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輕松。”會場的東北角突然有人用不鹹不淡的聲音插道,雖然距離會台比較遠,他的聲音卻毫無阻礙的傳遍全場:“也不看看天機營是誰的兵,就憑你?”
劉老八一愣,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費小白?你什麽意思?”雖然劉老八在質問,但他的口吻并不那麽強硬,似乎對那個費小白有些顧忌。
“沒什麽意思,隻是看不慣有些人胡說八道。”遠處的費小白笑了笑:“劉老八,你要是想讓弟兄們給你當炮灰,你就明說。”
“我劉老八是那種人?”劉老八瞪起眼睛,吼道:“整個天原,誰不知道我劉老八的人品?”
“别扯那些沒用的。”一個五十多歲、雙鬓斑白的老者突然道:“劉老八,你告訴兄弟們,誰來對付琅山十八騎?”
聽到琅山十八騎這幾個字,會場很怪異的變得安靜了。
愣怔片刻,劉老八叫道:“琅山十八騎又怎麽樣?天原的好漢們聯合起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們淹死!”
“用唾沫淹死她們?真是好辦法!”那老者放聲大笑,随後道:“老夫範一丁,有些弟兄應該知道老夫的來曆,老夫原本是鷹之皇朝選鋒營的武士,五年前參與了碩遠大決戰,有沒有人想聽一聽,碩遠大決戰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範老哥,說說,我們都聽着呢。”
“說啊!”
那些漢子倒是喜歡熱鬧,一疊聲的催促着。
“五年前。我鷹之皇朝由三王子挂帥,國師徐山爲副帥,率領三十餘萬大軍,出征第一帝國,我朝三王子英武無雙,徐大人本領高強,一路破關拔寨。攻到了第一帝國的陪都碩遠。”那老者緩緩說道:“當時,第一帝國唯一的順位繼承人斐皓天就在陪都碩遠,徐大人預料第一帝國必然拼死來救。因此定下了圍城打援之策。”
“三王子殿下與徐大人率領精銳奔赴逐浪原,準備圍殲援軍,由大将景逸。雙星神箭段隐機、段隐情兄妹,繼續率軍攻城。”那老者露出苦笑:“大策是沒錯的,但徐大人千算萬算,算漏了一個人。”
“莫非就是那斐真依?”一個漢子問道。
“沒錯。”那老者點了點頭:“當時斐真依剛滿十六歲,正在琅山修行,聽聞陪都被圍,她的兄長斐皓天危在旦夕,便破關而出,帶領她的一些姐妹星夜馳援陪都。”
“第一個被攻破的,就是我們選鋒營。不怕各位笑話,看到一群小丫頭騎着馬兒向我們沖鋒,有的弟兄還說……第一帝國要完蛋了,居然派一群小女娃上戰場……”那老者滿面唏噓,頓了良久才續道:“誰都沒想到。十六歲的斐真依,已經進入了大乘之境,她手持煌龍槍,視我大軍如無物,在選鋒營内往來沖殺,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選鋒三位統領先後陣亡。”
“聽說大将景逸早就步入了大乘之境,他怎麽可能打不赢那個斐真依?”
“景大人不是被斐真依所殺,而是死在一支箭下。”那老者慢慢搖了搖頭:“事後我們才知道,射出那驚天動地一箭的,居然是一個還不滿十歲的小孩子。”
“雙星神箭段隐機、段隐情兄妹被術法所困,段隐機身負重傷,僥幸逃出大營,而段隐情則被斐真依擊殺,飛鳳弓也毀了。”那老者續道:“敗軍彙集後,段隐機當衆發下毒誓,不殺斐真依,絕不回國。”
“琅山十八騎無人可敵,隻一天一夜,我朝二十二座連營全部被踏平,随後斐真依率領陪都碩遠的大軍,向逐浪原進發。”那老者的神态變得有些枯槁:“徐大人想圍城打援,結果卻被兩面夾擊,我朝精銳将士慘敗于逐浪原,三王子殿下戰死沙場,足有十六、七萬兄弟喪骨他鄉,用他們的鮮血鑄就了琅山十八騎的赫赫威名。”
“現在,劉老八,你告訴我,用唾沫就能把琅山十八騎淹死?”那老者冷笑道:“劉老八,你再告訴我,你會不會站在最前面向她們吐唾沫?!”
