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得知自己的手還有複原的機會後,自然感激不盡,這些撇過不談。
再說逆天安頓好同學,便去見那位膽敢冒認自己的雲曉。
一出門就看到雲曉的貼身女婢在那兒等着她了,态度不卑不亢地,直接引領她來到冰火城最南端的城樓上。
從這裏望下去,能把冰火城的景緻,一覽無遺。整個城市都覆蓋在一片冰層之中,而那些包裹在冰蓮中的火燭芯子,在風中跳舞,猶如精靈般美妙。
逆天上去的時候,雲曉正披着一件狐皮大氅,攏着雙手,脖子微微縮在毛茸茸的領子裏,呵出幾口白霧。
她轉過身來看着她,玉蘭花般細柔的小臉上,滿是堅毅的表情,那雙溫雅的眼睛,隐隐透着半絲譏諷。
不錯,就是譏諷,逆天發覺自己沒看錯。
“逆天小姐。”她冷冷地說道,“其實你應該感激我,幫你頂包進入蓬萊島,受了這麽多莫名其妙的閑氣,還有時不時爆發的危機,當然我知道,以你的身份,是不可能感激我這樣的平民女子的。”
她冷不丁地笑了笑,“你用不着這樣看着我,大可以放下你心裏的鄙視,要不是有人求我這麽做,還把我大老遠地送去蓬萊島,你覺得以我的身份,可以冒充得了嘛?我根本連上去那個仙島的門道都摸不着。”
逆天很不喜歡這女人說話的口氣,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好像她回頭還得感激她,頂包了她的身世四處招搖。
“我阿姨在哪裏。”逆天直接打斷她的侃侃而談,蔑視地掃了她一眼,“不要以爲不吐髒字的開罵,一副拿腔作調的樣子,我就會被你唬住。我阿姨讓你做這些事情之前,一定狠狠警告過你吧,不允許到處招搖,也不允許你借着我的身份撈好處,任何有損于我母親名譽的事情,你都不準做!否則阿姨她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你。隻不過你原先一個謙卑的女子,在熟悉了如今優越的環境,内心自我膨脹過後,整個人就變得不一樣罷了!這些我們都可以撇開不談,我隻問你,我阿姨在哪兒。”
雲曉蓦地瞪大眼,幾乎不敢置信地望着逆天,心裏更是一片駭然。
可以說,逆天這番話,猜測的也八九不離十了,雲曉幾乎要以爲,當時那個高高在上的女子,冷冷地下達命令時,這位逆天小姐其實是隐身在場的,所以她才能拿捏的那麽準确。
而事實上,隻是逆天對人心把握的比較好罷了。
其實想想也知道,若不是以雲薇的身份作護航,這女子怎麽可能上得了蓬萊島,就如她所說,根本連上島的門道都摸不着,所以在這一點上,她沒撒謊。
“的确是你阿姨懇求我這麽做的。”雲曉拉扯着肩部的大氅,有點不敢去看逆天淩厲的眼神。
“求?”逆天冷笑一聲,“很難想象,以我阿姨高傲的性子,會去‘求’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
雲曉的眼中閃過一絲狼狽,“好好吧。”
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她救了我跟我娘,然後也是她說,我的眉眼長得與她有幾分神似,問我要不要幫她這個忙。”
是了,難怪她第一眼瞧着這個雲曉,總感覺她眉眼間隐隐像一個人,可不就是雲薇阿姨嘛。
逆天諷刺地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倒是激怒了她了,雲曉緊緊地捏着拳頭,怒不可遏地叫了起來,“你别用這種目光看我,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自私、無恥、貪慕虛榮的女人,你一定在心裏這樣罵我。但是你不要忘了,是你不想回去,是你阿姨不想你回去,而把我送到那裏代替你,這根本從來就不是我的本意。”
“也許一開始不是你的本意,但是養尊處優地過完這段日子後,你再也不想回頭了不是嘛?你甚至還很享受這樣的待遇。”逆天并不是要諷刺她,她隻是很認真的陳述事實。
她很不喜歡得了好處還死活賣乖的人,事實上,雲曉若是好好跟她說說,她未必會生氣,畢竟心裏也明白,一切都是雲薇在背後操縱,隻不過如今雲曉的這個态度,讓逆天十分感冒。
雲曉的臉漲得通紅,她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因爲逆天說的,的确都是事實,她是愛上了這種當大家小姐的富貴滋味,再也不想回去過以往貧窮困苦,朝齑暮鹽的鬼日子了!
