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平早接到上級的指示,敵人會與工人談判,他隻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早而已。明天決定罷工,今天晚上就找上了門,而且還是泉城臭名昭着的漢奸江日勝。
黃平濃眉大眼,看着忠厚老實,面對江日勝時,目光卻不時露出威嚴。特别是談起工人的待遇時,更是詞正理直。
黃平大聲說道:“江先生,車輛段的日本人經常無端打罵工人,我們是人,不是畜牲,有自己的尊嚴!我們要求,以後日本人不得再打罵工人。”
江日勝抽着煙,彈了彈煙灰說道:“日本人無端打罵工人固然不對,但你們打福田,還去醫院刺傷他,更不對。”
黃平說道:“打福田是出于公憤,工人們實在忍無可忍。至于醫院的事情,是私憤。”
江日勝緩緩地說:“日本人在泉城最大,你們打了福田,必須有人負責。”
黃平搖了搖頭:“工人們出于公憤,法不責衆。”
江日勝堅定地說:“不行,你們必須交出兇手!”
兩人舌槍唇劍,針鋒相對,談了幾個小時,最終雙方各有讓步。江日勝代表日方承諾,以後不再打罵工人,而黃平也代表工人,以後不會消極怠工,盡量讓膠濟鐵路暢通。
令黃平驚訝的,江日勝主動提出,給工人提高待遇,每月增加半袋面粉。
别看半袋面粉,能多養活一口人,真正能救命的。
随着中儲券等僞币不斷貶值,面粉這些糧食反而成了硬通貨。
談完之後,江日勝主動與黃平握了手:“黃先生,希望我們雙方都信守不渝。”
黃平有些意外,他感受到江日勝手裏傳來的一股力量,但他還是平靜地說:“當然,我們會做好本職工作,隻要日本人不再打罵我們。”
江日勝雖然狡猾,最終還是作出了讓步。最重要的是,工人們得到了福利,每個月半袋面粉,絕對是一個大勝利。
這樣的結果,已經超過了他之前的預計,黃平也很高興。
江日勝鄭重其事地說:“放心,他們以後不會了。如果日本人再打罵工人,今晚我們的協議可以作廢。”
随後,他去了南新公館向武山英一當面彙報。當然,寺田清藏也在。
江日勝介紹道:“車輛段的工人提出幾個無理的條件,經過艱難的談判,最後答應了他們兩個條件。第一,以後不再打罵工人,第二,每個月給每個工人多發半袋面粉。至于他們提出公開道歉,每個月原本一袋面粉,再加五十元工資的,都被我拒絕了。當然,他們也承認,以後認真做事不再罷工。”
寺田清藏不滿地說:“爲什麽要給他們加半袋面粉?”
中國工人打了福田,不僅沒人受罰,爲了平息罷工,還要承諾以後不再打罵工人。不僅如此,一個月多半袋面粉,這也太軟弱了吧?江日勝面對日本人時,是個軟骨頭,難道跟那幫臭工人談,也直不起腰嗎?
江日勝解釋道:“工人都有家帶口,不加點福利,他們真的吃不飽。沒吃飽飯,幹活就沒有力氣,最後還是會怨言四起。一旦被人利用,又會有新的罷工。與其等他們罷工提出來,不如這次給他們。”
寺田清藏不滿地說道:“有飯吃就不錯了,還要吃飽?在前線浴血奮戰的皇軍士兵,也未必能吃飽呢?”
現在物資奇缺,餓不死就是最大的奢侈了。
江日勝說道:“他們負責保障膠濟鐵路的順暢,如果他們吃不飽,早晚會出問題的。用半袋面粉,就解決一個大的隐患,還是很值的。”
武山英一在旁邊說道:“江桑說得對,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保障膠濟鐵路的順暢,至于抓共産黨還在其次。這次出頭的工人,可以暗中監視起來。”
江日勝說道:“他們好像知道了許立君的身份,可以讓許立君在明,我的内線在暗,把工人全面監視起來。”
寺田清藏惱羞成怒:“他們怎麽會知道許立君的身份呢?”
江日勝解釋道:“我讓工人們交出兇手,他們願意把許立君交出來。他們沒有明說,我們就當不知道,依然讓許立君回去。”
寺田清藏有些沮喪地說:“好吧。”
江日勝說道:“雖然許立君的身份暴露了,他依然可以發揮作用,至少工人們不敢明目張膽亂來。”
武山英一說道:“寺田君,就按江桑說的辦吧。你有更大的任務,不要總盯着車輛段。”
寺田清藏應道:“嗨。”
江日勝心裏一動,連忙問:“寺田君的任務需要我協助嗎?”
寺田清藏擺了擺手:“這次的行動地點不在市區。”
江日勝馬上說道:“明白。”
行動不在市區,就說明跟他的特高支部沒有關系。他很奇怪,寺田清藏的行動,什麽時候搞到市外了?
泉城的四周,特别是南山區,已經成了我黨的根據地。寺田清藏的行動,難道要是針對根據地不成?
武山英一等江日勝走後,對寺田清藏說道:“其實,這次的行動,可以讓江日勝參加。”
寺田清藏緩緩地說:“他行事喜歡大張旗鼓,不是我的風格,也容易被共産黨察覺。”
武山英一說道:“他有個獨特的優勢,他跟成德樹,一定與共産黨的商人做過生意。讓他牽針引線,能事半功倍。”
寺田清藏手下的兩名特務,以商販的名義,打入了南山根據地。并且,他們與共産黨取得了聯系,承諾可以給他們購買到軍用物資。
一般的商品流入根據地,日軍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軍用物資就不一樣,嚴格管控,比如電池、電台配件,像真空管、漆包線、矽鋼片、變壓器等,都是非常稀缺的。
寺田清藏搖了搖頭說道:“我就是想讓他看看,日本人是怎麽做情報工作的。”
武山英一問:“如果失敗了怎麽辦?”
寺田清藏一臉自信地說:“現在進展順利,我又不是江日勝,怎麽會失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