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守估計看出我害怕了,難得的和我解釋說:“血蠱可是好蠱,中了之後,你不得病。”
聽他說是好蠱,我這才松了口氣,這時,我額頭不癢了。
族長不知道從哪拿來一條綠葉,遞給我,眼裏滿是慈愛。
或許是覺得他面相不壞,我就接過這片葉子,有點不明所以。
樊守這個時候卻收起紅包,将葉子從我手上拿走,給我纏在額頭打好結。
“這是幹什麽?”我忍不住問了句。
他就回答我說,“哦,雖然血草鬼也是蠱,但它是益蠱,很有靈氣,有些髒東西就喜歡,所以,未免靈氣溢出來引來髒東西,就要用甘蔗葉擋一下。”
甘蔗葉子?原來是這樣,難怪這裏的人,都喜歡用這樣的葉子綁在頭上……
不過,他說的髒東西是什麽?蟲子?還是其他鬼怪之類的東西?
我是醫學院的學生,堅決不信迷信的。但是,對于他給我中蠱的事情,我沒辦法解釋原因。
至于他說什麽髒東西的事情,我覺得是他們這些農民太迷信了,所以,我這會并沒有多在意,反倒是鄙夷他們。
“族長,不好了,我家伢子又發起燒說胡話了。”
就在這些老頭老太太要離開的時候,祠堂外面跑來一個年輕的婦女,不過她的頭上沒有紮甘蔗葉。
她表情有些慌張,目光是看向白胡子老族長的。
老族長聞言,忙走過去問她,“前幾天不是讓汪神醫給治了嗎?怎麽還發燒呢?”
“我也不曉得啊!所以,請你給出個主意,他阿爸去城裏打工了,這要是伢子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怎麽和他阿爸交代啊!嗚嗚嗚……”婦女說到這,就拽起圍在腰間的圍裙,擦起淚來。
老族長想了想,扭過頭看向樊守,“阿守,要不你給看看是不是中了草鬼?要不怎麽汪神醫都治不了呢?”
樊守點點頭,随後就跟着族長和那婦女去了她家。
我當然也得跟着,因爲,我一離開樊守超過三十步左右,就會肚子疼。
婦女家是棟破舊的山石和黃泥壘起來的房子,屋頂居然不是瓦,而是那種草蓋上去的,這是我見過最破的房子了。
沒進她家裏,我就聽到小孩喊叫聲,說的話很奇怪,不像這邊的方言,但是也是一種方言,因爲我聽到他喊了幾個“阿爹阿姆”的稱呼。
樊守和老族長他們跟着婦女進去了,我卻因爲這房子的牆壁上有馬蜂洞,馬蜂在門口飛來飛去的,吓得我不敢進去,隻站在門口往裏面看。
裏面同樣很簡陋,家裏的家具大多是竹子做成的,小孩手腳都綁着綠色的尼龍繩子,胸口處也綁着幾道草繩,草繩是固定在一張破舊的涼床上的。這種涼床我見過,以前我來四川旅遊的時候,看到過。在我們那是見不到這樣的東西的。
小孩即使被綁,他還是不斷的掙紮着,發紫的臉上,露出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猙獰表情,口裏更是不停的喊着什麽,叽裏呱啦的我聽不懂。
就在我站在這的時候,身後不知不覺聚過來一些村民,我回頭掃了一眼,他們有男有女,穿着都是少數民族那種服裝,他們和我保持大概幾步距離,在我回頭看向他們的時候,他們也同樣在看我,隻是目光有些排斥和畏懼。
還有幾個婦女聚到一起,對我指指點點的,我很尴尬,畢竟我在她們的眼裏,是買過來的媳婦……
“啊~~!”
突然一聲小孩的驚呼聲響起,讓我将目光收回,看向屋内,這時,我見到小孩睜大眼珠,在瞪着樊守。而樊守弓着身子,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拿着一根枯草葉子往小孩的鼻子裏戳進去。
我看到後,都替這孩子難受,心想這幫人真愚昧,孩子發燒哭鬧不是很正常嗎?他們這是在胡搞什麽呀?
眼看着孩子被他用草插進鼻孔後,身子抽搐痛苦不堪,随後還有血從他的鼻孔流出來,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幾步沖進屋,勸樊守,“這孩子有可能是感冒發燒了,你們帶他去醫院看看吧?别這樣折磨他了!”
樊守沒理會我,而是繼續用枯草往孩子鼻子裏鑽,離得近,我才發現,他手中的枯草杆在輕微的震動着,就像是另一頭被什麽東西拽住在搖晃一樣。
而孩子也因此更加痛苦的扭曲身體,嘴裏不停的嚷嚷着。族長則協助樊守,把孩子的頭固定住,不讓他轉頭。
我這一聲喊沒讓樊守止住動作,反倒是讓孩子的母親生氣了,走過來拉着我的胳膊,朝我輕聲警告說:“你别吵你男人,他可是這裏的蠱公,誰家着了蠱,經他一治,都能給取出來的。你們外鄉人不懂,看着就成。”
孩子他媽都這麽說了,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小孩受苦。
樊守大概将整根枯草插進孩子鼻孔中之後,孩子身體抽搐的越來越厲害了,孩子的母親就跑過去按住他的腳,咬着唇,哭着看着自己的孩子。
我看孩子實在可憐,心裏暗罵樊守不是人、愚昧!
