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廬之間,到處都是屍體。那些前來圍攻的部族男子相當手狠,男女老幼都不放過,見人就殺,此時已差不多将整個部族殺盡了。
繞過幾座穹廬,隻看到一座最大的穹廬被亂刃劈碎,裏面的地面上有個地窖入口,地上到處都是鮮血,看着有染血的腳印,朝着地窖裏面去了。
外面馬蹄聲響,羅大成回頭看去,卻是狄麗娘催馬沖了進來,隻是擔心他的安危。
羅大成跳下馬來,喚狄麗娘守好地窖出口,自己走到地窖旁,縱身跳了下去。
雙腳落地,羅大成擡起眼來,隻見這地窖十分寬敞,前方不遠處,倒着幾具屍體,看那服飾,既有這個部族的,也有敵人,身上汩汩流着鮮血,都已經死透了。
羅大成邁步向前走,繞過一個拐角,看到唯一一個活人,滿身是血地跪在地上,懷中抱着一個老者的屍體,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叫罵,恨他帶回了寶藏,也帶回了災禍,才導緻自己部族被徹底屠滅。
那個血人,正是克善。羅大成走上前去,看着四周情景,微微一呆。
地面上,到處扔着金磚銀錠,如不值錢的亂石般灑了一地。還有幾具敵人的屍體撲倒在地上,猶自緊緊抓着那些金磚不放,似是正在爲搶錢厮打時,被克善從後面摸過來,一刀一個,搠死當場。
在旁邊,放着幾個大箱子,都上着鎖,隻有一個箱子的鎖被砸開,摔倒在地面上,裏面的金磚散落一地。那些敵方部族的男子,所搶的不過是這一個箱子裏面的金銀。
克善依然在嚎啕痛哭,看到羅大成來了,也哭個不住,口中放聲大叫,狀若瘋狂一般。羅大成仔細傾聽,從他語無倫次的狂呼大叫聲中,漸漸得知了事情的大概,而且他手中還拿着一張羊皮紙,據後來羅大成仔細研讀上面所載文字,更是清楚了故事的始末。
他懷中抱着的這個幹瘦老者,卻是他的親叔父,今年剛從西域做了買賣回來,帶回來的除了這些珍寶,還有一個天大的秘密。
西域之中,有一樓蘭古國,幾百年前,曾是絲綢之路上,最爲繁盛的大城市,在整個世界上也算數得着的繁華城市了。
過往商隊,都要經過樓蘭國歇腳;國王貪财,也派出大批商隊,向東西方向分進,進行商貿活動,通過絲綢之路多年的積累,漸漸積聚起龐大的财富,足可令人震懾不已。
可惜擁有财富,終将被人窺伺。樓蘭古國在經曆了多年的輝煌之後,終于被強敵高車國所滅,國王一家,連同滿城百姓,盡都被屠戮一空,情景之慘,不可盡述。
隻是高車國雖然滅了樓蘭,卻一直沒有尋到他們想要的巨額财富,隻能搶掠一番,悻悻而去,卻不知道樓蘭國王早有準備,将他們曆代積聚的龐大财富早就轉藏到别處,以防被人搶走。結果卻是舍命不舍财,雖然财産保住,一城人命,亦盡付西風了。
負責保管這财産的,卻是國王的忠實總管,護着王室後裔逃出,此後一直緻力于複國,希望能找到逃散的百姓,重建樓蘭。隻是西域一帶,豪強并起,人人都想知道樓蘭藏寶在何處,他們也隻能隐姓埋名,不敢露出半點風聲,以免惹來殺身之禍。
此後世事變遷,王室殘存的後裔中也開始有了不同意見,有的願以複國爲望,有的希望能以此爲憑,打下一個大大的國家,還有的已經消失了雄心壯志,隻望能分到這份錢,拿到繁華國度去,盡情享受人生。
這份寶藏,也被分成幾份,放在不同的地方。那些有雄心壯志的王室後裔,便悄悄地購買兵器,藏于西域一帶,欲召集兵馬,起兵複國,甚至席卷西域,建立一個樓蘭強盛帝國。
可惜人之貪欲,無窮無盡。樓蘭國老總管的後裔中,卻也出了反逆之輩,爲了謀取巨額藏寶,索性發毒心,将王室後裔騙來一一謀害,最後卻被幸存者發現,雙方最終轟轟烈烈地火拼一場,知情之人大都慘死,寶藏藏匿處,自此便成千古之謎。
此後,西域一帶便漸漸有傳言流出,道是得樓蘭寶藏者,便可爲帝王。縱然不能混一天下,但以那麽多的财富、兵甲,想要據地稱王,不過易事耳。
更有言道,其中有一柄神兵利刃,乃是某一代樓蘭王窮舉國之力,召集無數匠師鑄成,據說是神威無可,可以輕易擊破罡氣,遠近各國聞之,無不震懾。
那一代樓蘭王本欲持此神兵征讨各國,建立不世基業,自己卻因變故死于刃下,被後世樓蘭王視爲不祥,自此封存起來,與一些财寶藏在一起。
克善的叔父,原本是前任部族首領之子,因偶然聽說這一傳言,便帶着部族中的大批強悍男子,采買了貨物,到西域中去做買賣,在西域流亡多年,終于得到了寶藏地圖,卻也因此被人追殺,拼命逃回此地時,身邊的随從死得隻剩區區幾人了。
他随身帶回來的,就是這幾個大箱子,據說是他在開啓一個寶藏時得來的,因爲人手不足,隻帶了這些财寶回來,未曾帶回來的,還有許多寶貝,而那寶藏還是所有藏寶地點中,所放寶物最爲稀少的一個地方。
他回來的時候,身爲部族首領的克善的父親剛剛去世,于是部族中公推他做了部族首領。而他此次回來,卻是要多帶些人重回興州,準備将寶藏取出,世世代代享用不盡,甚至還有帝王的野心,隻望自己一門,将來能有稱王稱帝的時候。
可惜事機不密,消息終究走漏,被别的幾個部族知道,引發了他們的野心,于是合兵進擊,才讓克善有亡族之禍。
羅大成聞聲暗自歎息,情知這便是"人爲财死,鳥爲食亡"了。
看克善仍是哭喊個不住,他走上前去,輕拍他的肩膀,勸慰道:"克善兄弟,不要太傷心了,還是先想想怎麽處理後事,也該把你們合族老幼的屍體..."
