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會飄在河上呢?我明明之前就是在棺材裏躺着的,怎麽會飄在河上呢?
“對哦,你這伢子就是漂在河上的。而且,身上好多的傷口,不過你這伢子身子好奇怪,那麽多的傷痕,你硬是一個月裏就恢複的一點疤痕都沒了,真是怪得很!怪得很!”老婆婆說這話的時候,渾濁的眼睛還在我的身上來來回回的打量着,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一個月就恢複了?
我記得之前自己确确實實有些自愈的能力。伸手撫摸着自己的臉頰,發現自己的臉上,真的沒有疤痕。而且皮膚比以前更細膩光滑,根本不像成年人的。
我不知道自己“死後”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我還活着,隻是變得小了而已。隻要活着,我就還能夠見到守白守玉,隻要我知道他們活的好好的,我就放心了。至于樊守……
想起他親手拿起匕首戳進我胸口的畫面來,我心刺痛了一下,呼吸随即一緊。被心愛的人親手結束生命,不管他是不是屬于自願的行爲,我都感到寒心和恐懼。我甚至于現在一想到他,就會浮現出他用匕首很插進我胸口的畫面來。我邁不過這一道坎了,所以,目前根本無法原諒他。
還有桃紅和芭蕉……
本來我還想報仇的,但我想想,我根本就沒那種能力。如果我看到守白守玉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以後就離他們遠遠的。
“伢子?伢仔你想什麽呢?”就在我走神的時候,老婆婆伸出枯瘦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回過神,看向她,和她這雙皺紋密布,渾濁不堪的眼睛對視了一會,直到看到她眼底的善意目光後,心裏才慢慢回暖,“謝謝您救了我。”
說話間,我膝蓋一屈,朝她恭恭敬敬的磕起頭來。
她看到我朝她磕頭,受寵若驚的忙來拉我起來,“伢子别磕頭,這救你也是順手的事情,用不着行這麽大的禮。快起來。”
我這時并沒有起來,而是朝她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之後,我才起來的。
起來之後,她就伸出滿是皺紋和老年斑的手,撫摸着我的臉頰,看着我的臉問道:“伢子,你叫什麽名字啊?爲什麽會在河裏漂着呢?關鍵是,還穿着大人的衣裳啊?”
看到這老婆婆慈愛的樣子,我想起了我已故多年的外婆和奶奶,她們生前都是這樣疼愛我的。心裏一酸,我哭了,卻笑着回答她,“老婆婆,其實我什麽也記不得了……可能,可能是在水裏泡得時間長了,傷了腦袋了。”
我對老婆婆撒謊了,原因是我不想将自己複雜的身世告訴她。一時怕她會吓到,畢竟我從二十多歲突然變成了十二三歲,太不可思議了。二是,我想重新開始。不管我還能不能再次長到成年人的模樣,都不想再那麽累了。
我是一個懦弱的女人,沒有遠大的理想,隻想着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能夠平平安安。桃紅不喜歡我,才會讓樊守親手殺了我。我得不到樊守母親的祝福,注定和他沒有好的結果。她會設計害我一次,也會設計害我第二次、第三次,而樊守是她的兒子,無論桃紅做出多麽惡毒的事情來,他也不能拿她怎麽樣。所以,夾在中間最受罪的人,就是我和孩子們。
隻要我死了,桃紅也不會再使壞了,孩子們也會過着安穩的日子,真要是這樣,我一輩子不長大,也沒有關系。
“哦,有可能,你昏迷的時候,嘴裏就嚷嚷着頭痛。哎,真是個可憐的伢子。如果你實在想不起自己是誰,以後就住在我這好了。”老婆婆一點也沒有懷疑我,還笑着拉着我坐到床邊,伸手拍着我的手背笑道。
“這樣會不會太打擾您啊?”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這老婆婆看起來就挺不容易的,我住在這,吃喝都是一大筆開銷。
老婆婆笑道:“不打擾……不打擾,我呀,自從兒女都大了,離開村子之後啊,就一直一個人過,這好二三十年了,孤孤單單的……”
說到這,她臉上的笑容收了,擡頭環視了自己的屋子一眼,歎了口氣又道,“我一個人啊,特别害怕睡覺,因爲我害怕睡一覺起來,身邊一個人都看不到……嗚嗚……”
老婆婆說到這哭了起來,随即掀起打着補丁的圍腰擦了擦眼淚。
空巢老人最可憐了,以前我沒等好好孝順外婆和奶奶,她們就去世了,現在看到這個老婆婆,我心裏一軟,就決定了,“老婆婆,如果您不嫌棄我,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您的孫女了。我要好好報答您、照顧您、孝順您。”
老婆婆聽我這話,擦眼淚的手頓了頓,緩緩轉過頭看向我,“伢子啊,你說的是真的?”
