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可曾想起來了嗎?”少頃,那大青狼又變回奎木狼的模樣,死死的盯着百花羞公主看,滿眼中都是迫切、渴望之色。
但這副表情,在百花羞公主眼中,那就是這狼妖此刻已然失去耐心了,萬一自己的回答不稱他心意,隻怕這狼妖此刻便要暴起傷人了!
想到此處,百花羞公主強顔歡笑的道:“是,我……我似是想起來一些東西了……呃……奎木狼……披香殿……玉珠兒……”
這公主硬着頭皮一陣糊弄,卻把那奎木狼聽得大喜過望:“好好好!玉珠兒你想起來便好!既如此,三日之後,你我便拜堂成親,在天上苦熬數千載,此番,你我終于能做一世恩愛夫妻了!”
“什麽!三日後……”百花羞公主讓奎木狼這一番話給雷的外焦裏嫩,忍不住喊了出來,連音都破了。
“怎麽?可有什麽不妥嗎?”奎木狼一臉疑惑的看着反應強烈的百花羞公主。
“呃……倒不是……隻是,隻是嫁娶乃人世之大事,我父君尚在,且要有三媒六聘,擇黃道吉日,豈可如此草率?”百花羞鎮定下來,腦子一轉,一大串的借口張嘴就來。
奎木狼卻是聽得連連點頭:“不錯不錯,你我之間的親事,卻是不可草率,既如此,便按人間富貴人家的規矩來辦吧,一切都由我來安排吧,玉珠兒,你也累了,今日你便在這波月洞休息吧。”
說罷,也不帶百花羞公主張口拒絕,便喚來了兩名年輕貌美的侍女,領着百花羞公主進了内殿,訓了一處富麗堂皇的寝室,讓公主歇息。
侍女走了,整個寝室内隻剩下百花羞公主一人,她默默的拔下插在發髻劍的那支金簪,緊握在手中。
自己乃是寶象國公主,堂堂金枝玉葉,焉能受一妖魔牲畜之辱?他若敢對自己無禮,便是拼卻這一身性命,也絕不能讓這妖魔得逞。
寶象城,南城。
今日唐三葬開講的,是聖教經典—《易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是以明于天之道,而察于民之故,是興神物以前民用。聖人以此齋戒,以神明其德夫。是故阖戶謂之坤,辟戶謂之乾,一阖一辟謂之變,往來不窮謂之通!”
“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器,制而用之謂之法,利用出入、民鹹用之謂之神。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變通莫大乎四時;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
依舊還是那個簡易的茶棚,唐三葬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四周百姓民衆也是聽得目不轉睛,全神貫注。
這些都是他們從來沒接觸過的知識、道理,爲他們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他們開始不由自主的将這些知識,與自己的生活、處境聯系在了一起。
沒有什麽天花亂墜,更是沒有什麽地湧金蓮。
但是在一旁旁觀了這許多天的孫猴子四人,卻是感覺到了些人的變化,一股股玄奧的氣息在這些人身上傳來。
尤其是孫猴子,一雙火眼金睛,看到的東西比其他三名師弟還要更多一些。
在孫猴子的視線中,這些人的頭頂都散發出了一縷縷純粹、溫和的光芒,這是靈光!
人族的修行,初始就是在這一縷性光之上,這是一切神通的種子。
孫猴子有些感慨,今日寶象南城的這些人,算是得了大機緣了,日後寶象國若是大興,這些人都是種子。
“今日便到這裏吧……你等如今隻是‘知道’,如此尚還不夠,還要‘成道’,‘知道’與‘成道’之間,還有一個‘行道’,知而不行,非是真知,實乃邪道……”
“閃開!閃開!急報!急報!”
