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阻蔔人,原本都是遼軍從阻蔔各部族擄來的部衆,留在營中幫遼軍放牧牛羊,将那些牛羊作爲軍糧的補充。
但是随着戰事的延長,營中養着這麽多阻蔔人,會消耗大量的糧草。就算那些阻蔔人自己會挖草根來吃,總是派人看管着他們,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因此耶律化哥隻能決定,讓人送這些阻蔔人到後方契丹國内地去,把他們賣爲奴隸,折成價款,用來購買糧草送到草原上,作爲大軍作戰的後勤支持。
這些阻蔔人裏面,婦孺占大多數,還有些青壯年男子,而原來部族中的老人大都在部族被消滅時,便已經被遼兵殘殺,抛屍荒草之中。因爲他們既賣不了什麽錢,又要浪費糧食,還會增加看守他們的難度,不如殺了省事。
遼兵驅趕着他們走向東方,一直走到天快黑了,才停下來,在草原上休息。
被俘的阻蔔人在遼兵們的命令下,去附近的樹叢中砍伐樹木,做成木栅立在草原上,環成一圈,并在外圍堆起柴堆,燃起篝火,一方面是爲了防備草原上的狼群猛獸,另一方面卻是爲了防止阻蔔人趁機逃走。
天色漸晚時,阻蔔人在地上挖草根充饑,遼兵們吃着随身攜帶的幹糧肉幹,各自用過了晚飯,回營休息。
爲了提防他們趁夜逃走,遼兵下令他們互相捆縛起來,晚上還要派出一個百騎隊在四面分散開來巡邏,若見到有阻蔔人敢于翻越木栅,定然當場砍死,絕不姑息!
而且,還要實行連坐之法,一人逃走,剩下的與他同在一隊的十餘名阻蔔人,都将被砍掉腦袋,屍體扔在草原上。這樣,就可以讓他們互相監視,阻蔔人趁機逃走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雖然是滿心悲憤,可是對生的渴望,還是讓被俘的阻蔔人忍氣吞聲,被捆得結結實實地在草地上躺着,等待着即将來臨的茫茫不可測的命運。
夜幕降臨,天空中繁星閃爍,臨時的營地中一片靜寂,隻有柴堆在噼啪作響,火焰在柴上燃燒着,被下令值夜的阻蔔人,坐在柴堆旁邊強忍着睡意,向火堆中添着柴。若是讓篝火熄滅了,他們這一隊的十幾個人都會被遼兵砍掉腦袋。
木栅外面,遼軍的百騎隊四散分開,各自圍繞着長長的木栅縱馬小步奔馳,手中高舉着火把,照耀着黑暗的夜空,阻止阻蔔人從木栅裏面逃出。
當深夜來臨時,所有不值勤的人都已睡熟,值勤守夜的人也已睡意湧起,夜空之中,突然泛起了弓弦暴響的聲音!
當一枝火箭筆直地射上天空,迸發出絢爛的煙火時,弓弦震響的聲音,霎時從四面八方湧起,數百張長弓同時震動,在寂靜的夜色中,仿若雷震一般,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騎在馬上,圍繞着木栅奔馳的遼兵,呆呆地望着天空中絢麗奪目的焰火,耳中聽到破空的聲音,數枝長箭霎時射到他的身上,讓他仰天從馬背上倒撞下去,眼中看到的美麗焰火,成爲了他畢生所見的最奇異迷人的景色。
在黑色之中,騎兵大軍已經默默地将整個臨時營地包圍起來,數百名神箭手舉起長弓,朝向遠處火光閃亮處放箭,越過遙遠的距離,将那些在木栅外奔馳的敵人當場射落馬下。
在華烈部中,最不值錢的就是神箭手。原本就生活在草原上,以弓箭爲幼時玩具和畢生武器的阻蔔人,在長期殘酷的訓練之下,每個人都能閉着眼睛縱馬奔馳,并在疾速奔馳中射出利箭,向着極遠處的靶标射去,與靶子的距離,都不會相隔太遠。
在每個千戶組織的曆屆騎馬射箭大賽的優勝者,都會得到戰利品的獎勵,讓他們的親人更加富庶,這樣的誘惑迫使所有人都在拼命地練習箭術與騎術,這不僅代表着生活會變好,還代表着榮譽,讓他們可以昂首挺胸地生活在部族之中,受所有部衆的羨慕和尊敬。
這數百名負責狙擊敵人的神箭手,就是曆屆大賽的優勝者,五六個人負責一名遼兵,很輕易地就将他們大量射殺在木栅之外,連戰馬也被射翻,痛苦地倒在草地上,轟然的悶響幾乎同時響起,讓大地微微地震顫。
凄厲的嘶叫聲在夜空中響起,吵醒了沉睡中的遼兵。許多遼兵都立即跳了起來,沖出帳篷,大聲呼喊着,驚慌地詢問着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回答他們的,是遠處的黑暗之中,疾馳而來的大股軍隊,以及他們手中高舉的雪亮鋼刀,在火光映照下閃閃散發着凄厲的寒光!
