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盟好心向江日勝報信,結果江日勝不但不信,反而懷疑他,這讓何志盟如何受得了呢?他的自信心受到了嚴重打擊,這是絕不允許的。
何志盟讓自己平靜下來,苦口婆心地勸道:“日勝,這是你扳倒周學禮的機會。”
江日勝搖了搖頭:“何兄,重慶寫一百封信給周學禮都沒用,如果周學禮寫一封信給重慶,馬上就能抓他了。”
何志盟确實是一個很好的潛伏者,他在這方面表現确實很優秀,連江日勝都很佩服。但是,何志盟不是一個很好的特工,至少不是一個會搞交際的特工。
何志盟與謝景禹、賀仁春、盧瑞琦等人接觸的過程,江日勝聽到彙報後都想笑。自己的心腹手下,他憑什麽幾頓酒就能拉過去?你能給他們更多的好處?還是能給他們更大的前程?
如果什麽都給不了,那就得抓到他們的把柄,才能讓别人心甘情願替你賣命。
何志盟什麽都沒掌握,隻是一廂情願。從這件事可以看出,他是個很固執的人。或許,這也是他能堅持潛伏這麽久的原因。
一個日本人,以中國人的面目,潛伏在日本特務機關,這種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何志盟振振有詞地說:“日勝,你沒看這信裏面的内容嗎?語氣這麽親熱,顯然不是第一次通信了。沒有找到周學禮的回信,不代表他沒有回信。”
江日勝說道:“何兄,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會讓盧瑞琦調查清楚的。在此之前,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何志盟淡淡地說:“我隻是來通知你,人已經抓了。”
江日勝大吃一驚:“什麽?人在哪?”
“送到了泺源公館。”
江日勝急道:“你怎麽不請示就自作主張呢?”
本來想馬上去泺源公館,剛擡腳又停了下來,拿起桌上的電話,給張大川打了個電話:“署長,我是江日勝,周學禮與重慶通信,已經被抓了,送到了泺源公館。”
何志盟不以爲然地說:“爲什麽要告訴他?”
江日勝惱怒地看了何志盟一眼:“因爲他是署長,是我的頂頭上司。我可以關照你,他就未必會了。”
何志盟冷笑道:“隻要周學禮是重慶分子,張大川躲都來不及,還敢找我麻煩?”
江日勝一邊朝門口走,一邊說道:“如果周學禮不是重慶分子呢?”
何志盟驚奇地說:“這樣他都能抵賴不成?”
他從來沒想過,這封信有可能是假的。不,信的真的,但這信是重慶方面故意寫給周學禮的,不是爲了給周學禮看,而是給他看。
江日勝開着車子去了泺源公館,沒去審訊室前,先去了武山英一的辦公室。這件事,他得先向武山英一報告,再決定如何處理。
這就是江日勝與何志盟的區别,不管事情對與錯,先彙報總是沒錯的。哪怕真的做錯了,上面也不會怪罪。
像何志盟這樣的,就算真的抓對了人,别人也不會領情。
江日勝也知道,何志盟一定想快點拿到周學禮的口供,趁着這點時間,還不趕緊用刑?他用的刑越重,對江日勝越有利,要是周學禮死在泺源公館,江日勝才高興呢。
江日勝見到武山英一後,村上直枝也在辦公室,他也顧不上這麽多,馬上說道:“武山君,何志盟把周學禮抓了,還送到這裏審訊,我覺得是不妥的。”
武山英一蹙起眉頭:“爲什麽?”
江日勝說道:“那封信并不能證明什麽,重慶會給每一個他們認爲能拉攏的對象寫信。一封不行就兩封,兩封不行就十封。”
旁邊的村上直枝突然說道:“周學禮跟你作對,你不希望借機扳倒他麽?”
江日勝義正詞嚴地說:“扳倒靠的是實力,不能靠誣陷。”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差點都信了。
他确實想扳倒周學禮,但更想扳倒的是何志盟。
武山英一正要說話,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抓起來一聽,神情馬上變得嚴肅,還用日語說了一句:“嗨,我會調查清楚。”
放下電話後,武山英一沉聲說道:“特務機關長打來電話,讓我們認真調查周學禮案。”
三人随後去了審訊室,此時的周學禮,全身都血淋淋的,白花花的肚皮上,滿是被皮鞭抽的血槽。
“周組長,我是江日勝。”
江日勝走到周學禮面前,掏出煙給自己點了一根。
原本快昏迷的周學禮,突然聽到江日勝的聲音,像是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大喊大叫着:“江部長,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
江日勝吸了口煙,問:“不要急,武山主任和村上先生都來了,如果你真是冤枉的,會還你清白。先說說信的事,重慶給你寫了幾封信?”
周學禮想也沒想,馬上說道:“兩封。”
“信呢?”
“燒了。”
“此事你跟别人說過嗎?”
“沒有。如果說了,還用得着燒信嗎?”
“你有沒有想過與重慶保持聯系?暗中替重慶做事?”
“如果我想跟重慶聯系,還用得着燒信嗎?江部長,我是冤枉的,真是冤枉的啊。”
何志盟走過來,冷笑着說:“到了這裏,人人都會喊冤,我勸你從實招來,否則有你好受。”
周學禮大罵道:“何志盟,老子跟你無怨無仇,爲什麽要害我?收重慶的信就算重慶分子?那我出去讓人從重慶給你寫幾十封信,看你到時怎麽說。”
江日勝轉而問武山英一:“武山君,周學禮畢竟是特高支部的總務組長,能不能先别用刑?他身體也不太好,應該先治傷。”
周學禮輕聲說道:“江部長,謝謝,謝謝。”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上加難,江日勝在這個時候,能說出這樣的話,确實令他很感動。
武山英一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好吧。”
周學禮的後台是張大川,此事已經驚動特務機關長,他再堅持,又拿不到證據會很被動,還不如現在做個順水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