寶象城坐北朝南,南城也是寶象城對外大門所在。
此時一記快馬,火急火燎,大聲嚷嚷着縱馬沖了過來,正在聽道的衆人慌忙避開,正要破口大罵。
可看見了那馬上小校背後插着的一面紅旗,頓時紛紛閉上了嘴,臉上露出了驚疑之色。
按寶象國的制度,一般都是出了十萬火急的大事時,傳令小校,才會在後背插上一杆火紅小幡。
如今這寶象國雖然内憂迫在眉睫,但要說有什麽外患,還真沒有。
蓋因那霍骥,雖是權臣,卻頗同軍備之事,四周之夷族,或爲其所滅,或緻其遠遁。
故而此番傳令小校背後的那一杆火紅小幡,頗令人爲之遐想。
寶象宮禁,背插火紅小幡的傳令小校,氣喘籲籲的單膝跪在寶象國君寝宮宮門之外。
久卧病榻的寶象國君,伸出枯瘦如柴的右手,接過了蘇九功遞來的書信,顫顫巍巍的一目十行。
隻是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臉上卻是越發的鐵青。
本就幹癟的胸膛,更是如風箱一般,起伏不定,良久,就聽得這位寶象國君,聲嘶力竭的一聲嘶吼:“妖孽安敢如此欺我!”
吼罷,整個人竟是暈厥了過去,手中那張信紙也是輕飄飄的落地。
“陛下!陛下!”一幫宦官手忙腳亂的圍住了寶象國君。
蘇九功趁機不動聲色的撿起了那張信紙,悄悄地看了起來,隻看到一般,便是滿臉驚容。
正欲接着往下看,就見一隻大手猛地一把奪過那張信紙。
蘇九功大怒,正要喊人,猛然回頭,卻發現那張紙落在了大司馬霍骥的手中,頓時,那滿腔的怒火,也隻能壓回胸腔,這厮,自己也實在是拿他沒辦法。
“大司馬……大司馬何在?”忽然,一個虛弱的聲音,從榻上傳來。
“臣,霍骥拜見陛下!”霍骥沉聲回話。
“發兵……剿賊!”寶象國君用盡所有的力氣,吐出了四個字。
霍骥的大腦在飛快的運轉着,那封信的内容他也看了,這寫信的人自稱“小婿奎木狼”,信中雲,其與百花羞公主乃是宿世姻緣,此番特地下凡與公主晚婚,以補全這番姻緣雲雲……
霍骥供奉的是南極長生大帝的排位,對天庭的事情不說了如執掌,但多少也曾聽南極長生大帝的分神透露過一星半點的口風。
這位“奎木狼”,好似是白虎七宿中的某位星君,貌似地位還不低,南極長生大帝更是也曾影影綽綽的提過。
寶象國君的獨女,是天上一衆仙官大神的重要棋子,如此一來,這封信的内容,卻是有幾分是真的。
至少,那位“小婿奎木狼”的身份,不會有假。
就在霍骥愣神的時候,榻上的國君,聲音再次響起:“什麽‘奎木狼’,想必是某方妖孽化名至那碗子山,大司馬,不可以平常匪患視之,當以禦林玄甲軍爲主力攻伐!”
這下霍骥終于反應過來了,依舊是面無表情的一個頭磕在地上:“臣,領旨!”
剿滅?别逗了,那可是天上的大神,自己不過是凡夫俗子,焉能與神仙相鬥?再說,那可是天庭一幫神仙的布局,自己有幾個膽子,敢去攪局?
想到這裏,霍骥已經下定了決心,到時候,自己領着大軍在碗子山外圍溜達一圈,隻當是去打獵了。
霍骥走了,蘇九功也走了。
他悄悄回到柳條胡同,自家宅院書房内,點燃三炷香,沖着那石雕的彌勒佛,恭恭敬敬的禱告:“信衆百拜叩首彌勒佛祖,那霍骥已派大軍圍剿碗子山,信衆該如何行動,還請佛祖示下。”
良久,那石像卻是絲毫動靜也無。
蘇九功有些失望,他明白,這就是彌勒佛祖給他的回答,讓他不要輕舉妄動,老老實實的當他的内宦便是。
可是如果彌勒佛祖不需要自己去做事,那麽自己就沒法去立下功勞,到時候,也就沒法想彌勒佛祖提出要求……
想到此處,蘇九功下意識的摸向自己胯下。
他當夠了宦官了,他想當男人!
隻有男人才能娶妻生子,才能掌權,才能有一幫文臣武将輔佐自己,立下天大的功勳。
蘇九功如今雖是位高權重,但是滿朝文武,都沒把他放在眼裏,因爲他的權力都是國君給的,國君給他權力,也是爲了讓他和霍骥相鬥、平衡。
可如今,國君的時日已然不多了,一旦國君晏駕,霍骥隻需遣派甲士兩人,便能處置了自己……
想到此處,蘇九功的危機感越發嚴重了!