“嗯。隻要您不嫌棄。”
“當然不嫌棄,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老婆婆激動的捉住我的手,眼裏直泛淚花。
随後的半年時間裏,我就真的成了她的孫女,她給我取了個名字,叫金豆。之所以叫我金豆,她是認爲我一來,她種的黃豆就豐收了,恰巧她姓金,于是就叫我金豆了。
本來我以爲她這黑苗族是和越南的黑苗族有聯系的,後來才知道,這裏根本就不是在越南境内,而是在中越邊境,一個叫做“瓦頭村”的小山村裏。這裏的人大多都是黑苗族和壯族人。但雖然是一個村子裏的人,可因爲民族不一樣,硬是在村中間開了一條小河,河左邊是黑苗族的人,河右邊是壯族的人。當地人稱呼左苗右壯。
雖然分開了,但這兩個民族的人感情還是很好的,每逢過年過節的時候,都會聚到一起,去村子前面的瓦頭(用灰瓦鋪的地面做成的廣場)唱歌跳舞的,玩得很是開心。在這裏,我過的很快樂。
至于我爲什麽從越南來到這,我估計是自己順河而下漂到這的。
這半年的時間裏,我身高體重都沒有長,但是頭發卻長的很長。在這村子裏,大家都對我不錯。特别是幾家有兒子的村民,都愛往金阿婆家跑,又是給我們修屋子又是送東西的。我也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知道他們是什麽意思,所以,有些煩惱,因爲趕又不好趕,說又不好說。好在金阿婆拿我還不到歲數搪塞他們,才暫時換得一些安穩日子。
我其實很想離開這去看守白守玉,但是,我根本沒有錢,而且,金阿婆身體也不好,在我醒來後的十幾天後就犯了風濕病,行動很不方便,離不開人照顧。
金阿婆是個慈祥的老人,但同時也是個古怪的老太婆,比如,她從來不吃葷,也不許我吃,而且,每天晚上她幾乎都不睡覺,坐在破桌子邊拿着篩子數豆子。一數就是一整夜。我有時候喊她,她都不理我。第二天問她,她卻說她什麽也不知道。
今晚她又是這樣,我看着背對着我數豆子的佝偻背影,還真是有點慎得慌。
将破毯子往身上蓋了蓋,突然見她猛地坐直了身子,自語道:“少了一個……少了一個!”
說完就“砰”一下将篩子放到了破桌上,然後就摸索到桌旁的拐,一瘸一拐的朝屋外走去。
我見狀,掀開毯子就追了出去,“婆婆,你去哪?”
可我追出去的時候,看到金阿婆一瘸一拐的速度極快的朝村子中間的河邊走去,我喊她,她都不理會我。我擔心她出事,就趕緊追上去。因爲我現在腿短,走路、奔跑的速度都不快,所以,一直跟她差個十幾步,硬是追不上她。
等我氣喘籲籲的跟着她來到河邊的時候,卻見她突然放下了手裏的拐,嘴裏念叨着“咕咕咕”的聲音,這聲音猛地心頭一緊,這分明就是喚蠱的聲音,難道金阿婆也會蠱術?
可她咕了好幾聲,我也沒看到有蠱物出現,難道是我想錯了?
就在我納悶的時候,突然我的肩膀被人猛地一拍,我剛要驚吓的喊出聲,一隻手又捂在了我的嘴巴上,随後耳邊傳來一抹熟悉的男音,“小丫頭,千萬别說話,喊醒了這老阿婆,她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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