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永強半眯着眼睛躺在躺椅上吹風納涼,手裏把玩着一支玉如意,同時嘴裏哼着:“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
自鹽務巡防營全軍出征自流井後,盧永強的心情一直輕松愉悅,甚至有些期待和興奮。他并不擔心無論兵力還是火力都有巨大優勢的巡防營會拿不下王浩山那區區一哨人馬擴充而來的不入流部隊。滅掉王浩山,順便拿下富順地區的控制權,鹽務巡防營在泸州城的話語權必然大增。想到這,他就份外期待看看巡防營凱旋泸州時,那些人臉上會是什麽表情。
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兩名滿身塵土的巡防營軍官扶着盧風,快步來到盧永強身前跪倒,悲痛嚎哭了起來:“大人……”
盧永強蹭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大聲斥罵道:“嚎什麽嚎,到底出了什麽事?”他心中不可避免地産生一股不詳的預感。
盧風猶如被抽了魂一般,兩眼無神地癱在地上,那兩名巡防營的軍官都沒敢擡頭看盧永強:“大人,我們……我們敗了。”
啪!
盧永強震驚之下手一松,價值不菲的玉如意脫手掉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
震驚過後,盧永強随即暴怒和難以置信,一把揪起其中一名軍官:“你說什麽,隊伍怎麽樣了?劉武呢,他在哪,爲什麽不來見我?”
劈頭蓋臉噴出一連串問題,看得出盧永強此時的憤怒和難以接受巡防營戰敗的事實。
被揪住衣領的軍官戰戰兢兢地答道:“劉管帶,他……他已經陣亡了。”
“隊伍其他的人呢?”
“不……不知道,劉管帶陣亡後,隊伍就潰亂了,我們隻能帶着公子撤回來。”
“這不可能,絕不可能!我軍有1500餘人,有賽電槍,還有山炮,怎麽可能敗給王浩山那不入流的部隊?這絕不可能!”盧永強連連後退幾步,雙眼中流露出的全是難以置信,臉色一片異樣的潮紅,猛地噴出一口血,随後栽倒在地。
“大人!”兩名巡防營軍官失聲驚叫,盧家大院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此時的泸州城也是暗流湧動不止,鹽務巡防營戰敗的消息随着零零散散的敗兵回到泸州城,很快就傳遍了全城。
城内大大小小的勢力聞訊紛紛派出人手打探詳細的戰況,同時暗暗着手準備侵吞盧家的利益。沒有了鹽務巡防營,盧家就是一塊美味可口的肥肉。
相較于瓜分盧家的利益,川南軍政府都督劉朝望更關注王浩山的那支川南革命軍。他隻是被架上台的空頭都督,手裏沒有一個兵,更沒有半分權利,不過是泸州各方勢力供着的泥菩薩。
身爲前永甯道道台,劉朝望自然不甘于做一個傀儡。可要鎮壓泸州城的各方勢力,奪回大權,就必須手裏有人有槍,有一支強悍的軍隊。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王浩山的川南革命軍,既然川南革命軍能打敗1500餘人槍械齊全的鹽務巡防營,那戰鬥力必然是不弱的。
“陳師爺,情況打聽得如何了,王浩山的川南革命軍是怎樣擊敗鹽務巡防營的?”劉朝望向身邊一名留着山羊胡的幹瘦老頭詢問道。
陳師爺恭敬答道:“大人,老朽仔細詢問了十幾名逃回來的巡防營敗兵,他們俱言川南革命軍的火炮犀利,還裝備了很多賽電槍。由此看來,川南革命軍當是因爲武器犀利,才得意擊敗人數比他們多的鹽務巡防營。”
在四川這窮鄉僻壤,除了趙爾豐的邊防軍,恐怕沒有哪支部隊能這麽闊氣地裝備大量賽電槍和火炮。就是鹽務巡防營的那三挺賽電槍和兩門小山炮,那也是盧永強花費大筆銀子多年攢下來的。川南革命軍能裝備這些武器,看來路子野得很啊,是個值得拉攏的實力派。
劉朝望思索半響,說道:“這樣,陳師爺,你備一份厚禮,然後去富順代我拜訪王浩山。注意點,不要讓人發現。”
不愧是劉朝望身邊多年的幕僚,陳師爺馬上就明白了劉朝望讓他拜訪王浩山的用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王浩山的突然崛起,不僅讓劉朝望産生了拉攏之心,同時也吸引了泸州同盟會高層的目光。
川南革命軍擊敗鹽務巡防營的消息傳回泸州城後,泸州同盟會很快就在楊兆蓉府上舉行内部會議,商讨如何應對王浩山的崛起。
“要我說,像王浩山這種隻想着擴充地盤,收刮民脂民膏的反動軍閥,由咱們泸州同盟會牽頭,組織泸州城各勢力聯軍,徹底剿滅他就是了。”黃方對沒有川南軍政府命令就擅自出兵強占自流井的王浩山一直沒什麽好感。
“川南革命軍可沒那麽容易剿滅。”鄧希齡搖了搖頭,“據逃回泸州的巡防營敗兵所說,川南革命軍裝備了很多賽電槍和火炮,火力非常兇猛。就是順利組織起聯軍,要徹底殲滅他們,恐怕也得付出很大的傷亡代價。”