不成,自己一定要得到佛門的支持,要想佛門用的上自己,就必須破壞眼前的形勢。
蘇九功猛然站了起來,背着手,臉色陰沉不定的原地來回踱着步子,忽然,他想起來,前些日子,似乎手下探子來報,南城的那堆賤民之間,忽然出現了幾個異人,還是從東土大唐來的……
那等天朝上國,離此路途萬裏,能來至次方,想必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吧……不管了!就是他們了!
蘇九功下定決心,拍了拍手,一個黑色人影突兀的出現在屋内。
“你去和那人傳遞消息,就寫……”蘇九功附耳上前,對着那黑色的人影一陣竊竊私語,片刻之後,那人影又突兀的消失不見了。
大約小半個時辰後,寶象宮禁,禦膳房内,一個小太監鬼鬼祟祟的從一個食盒中,取出了一雙筷子,擰開筷尾,小心的倒出一張小紙條,迅速的看完了其上的内容,頓時臉上露出了爲難之色。
可這抹難色,很快便從這小太監的臉上消失,沒把法,自己的父母兄弟,都被那位大總管“仔細”的照顧着,哪裏還有自己選擇的餘地?
想到這裏,小太監一咬牙,拎着裝好滋補湯膳的飯盒,就往寶象國君的寝宮走去。
“陛下,該進湯膳了!”小太監輕聲的對着榻上假寐的國君道。
“湯膳?寡人現在哪裏還有心思進什麽湯膳?”寶象國君一聲哀歎。
小太監不敢答話,就聽那寶象國君在榻上自言自語:“霍骥狼子野心,百花羞又是寡人唯一的血脈,隻怕他巴不得我那苦命的女兒出事呢!”
也不待那小太監答話,寶象國君有些吃力的轉頭看向他,輕聲問道:“蘇總管,可有什麽良策?”
轟!
小太監隻覺五雷轟頂,原來國君早就知道自己是蘇總管埋伏在他身邊的暗子!
想到這裏,小太監手裏的食盒也拎不住了,啪嗒一聲掉落在地,雪白鮮香的湯汁灑滿了一地。
小太監此刻也顧不得這許多了,隻是一個勁的瘋狂磕頭。
寶象國君眼角露出殺機,随即又頹然散去。
他也是少年登基,青年便大權獨攬,中年時更将這滿朝文武,玩弄于股掌之間,他雄心勃勃的準備着,要将這寶象國,打造成這左近第一大國!
奈何天意弄人,讓自己得了惡疾,如今連一個小宦官,自己都得和和氣氣的說話。
“起來回話,寡人恕你無罪……說說吧,蘇總管對你可有什麽交代?”寶象國君收拾心情,忍者心中的不耐,繼續柔聲問話。
“蘇總管确實無有交代……”聽到這裏,寶象國君的臉色猛地陰沉起來。
小太監又是一個哆嗦,趕緊接續回話:“隻是……隻是奴才聽說,這幾日南城來了幾名異人……”
說到這裏,國君的臉色才好看了不少:“異人?有何奇異之處?”
“奴才不知……但奴才聽說,這幾位異人乃是從東土大唐而來,那大唐離我寶象何止萬裏,呃……奴才私以爲,這些異人能長途跋涉至此,必然是有幾分真本領的,不然,那途中的鬼怪妖魔,早就将他們的骨頭渣子都嚼爛了!”
小太監說完,便又跪伏在地,将腦袋深深的埋在地上。
一時間,寝宮内寂靜無語。
也不知是過了一炷香,還是一個時辰,就在小太監跪的渾身直冒虛汗之時,國君終于再次說話了:“傳旨,召東土天朝異人觐見!”
王命下達,宮外,早已等待多時的蘇九功頓時大喜。
立刻翻身上馬,親自往2寶象南城飛奔而去。
與此同時,南城内聽道的衆多百姓已經散去,唯有幾名學者、前任官員,還在與唐三葬切磋學問。
正談的酣暢之時,遠遠的便聽道一聲:“陛下有旨,召東土異人觐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