他們一身血!”一團團長郝剛惡狠狠地喊道。
“拼?怎麽拼,咱們就一個師的兵力,兩個保安團守守城還行,出去打硬戰保不準會臨陣倒戈捅我們一刀的。”葛長春有些悲觀。
鎮撫府民政司司長董培此時向王浩山建議道:“大帥,要不聯系一下尹督軍吧,隻要我們解散川南鎮撫府,宣布接受四川軍政府的直接管轄,也許能保得住川南革命軍。”
這個提議讓王浩山有些心動,隻要還能保住軍權,就有翻身的資本。
王默當即出言反對道:“父親,不可!解散了川南鎮撫府,那我們就隻能任人宰割了!”
王浩山眉頭緊皺:“現在這樣的形勢,不退讓自保,我們還有别的選擇嗎?”
“父親,這一戰打起來,我們未必就不能赢!”王默話裏透露出一股強大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