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軍到來的消息,就是聾子也都聽說了。大軍未到,遠近的牧民就逃竄一空,各部族更是躲得遠遠的,隻留下自己的軍隊與遼軍周旋。反正他們沒有房子沒有田地,想要離開時,隻要趕着牲畜走就可以了;那是他們的糧食,與漢人必須要依靠田地生活完全不同。
耶律化哥派出的大量騎兵,在方圓幾百裏的範圍内搜索,很少能發現牧民和牲畜,即使有,也大都是養在阻蔔的營寨附近,小股遼兵到那裏去搶牛羊,無異于找死。
而阻蔔人也常派出大批騎兵,在草原上截擊遼軍,和他們打了幾場遭遇戰,各有傷亡。遼軍雖然沒有在戰事上吃什麽大虧,可是也搶不到牲畜糧食,營中人心惶惶,士氣漸跌。
耶律化哥無法可想,隻能催促士兵們準備好,今天半夜,就去襲擊阻蔔人的營寨,若能擊敗阻蔔人,大家就都有足夠的牛羊肉吃了!
雖是這般說,可是襲營是否有把握,他心中還是沒有底。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讓他心焦。
自己在後方的營寨,有許多都被拔除了,軍糧運送出現了空檔,這倒也沒有什麽,重要的是更遠處還有一座小城,裏面存儲着大量的軍糧和軍用物資,隻要那裏能将軍糧送來,自己還有希望在這裏守住,哪怕是劫營不成功,也就有了資本,和這些阻蔔人多耗時日,直到他們露出破綻,方才進行緻命一擊,将他們的聯盟徹底擊潰!
唯一可慮的,就是自己那座小城,究竟能不能守住,不被那些狡猾陰毒的阻蔔人偷襲得手?
早在得知第一座軍營被偷襲得手之時,耶律化哥就已經派出快馬,嚴令他們戒備,防止被阻蔔人偷襲。現在信使應該到了,城中應該有防備,隻是以他們的軍力,若被阻蔔人強攻,能夠守住城池嗎?
就在今天早上,他又派了四千人的騎兵前往,命令他們将城裏面存儲的軍糧押送一半來,以供大軍食用。若是那批糧食能到,就再也不懼有糧食危機了!
想到這裏,他大步走向帳外,目光遠遠望向城池的方向,雖然情知距離太遠,不可能看到,仍然是不由自主地凝視着,向天祈禱,隻要糧食能運來,那便一切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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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夕陽落下,大地籠罩上了夜色,城池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這個小小的城池,名喚克闾城,位于草原邊緣,可以算是由遼軍建築起來的城市,負有防禦阻蔔人侵掠和貯存物資的作用。
雖然這個城池很小,在地圖上都很少有标出,卻也有着許多契丹人住在裏面,大都是軍人的眷屬,也有遷到這裏做生意的契丹人。
現在,城中有着數千平民,雖然大批守兵都被耶律化哥帶去進攻阻蔔人,仍有近二千名遼兵在城中守衛,保護着裏面存儲的大量軍用物資和糧草。
夜色已深,高高的城牆上,還有着遼兵持着長矛在來回巡視,望着外面的夜色,提防有阻蔔人來襲。
遠處的夜色之中,忽然有大量黑影出現,似乎是大批的騎兵,在朝着這邊馳來。
既然是戰略要地的城池,防衛自然要比軍營要嚴密一些。守兵們立即大聲呼喊,命令他們停下來,報上名字,縱然是真正的遼軍,也要等到天亮,才能入城。
那支騎兵在城外停下,由一個領頭的将官上前大聲喊話,自稱是奉了耶律化哥大王的命令,前來搬運糧草,以解大營缺糧的燃眉之急。
城頭上,站出一個遼軍軍官,卻是負責守衛城門的隊長,望着外面的黑壓壓一大片騎兵,卻不敢擅自相信。
他已經接到了留守城池的遼将耶律啓的命令,說是有本方軍營被阻蔔人攻陷,因此一切都要小心。雖然以阻蔔人傻頭傻腦的性子,從來不會做詐城這種事,不過事有反常,不得不防。
沉吟了一陣,年輕的遼軍隊長望着城外大聲喊道:"今天天色已晚,明天早晨遞交書信,證明你們的身份之後,才可入城!"
城下的軍官大聲怒喝道:"我奉耶律化哥大王命令,要在最快時間内,将糧草運到大營中去,若誤了時辰,導緻軍心浮動,釀出禍來,你吃罪得起嗎?"
