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日勝也沒在意，隻是一筷子将最大的肉夾起來，随口問：“準備好了嗎？”
賀仁春正要吃，聽到江日勝的話，馬上說道：“差不多了。”
他們是特高支部的上下級，兩人談事情，隻要不說得太透，就算有人聽見也沒什麽。況且，蘇志梅還在旁邊，真要有人走近，也會提醒。
“什麽叫差不多了？那還差什麽？”江日勝不滿地說，筷子又夾起了一塊肉。
賀仁春認真地說道：“準備好了。”
“确定嗎？”
“确定。”
“好吧。”
賀仁春赫然發現，快沒菜了，肉全部進了江日勝的肚子，隻剩下點殘羹剩汁，苦着臉說：“江部長，都沒菜了，能不能加個菜？”
江日勝搖了搖頭：“不行，湯湯水水也有油鹽，這可是下飯的好東西，很多人還吃不到呢。”
賀仁春小聲嘟囔着說：“摳門。”
江日勝說道：“現在還不到慶祝的時候。”
他對自己曆來節儉，每次炒的菜都是半份，一般也就是兩個菜。來了客人，也就加個炒雞蛋。像賀仁春，已經不算客人，自己吃什麽他就吃什麽。
賀仁春将湯汁水倒進碗裏，幾口就扒完了一碗飯，放下碗筷一抹嘴，看了看四周，輕聲問：“嗯……李潮湧跟……聯系上了嗎？”
江日勝掏出煙，叼了一根在嘴裏：“隻要你準備好了，他那邊就沒問題。”
賀仁春把那包煙奪過來，抽出一根，剩下的煙很自然地裝進口袋：“我也搞一根。”
江日勝佯裝不滿地說：“賀班長，知道我是誰嗎？曆來隻有下級孝敬上級的份，不怕我給你穿小鞋嗎？”
賀仁春不以爲然地說：“正好沒煙了，你的煙反正也沒花錢。”
他在别人面前還是表現得很正派的，他本是從二地委過來的，身上保持着共産黨員的素養，别人也能理解。有些人喜歡他的作風，願意跟他親近。
江日勝微笑着說：“你說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現在有點像個特務了。”
賀仁春平常很難進入特務的角色，都是特高支部剿共班的班長了，表現得這麽正派幹什麽？
賀仁春突然輕聲說道：“今天張志發去找武山英一，告你狀了。”
江日勝緩緩點了點頭：“哦，這個時機倒不錯。”
何繼堯出事後，泺源公館剿共班群龍無首。這個時候張志發站出來，還向武山英一告狀，其他人當然會對他有好感。
況且，張志發之前也“落”在江日勝手裏，差點就被冠以“共産黨”的名号。
第二天上午，江日勝還是先去泺源公館武山英一報告。
江日勝問：“武山君，下午你會去新華院嗎？”
小野提出用西餐測試那十一人，他當然全力支持。這種辦法，确實有可能看到人性的本質，但對提前掌握了信息的人則沒用。
在江日勝準備正式接觸所有戰俘前，李潮湧就已經與吳元接上了頭。“天水相隔遠、新湘一家人”，暗号對上後，吳元昨天的表現幾乎完美。
武山英一點了點頭：“當然。”
昨天小野跟他言之鑿鑿的推薦李奇濤，他也想去看看。軍部把任務交給新華院和泺源公館，他知道青井真光一定會争，但泺源公館不能給新華院做嫁衣，畢竟找到人後，也要過他的手。
下午，江日勝陪着武山英一準時到了新華院。那十一名戰俘，到新華院後本就吃得不好，餓了一天後，兩眼都放綠光。
看到每人一塊牛排，還有雞蛋面條，哪還管什麽筷子刀叉，抓起牛排就大嚼起來。有些斯文的，還拿着筷子，隻有兩個人拿起了刀叉。其中之一，便是李奇濤。
武山英一和小野的目光，一直放在李奇濤身上。看到他拿起刀叉，兩人都有些激動。
而站在他們身後的江日勝，看到李奇濤拿起刀叉，江日勝也松了口氣。他暗忖，吳元的引導發揮作用了。
吳元的身份确定後，江日勝必須給他找個替身，要不然吳元怎麽可能出得去。這個替身，最終确定是李奇濤。
如果隻看檔案，李奇濤确實很符合，他在美國留過學，在美國上層有一定的關系。他有個親戚在重慶的侍從室，可以間接與老蔣發生關系，說他是袁軍之，除了李奇濤外，所有人都能相信。
确定李奇濤當替身後，江日勝讓吳元引導李奇濤，聊天說故意問起西餐的禮儀。李奇濤在美國待過，很自豪地說起了西餐是怎麽吃的。今天突然來一頓西餐，哪怕他已經饑不擇食，依然保持着那點最基本的用餐規則。
李奇濤雖然用刀叉，但他動作熟練，吃得也很快。很快，一盤食物就被他風卷殘雲一般，很快就進了肚子。
“李先生，我們能聊聊嗎？”
李奇濤舔了舔刀叉上最後一點肉汁，隻能意猶未盡地放下。他心想，如果能喝點酒，再來根雪茄，那該是多麽惬意的事啊。
聽到有人跟他說話。擡頭一看，一個壯實而矮小的男子，他知道這是日本人。
李奇濤遲疑着說：“你是……”
江日勝在旁邊介紹道：“這是武山英一，泺源公館的主任。李奇濤，站起來！”
說到後面時，江日勝的語氣冷了起來，李奇濤哪怕真是個人物，到了這裏也是個戰俘。
李奇濤被江日勝一喝，馬上清醒過來，他迅速站立。
武山英一擺了擺手：“沒關系，坐吧，我們随便聊幾句。”
李奇濤輕聲應道：“好。”
江日勝在旁邊站着，掏出煙。李奇濤看到，渴望的目光投向他。江日勝會意，把自己剛點上的煙遞給了他。
李奇濤雙手接過，貪婪地吸了一口，臉上露出惬意滿足的神情。
武山英一随口問：“李先生在美國待了多久？”
李奇濤說道：“一年半。”
武山英一微笑着說道：“那你的英語一定說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