黃方猶自堅持道:“王浩山今天能強占自流井,滅掉鹽務巡防營,明天就能打進泸州城,取代我們。”
鄧希齡皺了皺眉頭:“你這麽說未免太牽強,再者說了,泸州城裏的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王浩山恐怕還沒有打進泸州城這個能耐。”
“可是……”黃方還想争辯些什麽。
“好了。”卻被楊兆蓉敲了敲桌子,“我以爲,王浩山能不能,會不會打進泸州城與我們無關,隻要他不投靠滿清,給趙爾豐當走狗,那就萬事好商量。”
鄧希齡點了點頭贊同道:“不錯,目前我們同盟會的任務是對付趙爾豐,推翻滿清王朝在四川的統治,從而給革命大業出力。”
黃方還是有點不甘心:“可是萬一王浩山投靠了趙爾豐呢,你們不能否認,對于王浩山這種有奶便是娘的反動軍閥,這完全是有可能的。”
鄧希齡皺眉沉思:“這倒也的确是個問題。”
一旦王浩山投靠趙爾豐,那就會危及川南軍政府,從而破壞川東南聯合抗衡成都的大方略,誰也不敢打包票這種情況不會發生。
“這樣,我們還是派個人去富順見一見王浩山,摸摸他的底,如果可能的話,勸說他接受川南軍政府的旗号。”楊兆蓉還是不同意對王浩山動武,因爲他心裏很清楚想組織起泸州城各勢力的聯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同盟會一心想的就是聯合四川各方勢力把趙爾豐趕下台,然後宣布四川獨立,從而聲援南方各省的革命。至于這個過程中他們能抓住多少權利,能不能控制各方勢力,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
簡單點說,同盟會的做法就是到處煽風點火,以達到摧毀滿清這棟房屋的目的,至于如何重建新房,如何分配房子的居住權,就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内了。這是這個時代革命青年自身素質的局限性,也是日本勢力暗中推動所緻。
正因爲如此,王默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初,就決定不抱同盟會大腿的根本原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同盟會不過是日本利用來攪亂中國的道具罷了。如果沒有民初的軍閥混戰,中國的國力就不會大幅度削弱,也未必會有後來犧牲數千萬國民的抗日戰争。
泸州城各方勢力當天就迫不及待地向富順派遣使者,試探、拉攏、收買諸如此類大劇紛紛在富順王家上演。
王默是個純粹的軍人,根本不耐煩這些爾虞我詐的應酬,也就不再理會這些事情。
“石頭,死哪去了,給我打盆水過來!”王默在院子裏喊了一聲,然後便進房間躺床上閉目休息。他有些奇怪,往日在家的時候,陳石頭總是緊緊跟在他屁股後面的,今天卻沒見人影。
不一會,王默聽到推門聲,然後就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看來陳石頭這貨還是在家裏的。
擰毛巾的水滴聲傳來,王默随即就感覺到冰涼的毛巾覆蓋在臉上,輕柔擦拭着。
王默有點不習慣這麽被人服侍,抓住陳石頭的手:“算了,我自己來吧。”
咦!
王默突然感覺陳石頭手的觸感不大對頭,太小,太柔軟,怎麽像個女人的手?
連忙扯開毛巾,睜眼一看,王默頓時目瞪口呆。
還真是個女的,不過,這女孩怎麽這麽眼熟?
王默細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感覺很眼熟,就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她。
女孩被王默灼灼的目光打量着,羞澀得頭都擡不起來,白嫩的臉頰浮起一抹绯紅。
“你……你不是那個……那個……”王默猛一拍額頭,“那個我從破天鷹那救回來的嗎,你怎麽會在這?”
女孩依然低着頭,用細弱蚊蠅的聲音答道:“少爺,是太太收留我在府裏的。太太說了,以後就由我專門服侍你。”
自己老媽這是什麽意思,讓這麽個可愛害羞的少女來服侍自己,這不是誘、惑自己犯罪嗎?
王默連忙甩開腦海裏關于蘿莉、大叔的龌蹉想法,又問道:“你叫什麽,怎麽沒有回家?”
“我叫林雪兒。”女孩隻是說了自己的名字,卻沒有說爲什麽沒有回家。
王默又問了幾次原因以及她家在哪裏,可林雪兒隻是一個勁地搖頭,悶聲不吭的。
面對這麽一個搖頭娃娃,王默也是沒轍,隻得暫時放棄把林雪兒送回家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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