遼軍隊長聞聲驚懼,若真有這種事出現,因缺糧導緻大營中士兵暴動作亂,依耶律化哥的暴躁性子,定然會殺了自己洩憤,說不定還要牽連到自己的親人!
深夜之中,到處一片昏暗。黑暗的城池上方,遼兵們舉着火把,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隊長,等待着他的決定。
寒風在城頭拂過,将遼軍年輕粗糙的面龐吹得陣陣發冷。火光晃動,照耀在他猶豫不決的面龐上,許久之後,他才下定決心,擡起頭來,縱聲大喝道:"深夜不得開城,這是我軍慣例,也是耶律化哥大王的命令!若要我違令而行,恕我不能做到!"
在他的心中,已經定下決斷。城中有着幾千平民,其中就有着一些遠道來投奔自己的親戚,以及自己剛在本地娶的嬌妻。若放這些不明身份的人進城,隻怕自己的妻子和親朋好友就要遭遇危險!
爲此,哪怕是冒着觸怒耶律化哥大王的危機,也隻有咬牙去承擔責任了!
隻可惜,他這樣的自我犧牲精神,在這一夜,并沒有多大作用,對事情的結局,親朋的命運,沒有産生半點影響。
一柄利刃随着寒風,無聲無息地從身後刺了過來,挾着無堅不摧的刀罡,輕易地撕裂了他的皮甲,從後心刺入,噗地一聲,鮮血飛濺,刃尖從他的胸前透了出來。
年輕的守城隊長低下頭,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透出的帶血鋒刃,顫抖的手伸手拔出,尚未拔出一半,便已一頭撲倒在地,
在他的身後,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默默地看着他的屍體,眼中寒光閃爍。
遼兵們驚恐地看着那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張開嘴,正要大聲驚叫,卻見眼前一晃,那黑衣人如疾風般射來,手中伸出的利刃之上,鮮血混着寒光,在月色下現出詭異的光彩。
利刃随風揮過,化出遍地血腥。噗噗的輕響在夜空中響起,遼兵們頸間霎時被利刃揮出大片裂口,鮮血狂噴的聲響幾乎無法引起别人的注意。
月色之下,遼兵們的絕望眼神,漸漸化爲茫然,身體緩緩地向後倒去,轟然悶響聲中,數具屍體,一同摔倒在城頭之上。
便如夜風疾行,那黑衣人的高大身形,飛速向前射去。當他的手劈迅猛一揮,利刃輕松地劃過遼兵咽喉時,這名遼兵的叫喊聲便被迅速地扼止在胸膛之中,流出血沫的口腔裏,隻能發出一陣含混不清的痛苦呻吟,摔倒在城頭上面,痛苦地抽搐掙紮,如一條條的大蟲子一般,在這血腥恐怖的城頭扭來扭去。
疾速的奔行,讓腳底裹着毛氈的黑衣人腳下絲毫沒有發出聲息,如閃電般在城頭奔行,當他終于停下來時,在他的身後,已經倒下了長長一大串的遼兵,都捂着自己噴血的咽喉,痛苦地打滾掙紮,鮮血不停地噴灑出來,将城頭染得一片滑膩。
夜色下的情景,恐怖詭異。黑衣人回過頭,望着自己的戰果,臉色冷漠殘酷,鑽進城頭崗樓,讓遼兵休息的地方,不一會從裏面鑽出來,身上又多沾了幾滴血迹。
他是在黃昏之前混入城中的,那時他穿着契丹人的服飾,裝作是來克闾城投親靠友的,就這樣輕易地混進了城中。現在,趁着夜色的掩護,他從後方迅速爬上城頭,對于守城遼兵迅猛一擊,果然将他們全數擊殺,沒有留一個活口。
這樣的城池,雖然算不得堅固的大城,若要強攻,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而裏面駐守的将近二千遼兵,也會給自己的部下帶來極大的傷亡,這是兵力不多的華烈部無法承受的;而隻拿舂古部下的人命往上填,也會落人口實,沒有辦法,他也隻能親自出手,斬關奪寨,替部下們消去這個最大的阻礙了。
在靠近城門的幾處民居裏面,悄無聲息地奔出了許多黑衣人,足有數十人的模樣,在扮成契丹人的速哥的帶領下,快步奔上城頭,拉動絞盤,将吊橋緩緩地放了下來,轟地一聲,落在了護城河上面。
速哥的臉上,也已滲出了緊張的汗珠,唇邊帶着興奮的微笑,奮力地推動着絞盤,和部下們進行着放大軍入城的工作。
他從多日之前,就已經帶着大批會契丹人語言的部下混進了克闾城中,因爲羅大成的目标,從一開始就是克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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