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說話的功夫,羅成就已經嗅到了撲鼻的臭味,地下通道裏的空氣本就渾濁,再加上不怎麽流通,混合上穢物的氣息讓人聞之欲嘔。
再向前走,出現了一個崗亭,七、八個持槍的漢子在崗亭區來回走動着,中年男子遠遠打了聲招呼,那些漢子們把甬道當中的鐵絲網搬開,讓出了一條路。
中年男子猛打方向盤,拐入另一條甬道,羅成問道:“這附近還有别的出口?”看情況那座崗亭是常設的,沒有特殊的原因,不會這樣浪費人力。
“沒有。”中年男子搖了搖頭:“剛才如果繼續往前走,就是廣場了,裏面那幫家夥總是象瘋了一樣往外沖,不給他們苦頭嘗嘗,這裏就亂套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林永安長長歎了口氣,中年男子偷看了羅成一眼,問道:“小安子,你和我說實話,黃磊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林永安道:“他要欺負小娟,所以……”
“這也算大事?”中年人苦笑道:“現在這世道能活下去已經不容易了,誰還會在乎這個?”
羅成沉默不語,是啊,誰還會在乎?可能真象林永安說的那樣吧,那個女孩或許真不希望有人來救她,隻是犧牲了自己的身體,便可以在一類住區裏面繼續生存下去,怎麽也比被趕到廣場要好很多。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羅成心頭彌漫開來,生命。還真是脆弱啊,尤其是在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候,想起連自己的前任都是躲在高進的領地裏才得以成長起來的,對于這些普通人來說,似乎真的不能要求更多了。
無關力量大小,也無關身份高低,大家的目标都是同樣的。那就是活下去,唯一的區别,隻是方式而已。
大概過了七、八分鍾。前方隐約透出了光亮,這個防空洞的面積倒是不小,粗略算下來。光是羅成看到的部分,應該就有幾千平米了。
逐漸的,燈光變得越來越明亮,一陣陣喧嚣聲傳了出來,羅成開始還有些詫異,現在已經很晚了,這些人都不用睡覺的麽?
對于羅成這個問題,中年人很是有些不以爲然:“連太陽都看不到,哪裏還有什麽白天晚上的區别。”
電瓶車在一道鐵栅欄門前停了下來,穿過這道門便是地下基地的中心區了。中年人在這裏的身份應該不算低,走過去說了幾句話,守衛便把門打開了。
踏進中心區裏面,地面便整潔了許多,根本看不到垃圾。燈光明亮,空氣中也沒有難聞的氣味,雖然還是彌漫着一股發黴的味道,但和二類住區那邊比起來已經可以算是天壤之别了。
通道兩側依然是一個個**的小房間,隻是面積要比一類住區那邊大了許多,有的房間門口挂着厚布制成的門簾。裏面傳出輕微的鼾聲,顯然是有人在睡覺。
前方出現了彩色的燈火,是霓虹燈,這種東西通常代表着奢侈,在耗電量相同的情況下,照明度遠比不上普通的燈泡,也沒有任何實際功用,隻是好看罷了。
很快,電瓶車從霓虹區經過,一個個閃過的房間,規格都差不多,中間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着各種各樣的餐具,就像和平年代的酒店,大部分房間都空着,隻有兩、三個房間裏傳出喧鬧聲。
當電瓶車從一個最熱鬧的房間經過時,車上三人都看到了裏面的情景,桌邊坐着三、四個男人,聊得正高興,周圍還有七、八個莺莺燕燕的女孩子,其中有兩個女孩正抓着盤子裏爆米花之類的食品相互投擲着,旁邊有個小櫃,一個女孩半仰着坐在小櫃上,雙腿朝天,全身一絲不挂,另一個下身**的男人站在那抱着女孩,笑眯眯的說着什麽,而旁邊的男女們就像什麽都看不到一樣,依然在聊着、玩着,他們早習以爲常了。
“那些女孩……是幹什麽的?”林永安突然問道。
“服務員。”中年男子回道。
“服務員?”林永安叫道。
“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中年男子說道:“你要是到指揮中心裏呆一天,就知道什麽叫天堂了,在外面想吃點喝點都要用指揮中心發放的印卷,指揮中心裏什麽都是沒有限制的,有熱水澡,有各種各樣的妞和酒,還能看電影、聽音樂、玩電腦,呵呵……不過啊,你是别想了,我都享受不到。”
說話間,前面又看到了一道栅欄,中年男子停下電瓶車,帶着羅成和林永安走到了一個房間門外,裏面有幾個男人正在高聲談笑,每人身邊都坐着一個年輕的女孩,簡陋的木桌上面橫七豎八的擺滿了酒瓶,羅成幾人走到門口時,其中一個男人随手一扔,啪的一聲,吃剩下的小半根火腿腸在水泥地面上彈動了幾下,滾到羅成腳邊。
嚴格的說連小半根都算不上,大概和半截拇指的長度差不多,這種廉價的火腿腸有一點不好,想要完整的把塑料包裝撕掉有點麻煩,那男人應該是擠着吃的,結果剩下最後那點就懶得再擠了。
盛保全的兒子貪婪的舔着塑料封皮的那一幕浮現在羅成眼前,再看看地面上的小半根火腿腸,羅成突然感覺說不出的諷刺,如果是林永安這麽做他還能夠接受,因爲那是人家用命換來的,可坐在這裏花天酒地的人憑什麽這麽做?