就在這時,樊守居然把本來插進孩子鼻孔裏的枯草,猛地一下給拽出來了,于此同時,枯草最末端上扒着一隻黑漆漆的蟲子!!
他拽出枯草之後,把枯草扔到地上,在蟲子蠕動要跑的時候,他從婦女家的竈台上抓過一把鹽,快速的灑在黑色的蟲子上,頓時,蟲子身子一僵不動了,幾秒鍾後,就化作了一灘發綠的濃湯。
我看到後,肉麻的抱着胳膊,呼吸都困頓了。
這是什麽鬼東西啊?寄生蟲嗎?好惡心!!!
“是草鬼!不過,這下蠱的人雖然手法生疏,但是,下的蠱很歹毒。再遲一點,這草鬼就吸在肺裏面了,孩子就真的沒救了!”樊守拍了拍手上沾的鹽,朝孩子同情的看過去。
這時,孩子已經安穩下來,閉着眼睛,松開眉頭,淺淺的昏睡過去了。
孩子的母親聽這話,哭着給樊守下跪磕頭道謝之後,就在老族長的幫助下,給孩子把身上的繩子解開了。随後,就朝外面圍觀的那些村民吼起來,“我知道是誰給我兒子下的草鬼了,如果他要是再敢下,我一定不放過他!”話末,還解開自己的圍裙,往門沿上甩了三下。
那群圍觀的村民見狀,都回應似得拍了自己的腰間三下,好像是在告訴她,不是他們下的蠱。
這婦女見狀,這才抹了抹眼淚,回了屋。
看到這,我又被震驚了。這一次,徹徹底底的刷新了我的認知觀。這世界上,真的有蠱!好像他們這蠱也稱草鬼。
樊守在她回來的時候問她:“你這段時間有沒有帶孩子出村?”
他這一問,這個婦女立馬一驚,“有,上個月我帶孩子去城裏見他阿爸了。”
“這草鬼不是我們這的,你孩子估計是在城裏的時候被下了蠱。”樊守推測說。
婦女就陷入了深思中。
老族長這時推了推婦女,“回頭别忘了給蠱公診費。”
樊守卻搖搖手,“算了吧,他們母子在村裏也不容易。”
他這麽說,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爲他是個很壞的山野村夫,哪裏想到,還會這麽有同情心啊!
婦女見他不收她的診費,過意不去,非要從雞圈裏捉住兩隻老母雞給他,樊守先是不要,可那婦女都要給他下跪了,再加上族長勸他,他就收了。但是,卻讓我提着!我第一次提這樣的活雞,吓得把雞舉着離我老遠。
随後在婦女千恩萬謝之下,我們走出她家。
樊守一出來,我就發現村裏那些本圍觀的人,一股腦兒的退了好遠,并且看樊守的目光很畏懼,似乎他就是什麽怪物似得。但同時也在他走後,朝他恭敬的躬身行禮,說什麽“蠱公慢走”之類的話。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個村裏的人都對樊守又敬又怕。估計就是因爲這樣,他才不好找老婆,要去人販子那買媳婦吧!
我也真是夠倒黴的……
但我絕對不會認命!我一定會逃出這鬼地方的,然後報警,抓住人販子和樊守這混蛋!
從那婦女家出來,樊守沒有帶我回家,而是領着我去了一座小山坡上,山坡上長着很多怪草,而且路也不好走,我好幾次摔倒在地,把雞也摔得受驚亂叫,可他也不等我。我怕肚子疼,就趕緊爬起來,撿起雞跟着他。
“你真慢。城裏的姑娘就是這麽弱,回頭可得好好鍛煉你。”好不容易跟他來到山坡頂端的一棵松樹下,他就朝我埋怨起來。
我氣喘籲籲的伸手抹掉額頭的汗水,擡頭看着他,這是我這幾天,第一次認真打量他。他如果臉上沒痘,應該不會太醜,因爲他有濃眉、高鼻梁、薄唇,臉型輪廓分明。身材魁梧,整體看起來,大概三十歲左右,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南方人結婚早,他這樣的年紀估計是大齡青年了。我是北方人,剛過二十,真的沒想到,有一天會成爲南蠻子的媳婦……
不過我不會認命的!我一定要逃出去!
“我……我以前很少爬山的。”我假裝委屈的回了他一句話。
現在我想讓自己看起來柔弱無害,然後讓他慢慢放松警惕。最重要的是,我得想辦法哄他把我肚子裏的蜈蚣給取出來。
他聽到後,詫異的看着我好一會,随即軟了語氣,居然說了一句字正圓腔的普通話,“看你身份證上是北方人,以爲你性格豪爽,大大咧咧的,沒想到,你居然比南方姑娘還嬌弱。哎,真不知道你能抗幾天。希望你死之前,能夠給我留下個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