她從小就在複雜的民間長大,爲了努力向上爬,付出很多很多,身邊的各種人和事也見的多了,所以爲人處事就變得十分圓滑。
她從來沒見過像逆天這樣直接的女孩子,說話絲毫不給她留半分情面,她現在覺得臉上火-辣-辣-燒得疼,心裏也十分惱怒,她不想承認她的僞善,隻能嗫嚅着嘴唇,很火大地瞪着逆天。
逆天開始有點不耐煩了,她不覺得這女人有什麽生氣的理由,這絕對是态度問題。
“我問你的話,請你回答,我阿姨現在在哪裏?”
見她支吾半天不答,逆天心底滑過一絲冷意,眼睛冷不丁瞪大了,“你可别告訴我,你生怕她把這事說出去,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給幹掉了!”
雲曉望着她吃人的眼光,驚駭地倒退幾步,大聲叫道,“你,你說什麽你?怎,怎麽可能?你覺得憑我的本事,可以,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做掉雲薇阿姨嘛?”
真是關心則亂,逆天微微松了一口氣,點點頭道,“是不可能,那你說說看,我阿姨現在人在哪裏?”
“我我不知道,你别問我,我什麽也不知道。她送我到蓬萊入口,吩咐古大叔前來迎接我之後,就獨自離開了。我我怎麽知道她去了哪裏?她武功這麽高,她要走,我也攔不住啊。”
“你什麽時候遇見她的?”
“大概兩個月前。”雲曉的氣息微微平複下來。
“兩個月前?”逆天淡淡呢喃着,自言自語道,“也就是說,我與長老會翻臉,離開星辰沒多久,阿姨就出關了,然後她就離開了王宮。”
随後機緣巧合遇到了白蘭花母女二人,救了她們,靈機一動,讓白蘭花冒名頂替天天,去蓬萊島忽悠外公那老傻×……
逆天暗中抽了抽嘴角,她一直覺得阿姨内心深處有很腹黑的頑劣因子存在,事實證明,不止頑劣,還陰險的很,這不會是家族遺傳吧?
“接下來你想怎麽做?”雲曉一臉戒慎地望着逆天,像是逆天說出要回蓬萊的話,她便立馬自盡在她眼前明志,一副生無可戀、痛心絕氣的表情。
“我的打算,沒必要告訴你。”逆天掃了她一眼,原本對她沒多大感覺,也談不上喜歡或讨氣,看她在扶搖聖主面前表現,頂多就覺得是個心思活絡玲珑八面的女人,可現在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她,她言談舉止中不經意表露出來的,對這蓬萊島大小姐身份的占-有-欲,讓逆天感到有些厭惡。
好像逆天若是回蓬萊,就是做了件對不起她雲曉的事情,好像她雲曉現在在蓬萊過得很痛苦,每天都在爲逆天擋刀擋劍一樣,逆天貌似應該感激她,而不是揭穿她,讓她一無所有。如果逆天真去揭她冒名頂包的身份,在雲曉眼裏,逆天就成了一個不仁不義、恩将仇報,無恥到極點的女人。
“你是光元素師?”
“對,我是光元素師。”雲曉挺起傲人的胸,“這也正是雲薇阿姨看中我的地方。”
逆天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你明知道我會參加這次十年之戰,你還敢來見我?你倒是很有把握,我不會當面拆穿你?”
一句戲言,再次讓雲曉臉色灰敗難看到極緻。
其實逆天猜錯了,雲曉根本就是愛上了這種四處炫耀自己身份的感覺,活脫脫就是在虛榮促使下,前來冰火城的,因爲她知道,以她目前的身份,頂着蓬萊島大小姐的耀眼光環,去到哪裏,都會受人客客氣氣地接待,而她也想跟着長長眼界,順便觀摩一下十年之戰的盛世概況,但她忘記了,秦逆天也會來,而且,秦家也會有人跟着來。
是她大意了,早知如此,就老老實實躲在蓬萊島,再呆上一陣子了,也不至于如此尴尬。
隻要她有心避開盛大的聚會,避開秦逆天,她可以衣食無憂地在蓬萊島當一輩子大小姐,将來以她的尊貴身份,自然可以東挑西選,挑一個天賦與家世皆爲上等的男人成親,然而現在這一切,貌似都給她搞砸了,這個秦逆天看上去根本就不是個好說話的,她她會揭穿她嘛,雲曉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你……你你,你會嘛?”雲曉反-射-性地問道,防備地看着她,“你不要忘了,這事情是你阿姨一手促成的。如果你揭穿我,你阿姨也難辭其咎,到時候外公,外公一定會想辦法對付阿姨。你,你也不希望看到這樣血脈相殘的事情,發生吧。”
逆天勾了勾嘴角,看穿了雲曉這份自私的心思,也對她本身有點失望。
說來說去,雲曉舍不得的,是蓬萊島大小姐,這個尊榮華貴的身份,什麽血脈親情,說的這麽冠冕堂皇,雲曉你有嘛?