爲首的遼将拿着大刀沖出營帳之外,怒吼着喝令部下快快上馬,與來襲的阻蔔人作戰。
在他的目光之中,遠處馳來的阻蔔軍隊,爲首的一員将官,卻是年輕得厲害,似乎還隻有十幾歲的年紀,容顔清俊,并不象是那些粗野阻蔔人的相貌。
在他的身上,穿着華烈部特制的堅韌皮甲,頭上卻戴着宋軍官兵常用的鐵盔,揮舞着長矛厲聲呼嘯,率領大軍,疾向遼軍的營地馳來,滿身淩厲的殺氣,令遼将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是張龍,這次襲擊的負責者之一。奉了兄長羅大成的命令,他與兩個兄弟各率一千人馬,從三個方向發起突襲,誓要将遼兵徹底斬盡殺絕,不讓一個敵人從手中逃出!
縱馬在草原上疾奔,深夜的寒風在身邊飒飒而過,将身上的披風吹得在風中疾速飄起,張龍緊握住手中長槍,緊緊地咬住牙,怒視着前方營地中的遼軍,眼中射出懾人的寒光。
大批的精悍騎兵,在他的身後打馬疾馳,随着他飛奔向前,飛馳到營地前面,縱馬跳過半人高的木栅,沖進了遼軍的營地裏面。
張龍縱聲厲嘯,挺起長槍,向前突刺而出,将一個舉起沖來的遼兵胸間開了一個大大的血洞,用力一挑,将他的屍體扔出去,戰馬疾馳,朝着不遠處的遼将沖去。
那遼将已經騎上了戰馬,舉起大刀嘶吼着沖向張龍,一心隻想将這個宋人相貌的阻蔔人砍翻馬下,再率領部下将來襲的阻蔔人統統殺死,以振契丹勇士的威名!
長槍疾刺而出,霎時撕裂夜風,帶着呼嘯之聲,疾速來至遼将面前。槍尖上暴起的罡氣,如有形質般,令遼将臉上生疼。
遼将大吃一驚,立即舉起大刀擋架,刀槍相交的震響之中,一股巨力卻從槍杆上傳來,将大刀霎時擊到一旁,槍尖上罡氣暴漲,轟然擊在遼将的面門上,撕裂顴骨血肉,噗地一聲,槍尖閃電般地刺透他的頭顱,從後腦穿出,一股血箭,從後腦的創口處噴射而出。
遼将仰天而倒,口中發出含混不清的慘叫聲,身體摔落馬下,在臨死前的顫抖之中,最後的念頭是,死在能激發出罡氣的強者手下,雖然很不甘心,倒也不算冤枉了。
張龍看也不看這遼将一眼,拔出長槍,厲聲呼嘯,率領着部下沖進遼兵的營帳之中,放手大殺,直殺得遼兵們哭嚎連天,四散奔逃,卻抵擋不住四面八方殺來的華烈部戰士的兇暴手段,紛紛被斬殺當場。
迎面處,趙虎征袍染血,滿眼兇光地疾馳而來,身後跟随着大批部衆,都在揮舞刀槍狠殺遼兵,遠遠望見張龍,大聲喝道:"哥哥!這一回殺得痛快,我們把這些遼狗都殺個幹淨,不要留一個活口!"
張龍也是面凝殺氣,森然喝道:"留幾個活的,抓回去給兄長問話!"
說着話,揮起長矛,用矛杆在一個持刀頑抗的遼兵頭目頭上狠狠一敲,霎時擊扁鐵盔,将他打昏在地上。
到此時,已經是遍地屍骸狼籍,殘餘的遼兵們已經擋不住如狼似虎的華烈部戰士,隻能棄械投降,被他們趕到一處,看管起來。
在夜色中,四散奔逃的遼兵也都被四面圍住的華烈部到處催馬追逐着,放箭射倒,一一割刀首級,斬殺在黑夜中的草原上。
在深夜中被驚醒的阻蔔部衆,驚恐地蜷縮在草地上,不敢亂動。偶爾有些部衆趁亂奔逃,也被後面的華烈部騎兵追上去大聲呼喝,趕了回來。
馬漢帶着大批部下四面圍堵,将所有奔逃的遼兵與阻蔔部衆都追回來,令部下大聲解釋,讓那些阻蔔人不要亂跑,隻說自己是奉了華烈汗的命令,前來解救他們的。
到清晨時,亂局已定。所有的遼兵都被斬殺或俘虜,而被俘的阻蔔部衆,也在亂軍中有所傷亡,而趁夜突襲的華烈部騎兵,卻極少傷亡。
從各部抓來的阻蔔俘虜,在華烈部騎兵的命令下,将地面上收拾得幹幹淨淨,即使是屍體也都剝光,裝在袋子裏面拖走。
待到華烈部大軍驅趕着這些部衆離開時,這一片草原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所有遼兵都象人間蒸發一樣,再也留不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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