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日勝這兩天一直在等着程之才的回信,仁豐紗廠有共産黨,說不定就是那些在紙币上印宣傳口号的同志。
每次從死信箱經過,都沒看到程之才發出的暗号。這讓江日勝很擔憂,仁豐紗廠的同志被日特盯上,遲一分鍾與他們聯系上,就多一分危險。
江日勝也很清楚,敵占區的地下工作者,不能發生橫向聯系。哪怕再急,也隻能等上級指示。
江日勝内心非常焦急,臉上卻很平靜,跟往常一樣,下班後會去魯興賓館。剛到一号桌,肖希泉找到江日勝報告:
“江先生,樓上有個人抽了煙後要記賬,名字卻不在名單上。”
江日勝心裏正憋着一股氣,聽聞之後勃然大怒:“什麽人敢在我這裏吃白食?”
江日勝讓憲兵隊的日籍特務免費,華籍特務記賬,看似吃了虧,但也把所有特務名單掌握在手裏。
江日勝去了二樓,是個穿着粗布衣服的男子,長得尖嘴猴腮,一對招風耳看着像老鼠似的。
江日勝毫不客氣地冷喝道:“你是哪裏冒出來的?”
肖希泉在旁邊介紹道:“這是我們的老闆江先生,憲兵隊的。”
“江先生好,能借一步說話嗎?”
江日勝把他帶到旁邊的單間,男子介紹,他叫洪德意,是仁豐紗廠的工人,暗中爲蔣逸做事。
洪德意一臉哀求:“江先生,我煙瘾犯了,昨晚耍牌輸了個精光,實在沒辦法才來這裏。蔣先生說,憲兵隊的人都可以在這裏記賬,我是他的人,也相當于是憲兵隊的人。”
江日勝搖了搖頭:“你隻是蔣逸的人,還算不上憲兵隊的人,不能記賬。”
洪德意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記在蔣先生的賬上?”
江日勝厲聲說道:“你還敢記在他的賬上?難道你要讓所有人知道你給蔣逸做事?不怕死嗎?”
洪德意苦着臉說:“這個……那可怎麽辦?”
他真沒考慮這些事,以爲就算不能賒欠,記在蔣逸頭上就是。他鴉片瘾犯了,也顧不上這麽多。
江日勝沉吟道:“這事跟别人說起過沒有?”
洪德意猶豫着說:“沒……沒有。”
江日勝心裏有數了,沉吟道:“不管有沒有說,這件事到此爲止,這次給你免單。記住了,你從來沒有來過這裏,也沒跟任何人說過你給蔣逸做事,否則日本人怪罪下來,你一人承擔所有責任!”
洪德意忙不疊地說:“是是是,多謝江先生。”
晚上,江日勝去了趟死信箱,給程之才留下一個“打草驚蛇計劃”。
仁豐紗廠的共産黨員,江日勝不知道是誰,程之才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洪德意。想通知自己的同志,隻能打洪德意這棵“草”。
這種事,江日勝不方便親自動手,任務就落到了蘇志華頭上。
第二天中午,程之才來魯興賓館吃了頓飯,是蘇志梅給他上的飯菜,程之才趁機向她交待了任務,并把打草驚蛇計劃交給了她。
下午三點半,蘇志梅有一個小時自由活動時間,她回了福德裏,向蘇志華交待了任務。
蘇志華得知又要扮演日軍,非常的惱火:“又讓我披鬼子皮啊。”
對一名抗日英雄來說,最痛恨的就是日軍軍服,一看到鬼子的軍服,他兩眼就冒火。讓自己穿上鬼子軍服,他想一頭撞死。
蘇志梅安慰道:“這是任務的需要。”
“這個魯衛華真是的,制訂什麽計劃不好,偏偏要弄個打草驚蛇計劃。我把洪德意一頓揍,他什麽都招了。”
“你揍了洪德意,日特就會納悶,我們是怎麽知道洪德意身份的?”
“那我殺了他。”
“日特一樣會懷疑,洪德意怎麽會被殺呢?魯衛華同志的計劃很周全,隻有他先上鈎,才能後殺他。今天記得把洪德意的住址弄到手,嚴格按照魯衛華同志的計劃進行。”
蘇志華沒好氣地說:“魯衛華、魯衛華,你怎麽老爲他說話?”
蘇志梅臉上一紅:“他的計劃确實做得很好嘛。”
蘇志華突然說道:“不對啊,你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我是你哥,你的婚姻大事必須我來作主。”
蘇志梅轉着衣角,扭扭捏捏地說:“哥,你瞎說什麽呢,我都沒見過魯衛華同志,怎麽可能喜歡他嘛。”
“你下次碰到程書計打聽一下,這個魯衛華有多大,結沒結婚,要是個糟老頭子,看你怎麽辦。”
蘇志梅面色潮紅:“哥,你越說越沒正形了,我們這是在敵占區從事地下工作,趕緊執行吧,我得回賓館了。”
蘇志華雖沒洪德意的照片,可洪德意長得很有特色,尖嘴猴腮,一對招風耳,非常好認。
洪德意是仁豐紗廠的工人,身上還有任務,每天必須按時上下班。
一身日軍軍服的蘇志華發現洪德意時,他正與吳俊緯有說有笑的從仁豐紗廠走出來。
蘇志華指着洪德意,說:“你的,過來。”
洪德意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說:“我嗎?”
蘇志華點了點頭:“你的,叫什麽名字?”
洪德意戰戰兢兢走了過去,點頭哈腰地說:“小的洪德意。”
蘇志華問:“洪德意,你擁護皇軍嗎?”
洪德意頭點得跟雞啄米一樣:“擁護,一百個擁護。”
蘇志華拍了拍洪德意的肩膀,微笑着說:“喲西,你的皇軍的朋友。”
洪德意松了口氣:“我的,皇軍的大大的朋友。”
蘇志華又問:“仁豐紗廠有多少工人?你的收入怎麽樣?你住在哪裏?”
洪德意如實回答了,蘇志華很滿意,走的時候還一點日元遞給他:“喲西,你是皇軍朋友的幹活,這是賞你的。仁豐紗廠有反日分子嗎?”
“多謝太君。這裏沒有反日分子。”
洪德意很想說出自己的身份,也想告訴蘇志華,吳俊緯是共産黨。可話到嘴邊,他還是縮了回去。
蘇志華走後,吳俊緯走了過來,一臉疑惑地問:“這人是誰啊?”
洪德意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呢。”
吳俊緯看到洪德意手上的錢,問:“你手裏是什麽?”
“那人給的。”
吳俊緯更是疑惑:“這好像是日元,還不少呢。”
洪德意急道:“我跟他真不認識,就是問了些普通問題,還問我廠裏有沒有反日分子,我很堅決地告訴他:沒有。”
吳俊緯捂着肚子說:“你做得很好。我肚子突然有點不舒服,你先走,我得去趟茅廁,咱們飯館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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