逆天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就離開了。
雲曉的貼身侍婢站在樓梯口,還是那副不卑不亢地表情,微微低頭恭送逆天離去。
過了好久,直到在寒風中再也看不見逆天的身影,那侍婢才急忙趕到雲曉身邊,“大小姐。”
雲曉緊緊抓着自己的狐皮領子,後背爬滿了涼汗,如幾百隻蟻在身上亂竄一般,臉色慘白到極緻。
“大小姐你沒事吧。”侍婢忙扶住她微冷的手臂,“大小姐,奴婢扶你回屋子。”
“紅袖,紅袖怎麽辦,怎麽辦。”雲曉反手抓住她的手臂,微微發抖道,“這個秦逆天,雖然她什麽都沒有說,言辭之間好像也沒有怪罪我的樣子,但、但是我感覺好怕,好怕好怕!你說她會不會在大庭廣衆下直接拆穿我的身份呢?還有,這次比賽,連星辰君王都親自來了,他們現在肯定也知道,我是假冒的,怎麽辦。”
“星辰君王肯定不會亂說的,而且他們秦家與我們蓬萊島原本就互相不對盤,自然不會管這檔閑事,最麻煩的是那個女人。”紅袖的眼裏掠過一絲冷意,“大小姐你放心,我紅袖的命是你救的,我就是你的人,除了你,我再也不會對其他人效忠。就算她是秦逆天,就算她是島主的親外孫女又如何?在我眼裏,隻有雲曉才是我蓬萊島大小姐。”
雲曉的心微微定了定,眼裏閃過一份複雜的感激之色,“紅袖,謝謝你。隻有你肯這樣義無反顧地站在我身邊。你放心,往後我們情同姐妹,隻要我好,你就更好。”
她頓了頓又問道,“那現在,我們該怎麽做才好呢?我總感覺讓她掌握了這個秘密,肯定會拿來要挾我。不,我再也不要過以往那些苦日子了,紅袖,你想想辦法,幫幫我,紅袖。”
以前她出生貧困,好不容易憑借自身天賦進入光照門,卻隻是在外門打雜,完全不能接近内門,隻能羨慕地看着内門弟子,受到門中長老的指點,進步飛速。
而且她姿色隻是一般,雖然身形苗條,也有心有力想往上爬,但光照門少門主高峰根本對她不屑一顧。
她是三環光元素師,但在外面,根本就沒人認識她,所有人隻知道光照門有一位光元素師高峰,卻根本不知道她雲曉的存在。
她再也不要過回以往那種仰人鼻息的滋味了,絕對不要!
所以這個秦逆天的存在,真正是如鲠在喉,不剔不快!
“這個賤人真是讨厭,要是能讓她不知不覺消失就好了。”雲曉虛着眼低喃,“我絕不能讓她借着這個把柄要挾我。”
她說這話,也不想想,她有什麽值得逆天要挾的,逆天要是知道她此時此刻心底的想法,準要嗤之以鼻。
紅袖臉上的神色閃了閃,“小姐你莫要忘了侯先生。”
“你是說侯坤?”這人是蓬萊島二脈那邊的人,也是侯家的家主。蓬萊島除了雲族,還有不少世家大族栖息在島上,甚至還有兩大隐世家族,當然他們大部分都是以雲家馬首是瞻的,但也分了不少黨派,各自爲政。
侯坤的兒子曾經因爲調戲蓬萊島女婢綠竹,而死于一場意外,侯坤便将所有的錯處都推在綠竹身上,綠竹現在又是她的貼身丫鬟之一。
侯坤的報複心很重,爲了他兒子的事,昨天侯家主還親自上門,問她讨要這個女婢,卻被她擋了下來,難道說這次爲了對付秦逆天,要她把一個好生生的姑娘,送給侯家淩虐……
“大小姐你别再猶豫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這候坤可是八階劍宗啊,讓他去參加這次的十年之戰,聖地一定無限歡迎。”紅袖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刻毒,“而且隻是舉手之勞,侯家主一定樂意之至。隻須暗中操控一番,讓秦逆天那賤人對上侯家主,比賽當中出一點小意外,可是誰也料不到的事情啊。”
雲曉原本還在動搖與猶豫,如今被紅袖慫恿一番,立馬就拿定了主意,點點頭道,“紅袖你說的對,看來也隻能這樣做了。不過就是委屈了綠竹那丫頭。”
紅袖輕哼一聲,鄙棄地說道,“能爲自己的主人死,是綠竹那丫頭的榮幸。”
她早就恨毒這個該死的綠竹了,仗着有張好看的臉蛋,就勾-引雲楠少爺,真是該死,希望侯家那群人,把綠竹這賤丫頭作踐死,那就合她心意了。