羅成看了林永安一眼,雖然林永安低着頭,但羅成還是可以看到他臉頰處繃起的肌肉,顯然是在努力控制自己,任何人看到這種場面都不會無動于衷,自己天天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出去尋找食物,結果回來之後分到手的食物根本吃不飽,而這些什麽都沒做的家夥卻在心安理得的享用他們的勞動成果,如果隻是享用也就算了,他們竟然還可恥的浪費!
這隻是他們看到的,在他們看不到的時候,有多少食物被這些家夥白白浪費掉了?!
但林永安卻敢怒不敢言,或者說他連憤怒都不敢表達出來,中心區裏的人,他一個都得罪不起,在這聚集了幾千人的地下基地裏,生活在中心區裏的人就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主宰着所有人的生死。
中年人也覺察到了林永安有些不對勁,連忙悄悄用力捏了林永安一把,陪着笑站在門口:“吳少爺,我這有點事得找署長彙報一下。”中年人其實不願在這個時間帶羅成過來,但一方面是因爲羅成表露出的身份,而另一方面,他也實在是不敢讓羅成留在那裏,再弄出點什麽事情來,他這個隊長也别想幹了。
一個留着一頭黃色碎發的年輕人擡起頭,醉眼朦胧的看着中年人,打了個酒嗝:“老劉,你是不是缺心眼?”
中年人陪着笑:“吳少爺,我知道署長這個時候剛剛睡覺,可他是聯邦調查局的特級調查官,來視察我們基地的,您看……”
“特級調查官?”黃發年輕人怔了一下,他當然清楚聯邦調查局的特級調查官意味着什麽,别說他,就是他爸這個林川警署的署長也得罪不起人家。
“在哪?”年輕人站了起來,然後便看到了中年人身後的林永安和羅成。
黃發年輕人怔怔的盯着羅成看了一會,眼神有些迷惑:“我怎麽好像在哪見過你?”
“是見過。”羅成笑了笑:“你還派人到天海去找過我,這麽快就忘了?”
羅成已經認出了面前的黃發年輕人,上次他來林川的時候,就是這個家夥開車和他撞在了一起,年輕人的同伴還想要開槍打羅成,結果沒打到,把自己人打死了,這些其實都沒什麽,羅成也沒打算和對方計較,問題的關鍵是接下來對方居然栽贓陷害,派人跑到天海來抓他,如果羅成真是一個普通人的話,下場一定凄慘無比。
在認出黃發年輕人的時候,羅成就已經做好了殺人的準備,所以才會刻意提醒對方,這種人根本不配管理這個基地,雖然說等到底層的百姓們一個個的餓死之後,地下基地裏的人終将一一死去,即使羅成不動手,對方也活不了太久,但普通人是無辜的,沒道理爲那些人渣陪葬。
既然來到了這裏,羅成就不能讓這所地下基地最終變爲一座墳墓,每一個人都是火種,隻有無數火種彙集在一起,才能把人類的生命延續下去,直至赢得這場戰争,當然,有些人是不在此列的,他們活着,隻會成爲人類赢得勝利的絆腳石。
黃發年輕人張大了嘴,很快他便想起了站在面前的人是誰,臉上掠過一抹厲色:“你還敢到這裏來找我?!”
“找你?”羅成啞然失笑:“别太高看自己。”
旁邊的中年人和林永安全都愣住了,開始還以爲羅成和吳少爺認識,可接下來的事情完全出乎了他們的預料,認識是認識,可兩人的語氣分明是要爆發沖突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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