劉老大呆呆的站在會台上,說不出話來,他當然不可能跑到最前面去,那範一丁當衆杠着他,讓他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羅成倒是覺得蠻有意思的,看看斐真依,又看看徐山,斐真依臉上微有得色,和當初的失敗者站在一起,聽着别人講釋她引以爲豪的經曆,還有什麽能比這更爽快嗎?而徐山的神色有些黯淡,碩遠大決戰,鷹之皇朝确實敗得很慘很慘,影響也非常深遠,一方乘勝追擊,一方國力大傷,攻守之勢互換,鷹之皇朝最出類拔萃、也是最得民心的繼承人戰死,消息傳回皇都後,全國舉喪,而他們這些大難不死的将士們遭受到了巨大的壓力與質疑,道理很簡單,連殿下都在前方死戰不退,你們這些人還有什麽臉回來?!
“大哥,看什麽?!”見羅成看個不停,斐真依嗔怪的問道。
“以前真沒看出來,你有這麽威猛。”羅成有些感歎,在他面前的斐真依,和正常的女孩沒多大不同,一樣會說會笑,隻是武力值很高罷了。
“他們太誇大了。”斐真依道:“我們姐妹趕回碩遠陪都時,第一個闖的确實是選鋒營,但我哥哥馬上就把陪都所有的軍隊都派出來了,每一營的武士都差不多有五、六千人,二十二座大營,有十多萬人呢,光靠我們姐妹……嘻嘻,倒真的有可能被唾沫淹死。”
羅成笑了,斐皓天、斐真依這對兄妹之間的感情是無可挑剔的,一個聽聞哥哥有難,立即趕回來,不顧一切的往人山人海裏沖,而另一個聽說妹妹回來了,正在城外和敵人交戰,立即把所有的籌碼都抛了出來,生則同生,死則同死。
自從了解到斐真依被溫顔捕獲的具體經過後,羅成認爲斐真依在某些方面過于軟弱了,他原本還想找機會和斐真依談談,現在突然覺悟,那是多此一舉的。
在相同的情況下,一個永遠保持清醒、冷靜的人,有可能選擇放棄,先保障自己的安危,然後再想别的辦法,這種選擇當然是明智的,但,個人魅力也會因此失分。
人都有私心,武士們選擇了向斐真依效忠,他們會想,斐真依可以放棄親哥哥,有一天,會不會放棄他們?
永遠保持清醒和冷靜,把利害得失算計得極爲精準,或許,他們永遠不會做錯事,所做的每一個選擇都正确無比,可是,這樣的人會擁有很高的個人魅力麽?天下萬物,在他們的腦袋裏都成了利與害、得與失的計算單位,這讓周圍人感受到的,是冰冷與無情。
曆史上那些留下光輝篇章的領袖們,幾乎每一個都是感情豐富的人,他們經常做錯事,會發洩、會猶豫不決,很多時候都陷入非常狼狽的境地裏,但他們就是領袖。
而那些能永遠保持清醒與冷靜的人,大都以謀士的身份存在着,盡管有種種事實證明,他們的表現要比那些領袖聰明得多,可他們隻是謀士。
後者無法讓人們無意識的向自己靠攏,因爲太過冷靜,散發不出吸引人的光與熱,個人魅力不夠強,無法獲得人們無條件的信賴。
曆史中相關的例子有很多,成就大業的,總會被挑出一大堆的毛病,而身邊的謀士,卻顯得非常完美、睿智。
羅成突然想通了,紅月位面殘餘的抵抗者們,在經曆那麽年以後,還在懷念着紅月公主,不是因爲斐真依的強大,也不是因爲斐真依擁有多麽高深的智慧。
“費小白,範一丁,你們兩個今天故意拆我的台是吧?!”劉老八有些惱羞成怒了。
“劉老八,我範一丁可以聽你的,但是,你和你們聽風好的人,都得站在最前面。”那老者淡淡說道:“想用我們的命換你的富貴?做夢!打天機營?沒問題,我一直想給選鋒營的弟兄報仇雪恨,隻要你不退,我範一丁絕不會後退半步。”
劉老八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他心裏是恨透了那個範一丁,但就是找不出借口反駁。
“費兄弟,你怎麽說?”那老者對費小白說道,看樣子是想找個幫手。
“範老哥,我們可不是一條道上的,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變成敵人了。”費小白的表情還是不鹹不淡的。
“費兄弟?你這是什麽話?!”那老者愕然。
“各位,我費小白有幾句心裏話要說。”費小白沒理會那老者:“天原什麽情況大家都知道,今天你搶我,明天我殺你,你真以爲撈得那點東西能留給子孫後代麽?呵呵……說句明白話,來到天原不是棄民就是犯人,比如說,我費小白是個孤兒,活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誰,這位範老哥呢,是個逃兵,别看他剛才口口聲聲說想爲弟兄們報仇,當時他可是跑得最快的。我們不能去第一帝國,也不能去鷹之皇朝,隻能在這種地方厮混,但是,誰想在這裏混一輩子?還讓自己的子子孫孫在這裏混下去?”(未完待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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