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下塞進來的紙條,是以山東分局城工委書計羅茂如的名義寫給單景春的。羅茂如“告訴”單景春,同志們都轉移了,安心潛伏在敵人的心髒。他的代号是“尖刀”,要像尖刀一樣,狠狠插在敵人心髒上。
這封信怎麽處理,徐奇才猶豫了很久。交給武山英一吧,怕引起他的誤會,這明顯是中共的計謀,就等着武山英一發現呢。
不交吧,以後武山英一知道,會不會懷疑自己真的成了“尖刀”呢?
晚上吃雨前蝦仁、烏雲托月、黃焖雞塊,都是徐奇才愛吃的。看到這封信後,他一點胃口也沒有。
徐奇才自首後,還是有那麽一絲後悔的。畢竟他受黨教育多年,突然之間叛黨,心理那一關過不去。
如果羅茂如真的願意接納自己回去,腳踏兩隻船倒也是不是不可以。畢竟辛乃學都隻是開除黨籍,自己大不了也開除嘛。
徐奇才不想想,在他帶着日特去各地搜捕當地的同志們時,他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江日勝一直在等着徐奇才的反應,不管徐奇才如何選擇,他都不會有好結果。
徐奇才一個晚上沒動靜,江日勝知道,他選擇了沉默。
這種事情,留給徐奇才選擇的時間不多,一旦時間太長,就算他如實交待,武山英一也不會相信。
江日勝覺得,如果徐奇才不能在一個小時内報告,他就是居心叵測。等了一個晚上,徐奇才沒退路可言。
第二天一早,徐奇才又收到了一封信,讓他把叛變之後的經過,詳細寫出來。具體到與誰見了面,說了什麽話,一個字都不能漏。寫好之後,晚上八點從窗口扔出去。
徐奇才再次猶豫,他面臨着艱難的選擇。如果隻是留條退路,他還是願意與中共保持聯絡。但要付諸行動,就要考慮清楚了。
快中午時,徐奇才終于下定決心,他撥通了武山英一的電話,跟他說起此事。
武山英一馬上趕到魯興賓館,直接沖到了徐奇才的房間質問:“這麽大的事情,爲何昨晚不報告?”
徐奇才沒在第一時間報告,令他非常反感。這說明徐奇才不是真心自首,還想着有朝一日回到共産黨那邊。
中國人就喜歡兩面讨好,殊不知最後是裏外不是人。
徐奇才解釋道:“我以爲是你在考驗我。”
武山英一冷笑道:“如果我考驗你,昨天晚上就來找你了。”
江日勝中午在魯興賓館吃飯,“得知”武山英一到了,特意去請他一起吃飯。
武山英一沒有拒絕,但讓徐奇才留在房間,并且不準他外出。
武山英一跟着江日勝到一号桌後,輕聲歎息着說:“江桑,知道嗎,共産黨找上徐奇才了。”
江日勝吃驚地站了起來,大聲說:“怎麽可能?魯興賓館從來沒有共産黨活動的迹象,過去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武山英一擺了擺手:“你别激動,我也沒說魯興賓館有共産黨。有可能是外面的共産黨,知道他在這裏才找上門的。”
江日勝嚷嚷着說:“那也不可能啊,徐奇才才來幾天,就有共産黨找上門?除非是他喊來的,否則誰會知道呢?”
武山英一怔住了:“他喊來的?”
江日勝随口說道:“完全有可能自演自導。”
武山英一猶豫着說:“他爲什麽要這麽做?”
江日勝冷笑着說道:“很簡單,這次徐奇才沒破獲一家地下黨組織,爲了不引起你的懷疑,故意演了這出戲。隻不過,面對泉城之虎,他隻會弄巧成拙,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武山英一疑惑地說:“如果是演戲,昨晚就應該告訴我才對。”
江日勝說道:“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他以爲能瞞天過海,其實是掩耳盜鈴。”
武山英一驚訝地說:“又是共産黨搞的反間諜活動?”
江日勝譏諷道:“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了。共産黨以爲天衣無縫,哪想到在武山君的火眼金睛之下,這個計劃漏洞百出,不堪一擊。”
他的每一次推波助瀾,都是将徐奇才推向更深的深淵。
武山英一問:“接下來,你覺得共産黨會怎麽做?”
江日勝說道:“這得看徐奇才的意思了,畢竟他才是導演。他把你當傻子,估計明天還會有共産黨的信出現。我嚴重懷疑,那兩封信都出自他之手。又或者,讓他按照共産黨的意思,看有人來取信麽?”
武山英一點了點頭:“這個辦法好。”
沒人來取信,說明徐奇才說謊。有人來取信,自好抓個地下黨。
武山英一暗中布置,讓徐奇才在晚上八點準時從窗口把信丢下去。可一直等到十點,那封信依然躺在地上。
武山英一把信撿起來,走進三零二房間,摔到徐奇才臉上,冷聲說:“你還有什麽話說?”
徐奇才苦笑着說:“我都按照共産黨的意思做了,他們不來,我也沒辦法。”
他現在後悔了,早知道還不知道按照共産黨說的去做。至少,共産黨會講信任,說不定以後真會給自己一條活路。告訴武山英一,已經把退路斬斷,剩下的也是死路。
武山英一淡淡地說:“好吧,我派人住在這裏,如果兩天之内,共産黨送信來,我就暫且信你。如果沒人來送信,你應該知道後果。”
徐奇才忙不疊地說:“他們一定會來的。”
他從來沒有這麽期盼着共産黨會與自己聯系,要不是旁邊有日本憲兵守着,他真想到街上去找共産黨給自己送信。
他暗暗祈禱,共産黨一定要在兩天内送信,否則自己就麻煩了。
其實徐奇才不用祈禱,不要說兩天,哪怕兩年,都不會有共産黨給他送信了。
兩天之後,面如土色的徐奇才,被帶回憲兵隊。這次他落到了江日勝手裏,對這個共産黨的叛徒,江日勝豈會客氣?什麽刑具重,就用什麽刑具。
徐奇才哪怕一身肉,也經不起這樣的折磨,幾輪刑具下來,已經成半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