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禹等唐寬一走,馬上低聲說道:“部長,唐寬昨天跟杜甲元、孟幸意都見了面呢?”
杜甲元是總務組長,孟幸意是經濟組長,兩人都是警察署的老人。唐寬與他們見面,當然是想拉攏。
江日勝随口說道:“他剛來,跟原來的朋友見見面,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多盯着點就行。”
他雖然隻是随口提一句“多盯着點”,其實是讓謝景禹把唐寬盯死。
謝景禹走後,杜甲元也來向江日勝報告。總務組雖不是業務單位,但管着整個特高支部的錢和物,江日勝最是重要,每天都要聽杜甲元報告的。
杜甲元瘦得跟隻猴一樣,撓了撓臉腮,輕聲說道:“部長,昨天,唐寬找了我。”
相比總務組的工作,他覺得這件事更重要。新來的唐寬,不僅是張大川的人,他們還是親戚關系。而且,唐寬的工作能力并不差,之前雖沒做過特務工作,但多年從事刑偵,辦過不少案子呢。
江日勝微微颌首:“他今天上任,找你了解情況也是可以理解的。”
杜甲元說道:“不止是了解情況,他還有意無意想跟我做朋友,以後要多來往,讓總務組支持他的工作。”
有些話,明顯帶有拉攏的意思。
這在特高支部是很忌諱的事,必須第一時間向江日勝報告。
杜甲元對江日勝有發自内心的敬畏,雖然他比江日勝大得多,可根本不敢在江日勝面前放肆。隻要江日勝一天是他的上司,他就一天要保持着敬畏之心。
否則,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江日勝沉吟道:“他剛來特高支部,總務組當然要支持他的工作。但是,支持也要有個度,不能不支持,也不能太支持。”
杜甲元說道:“一切聽部長吩咐。”
江日勝說的話,就像沒說一樣。這個“度”怎麽掌握?怎麽算太支持,怎麽又是不支持?一旦越線,後果很嚴重。
江日勝說道:“該支持的,還是要支持。不該支持的,絕對不能支持。”
杜甲元應道:“明白。”
他暗暗叫苦,什麽叫“該支持的”?什麽叫“不該支持的”?他完全不知道怎麽把握。或許,應該把所有的事情,都歸到“不該支持”的那一類。
瞬間,杜甲元全明白了,江日勝嘴裏說得漂亮,自己可不能按照字面理解執行。江日勝肯定不會支持唐寬的工作,但又不能授人以柄,隻能自己做小人了。
這其實是他的榮幸,如果江日勝不信任他,又怎麽會跟他說這樣的話呢?
江日勝當然不能支持唐寬的工作,明知道唐寬是張大川的人,明知他來特高支部居心叵測,怎麽還能給他創造機會和條件呢?
所有來特高支部的人,如果不是他的親信,必然要遭到排斥。
江日勝知道,唐寬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來特高支部是帶着任務來的,一定會出手。
果然,下午時,唐寬主動向江日勝報告,想去泉城修配所調查,他覺得那裏可能有共産黨。
江日勝眉頭蹙了起來:“修配所?”
随着各條隐蔽戰線不斷派地下黨員進入泉城從事城市工作,泉城各個行業、各個部門,都有可能有我黨的地下工作者。
唐寬說道:“三個月前,日本人給修配所下達了五千把指揮刀的任務,原本要求他們三個月完成,可現在,一把指揮刀都沒有見到。”
江日勝問:“是共産黨在搞破壞?”
唐寬搖了搖頭:“暫時還不知道,但工人消極怠工是有的。”
江日勝叮囑道:“如果沒有共産黨,沒有反日分子,就不是我們的事。唐副支部長,特高支部不像其他部門,我們要把有限的精力,集中投入到偵辦反日分子的案件上。你原來做刑偵工作的,與特務工作既有相似之處,但也有不同的地方。我們更注重政治性,隻辦反日的案子。”
唐寬說道:“我覺得應該查一查,他們三個月都沒做出一把指揮刀,背後有可能是反日分子在活動。”
隻要認真查,肯定能查出問題。三個月五千把指揮刀,按照泉城修配所的生産水平,問題不是很大。可現在,一把成品也沒有,這其中如果沒有反日分子搗亂,打死他都不相信。
況且,沒有反日分子,可以制造反日分子嘛。他做這種事,輕車熟路。
想要在特高支部站穩腳跟,除了後台夠硬外,還得有别人信服的能力。唐寬有張大川當後台,在特高支部足夠了。如果他再展示自己的能力,不敢說架空江日勝,至少可以與江日勝分庭抗禮。
張大川讓他來特高支部,本就是想讓他像枚釘子一樣,牢牢盯在特高支部。不僅要将特高支部的事情随時彙報,還要拉攏一幫人。
江日勝沉吟道:“好吧,既然你有興趣,可以去查。但是,不能過多占用特高支部的資源,我們要把精力,放到反日案件上。”
唐寬連忙說道:“多謝江部長支持,我隻需要一二個人就可以了。”
江日勝随口說道:“我讓剿共班給你派人。”
唐寬說道:“剿共班主要對付共産黨,不敢影響他們的工作。如果江部長同意的話,我想就從經濟組調兩個人。”
江日勝說道:“可以,我寫條子。”
唐寬很無語,但又沒辦法,他身爲特高支部的二号人物,想從經濟組調兩個人,還得江日勝批條子。沒有這個條子,孟幸意不敢給他派人的。
孟幸意看到江日勝的條子後,苦笑着說:“唐副支部長,你也看到了,有些事情真的隻能按規矩辦。”
唐寬淡淡地說:“沒辦法,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
他早就聽說江日勝作風很霸道,到了特高支部後才知道,傳聞不虛。江日勝不僅霸道,簡直就是專橫。
孟幸意意味深長地說:“期待那一天早點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