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氣息不穩定的樣子，難道是強行破關而出惹來的後遺症？這男人，怎麽可以不顧她的心情如此胡來呢？
不知道她會擔心、會心疼她的麽？他，怎麽可以這麽可惡，如果現在他在她面前，她會不顧一切地沖上去，狠狠地咬他，咬他，咬他，壞蛋，壞蛋……
耳邊，蓦地傳來方笙沉沉淡淡地笑聲，“唉，幸好我動作夠快，要不然，跟他迎面撞上，就有些麻煩，要多費些手腳功夫了。”
逆天垂眸不語，漆黑的眼裏，掠過一縷淺淺的煩躁與愁緒。
“逆天啊，你聽他氣急敗壞的聲音，有沒有聽出來什麽呢？”方笙忽而哈哈大笑了起來，“君臨啊君臨，你這家夥，也有這麽一天呢。想必他之前，是在閉關吧。如今聽他的叫聲，氣息不暢，血脈之力似有淩亂之态。我想，應該是發覺你有危險了，強行出關的緣故吧。”
“其實，他的一半妖蓮血脈，之前已經夠讓我吃驚的了。後來沒想到，他爲了你，竟然進行妖蓮魔化了，現在……居然還這麽愚蠢的，中途打斷修煉，強行出關了。這個君臨啊，真是太不愛惜自己了。”
方笙低頭看了逆天一眼，眉眼間帶着淡淡的笑意道，“逆天啊，你知不知道，這妖蓮魔化後呀，若是長時間，一直不曾恢複過來，可是會慢慢地喪失記憶，之後呀，還會漸漸地喪失人性，什麽都不記得了，也什麽都不認識了，變成一具，覆滅人間、爲禍蒼生的殺神。”
“你知道妖蓮族是怎麽破滅的嘛？”方笙輕聲嗤笑道，“上古一脈，九大遺族部落，強橫的妖蓮一族，到最後，還是被狡猾的人類打敗了。人類，是多麽自私惡毒的呀，那種比自身強大一千倍一萬倍的魔獸族群，那種隐隐藏在暗處的威脅，怎麽可以容許他們存在，是多麽迫不及待地想要覆滅啊。”
“尤其這可怕的妖蓮一族，魔化後六親不認，這種可怕的威脅，怎能留在世間？哈，哈哈哈！”方笙突然發出一道極其古怪暢快的笑聲，“真得是，該死啊！人類族群，勝在多，勝在狡猾，呵，那些心思單純的魔獸，呵，怎麽可能是，人類的對手呢。得不到上古遺族強大的助力，可以毀滅他們嘛！逆天，你說是不是？”
逆天一聲不吭，是根本不屑于跟眼前這男人說話的。
“你不害怕嘛逆天。如果有一天，哼，卡奧君王，突然不認識你了，他的記憶裏，再也沒有了你，完完全全地抹去了你！成爲一具，爲禍蒼生人世的行屍走肉，造下不可饒恕的殺業，到那個時候，你還會說你，喜歡他嗎？”
“我會！”根本不需要考慮，逆天脫口而出，緩緩揚起小巧的下巴，冷淡的眼神凝視着眼前，臉上有抹幸災樂禍來不及收走的方笙方公子。
“我會，一直一直，站在他身邊，堅定的、沒有一絲猶豫。”逆天轉過臉去，望着眼前漸漸發白的天色，望着那抹即将抹開雲層跳脫出來的日光，眉目漸柔，淡淡地笑了，聲音裏透着一絲低低的呢喃，幾許嬌軟，“我陪着他，到哪裏都陪着他。下阿鼻地獄，走罪業火海，無論哪裏，都陪着他。他的一切，是罪、是孽、是殺業，我和他一起背，即使是死，也不能分開我們！”
“死也不能！”逆天擡起頭冷冷地盯着方笙。
“那是我的君臨，我相信他，即使忘卻世間一切，也一定不會忘記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逆天垂下眼眸，輕聲說道，“爲禍蒼生……”
她的聲音頓了頓，繼而略帶諷刺，淡淡的，“蒼生，又算什麽呢？”
逆天的語調，十分地平靜，方笙看得出來，連同她的心在内，真得是十分平靜。
他的眼神驟變，冷冷地盯着她，心裏忍不住拍開了驚濤駭浪。
是因爲，有了最壞的打算，左不過就是個死嘛？但是哪怕是死，也别想分開她和他嘛？
這一瞬，方笙心裏，被這種執着于彼此的感情，震動了，眼裏也倉促地閃過一道，連他自己都沒來得及捕捉的嫉妒之火。
同樣的問題，他也問過君臨。
太奇怪了，他真得不知道，君臨哪裏來的自信，認爲他自己忘記一切都不會忘記逆天，而逆天，更是哪裏來的信心，認爲君臨，即使是死也不會忘記她？
這真是一對奇怪的人，奇怪到，讓他生出一種淩冽的恨意，恨不得生生撕裂這份可笑的感情，撕碎他們之間那份詭異的信任。
他們憑什麽，這麽相信對方？
不知不覺間，方笙竟然狠狠地握緊了逆天的小手，緊得她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感覺到一陣疼痛與氣悶。
優雅完美的表情，如同一塊面具，生生地在方笙臉上碎裂一般，此刻的貴公子，臉上不複完美，似乎帶上了一抹奇異的表情，狠狠地瞪着她，眼神，似乎想要将她吃了。
“我會向你證明，你的想法，十分可笑。你們之間，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深信彼此，緊緊聯系。”方笙扯起嘴角一道略顯猙獰的冷笑，“他從始至終，隻是你的血脈魔獸，就是這種簡單的關系。他不是人，他跟你，從來隻是一道平行線。人類對魔獸，從來就是自私透頂的，是利用，是犧牲，他也不會成爲例外，你也不會！”
逆天猛地抽出自己的小手，厭惡地瞪了他一眼，怒聲斥罵一句，“你才不是人！你祖宗十八代，都不是人！”
方笙漆黑的眼眸，冷冽地盯着她，複而濃濃地笑開了，擡手揉揉她的腦袋，“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說的，都是對的。”
箭鷹遽然啼鳴一聲，伸展羽翼掠過蒼茫的雲層，如同一支破弦之箭，向着中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