主仆倆各懷鬼胎,仔細合計了一下,終于敲定了這事,紅袖這丫頭一臉獰笑,當晚便去找了侯坤幫忙。
而逆天自然一無所知,回到暗香閣,一夜好眠到天亮。
隔日過來,聖主派人來接帝國學院一行人,前往聖宮大殿會見三位聖主。
好在隻是寒暄了一番,沒多久便放他們回來。
三位聖主之中,扶搖聖主昨日晚上已經見到過了,另兩位朝霞聖主與清池聖主,年紀都比扶搖聖主大許多。
清池聖主是個白發須眉的老爺爺,看外形很慈祥,而朝霞聖主是個眉眼中含着嚴苛的老婆婆,說起話來又緩慢又嚴肅,讓人十分吃不消。
朝霞聖主話不多,期間一直是清池聖主笑眯眯地跟幾位導師說話,最後兩位聖主還特意問了下哪位是逆天同學。
逆天莫名其妙地站了起來,朝霞聖主對她點了點頭,用緩慢又嚴肅的口吻說道,“能讓勝巴吃虧的孩子,必然不俗。好孩子,我們三大聖地,這一回都很期待看你的表現。”
逆天這才想起來,對了,當初清池聖地與朝霞聖地去帝國學院挑釁時,她得罪了不少人呢,這後知後覺的孩子啊,根本不知道這回奔着她來,想給聖地把面子掙回來的敵人,有多少……
其實在帝國學院一進冰火城後,三大聖地的弟子們就在多方打聽逆天的下落了,得知她也随行在隊後,一個個露出小狼犢子一般的眼光,摩拳擦掌起來。
“真得假的?”逆天捏着水壺的小手僵了一下,“你說溫圖的大哥,枸橘的弟弟都跟瘋狗似的找了我兩次了?”
“是啊,聽說被秦絕閣下攔了下來,否則早沖進來找你算賬了。”
“溫圖死了嘛?”當初給她一把火龍轟成焦炭的男人,樓雨盈的走狗,後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沒死,不過也跟死了差不多,什麽都毀了。”吳蝶楠吱吱喳喳地說道,“枸橘更慘,你廢了他的右手,砍了他的左腿,更是一拳打爛了他的嘴巴,讓他足足修整了兩個月,到現在還沒完全複原過來。”
“呵呵。”逆天不以爲意地笑了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逆天,我看你還是小心點好。這次參加比賽的隊長,都是清一色七階以上的選手,就是大陸公開賽也看不到這麽強大的規模。”玄邪在她身邊坐下,遞給她一份名單,“比賽的規則已經出來了,不是以往一對一的比賽。”
“哦?”逆天取過玄邪手裏的資料,快速瞄了一眼,“十一人團戰。”
“是由一名隊長帶領十名隊員,與對方進行混戰。在一炷香時間内,沒有倒下的隊員,全部通過。”玄邪說道,“如果團滅的話,那這支隊伍就失去探索遺迹的資格。”
“初賽什麽的都沒有了,直接選取七個小隊進行團戰,聖地那邊也會有七個小隊。決勝出的人選,如果超出一百名,再由超出人選進行團戰,直到人數在一百名以内。”
“這一百個人,就是敲定下來的,可以進入神魔遺迹探索的人選。”吳蝶楠歡呼一聲,興匆匆地叫道,“要是我也能有幸進去,就太好了。”
逆天勾了勾嘴角,輕輕一笑,“那些蓬萊島的人,純粹是來觀摩的?”
玄邪皺了皺眉,“好像沒那麽簡單,聽說今天還會來不少人,比如七宗十六派中,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還有元素神殿的人。是不是來觀摩的,就不好說了,有的人已經從天曌拍賣會高價購買了入場券,隻是等着比賽結束,與聖地弟子、帝國學院學生一起進入神魔遺迹。”
逆天笑了笑,想起來了,當初她賣了兩張門票,就從元素神殿那位金護法手裏得到兩千兩百萬鑽石币,一筆很可觀的收入。
不過金護法後來給她的光元素球爆了,當時他就灰飛煙滅去了,連他身上所有的空間容器都不可幸免,還真是悲催可憐的白買了……
吃一塹長一智,逆天後來就記住了,爆前得先搜刮一下啊,要不然就啥也沒有了,搜刮一下說不定就有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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