克善卻用力一推他的身體,跳起來滿眼血眼地怒視着他,嘶聲怒吼道:"你也是來搶我們寶藏的嗎?好好好,我就都送給你!"
羅大成退了一步,看看他的身上,已經破了幾個大洞,鮮血自血洞中汩汩而出,顯然便是緻命重傷,現在說這話,隻怕便是回光返照的瘋狂之言,也不跟他計較,隻是嘿然歎息,搖頭不語。
克善丢下叔父的屍體,卻從他身上摸下一串鑰匙,搖搖晃晃走到一個大箱子前面,撲通一聲跪倒在箱前,費力地打開箱子,帶着哭腔,悲憤嘶吼道:"藏寶圖就在這裏!"
羅大成的目光不由被吸引過去,隻看了一眼,就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眼神霎時爲之凝固。
巨大的箱子裏面,整整齊齊,排滿了貓眼玉石,僅是最上面一層,便有數百枚之多,也不知道古時的樓蘭國王,是如何将這麽多的貓眼玉石收羅來的。
地窖之中,壁上插着火把,在火光映照下,貓眼玉石散發着魅人的光澤,珠光寶氣,惑人眼目。
克善卻絲毫不看那些寶石一眼,隻是舉起彎刀,憤然猛劈箱蓋,喀嚓一聲,将箱蓋斬碎,裏面掉出一面銀牌來。
拿着那面巴掌大的銀牌,克善搖搖晃晃地站起,踉踉跄跄走到羅大成面前,伸手将銀牌塞到他手中,眼中流着血淚,怒視着羅大成,嘶聲道:"你若想要寶藏,就拿去吧!就當是你送我回來的報償!"
話音未落,這異族男子仰天而倒,轟然一聲,遺體摔落在金銀堆中,鮮血濺出,灑滿金銀之上。
羅大成迅速踏前一步,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已經氣斷魂消,從這殘酷世間離去。
暗自歎息着,羅大成呆了半晌,低頭看看自己手中銀牌,隻見這牌有兩三分厚,上面雕刻着的花紋,似山似河,看上去倒象是一個地方的地形圖,想必就是克善口中說的藏寶圖了。
加上那張羊皮紙,本是古人手書,他的叔父又在後面加上了自己的記載,費盡心力在西域得到的所有關于寶藏的情報,都在于此了。
将染血的藏寶圖收起,羅大成去箱子上面,拿了鑰匙下來,将剩下的幾個大箱子,一一打開來看。
不多時,珠光寶氣,充滿整個地窖之中。各個箱子中,放着不同的寶物,有龍眼般大的珍珠,有光芒閃爍的紅寶石藍寶石,還有西域式樣的各色珠寶首飾,布滿各個箱子表面,光芒四射,燦爛奪目。
地面上,扔滿了黃澄澄的金磚,在火把照耀下,散發出耀眼的金光。
羅大成伸手拿起一方白玉,隻見這玉石光潤至極,觸手潤滑,卻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用手指緩緩撚動撫摸着着這一方手掌大的白玉,回想着和氏壁舊事,想必連城拱壁,也不過便是如此了吧?
單是這幾個箱子裏面,便有如此多的财寶,樓蘭王所遺寶藏,總的财富數量,究竟會有多麽巨大?
羅大成擡起頭來,想着"興州"這個地名,忽然心中一動。
所謂興州,便是後世之銀川,也就是李德明、李元昊父子龍興之地。樓蘭王之寶藏,被藏在那裏,難道最終是被李元昊得了去,因此才有充裕的軍費和秘藏兵甲,讓他有足夠的實力,可以與宋遼兩大強國,一争天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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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烈火,在部落遺址上燃起,迅速将整個部落吞沒。
所有人的遺體,不管是前來進犯的敵人,還是被殘殺的部族男女老幼的屍體,都在火舌狂卷之中,漸漸燒成灰燼,化爲荒草之中,重新融入這個世界。
羅大成最後看了一眼漫天大火中的部落,趕着馬車,朝着北方而去。
這輛馬車,是在部落中找到的,最好的一輛大馬車,看那上面的花紋,想必是克善的叔父從西域回來時,用來裝藏寶箱的車輛,現在卻又重新裝着藏寶,離開部落遠去。
羅大成身後的車廂中,将那些财寶都裝在裏面,一直驅趕着駿馬朝向北方遠行,沿途之上,人煙稀少,隻有漫野荒草,直達天際。
當夜,他們夫妻二人,在草原上宿營。燃起篝火後,狄麗娘縮在他的懷中,想着今天看到的那些老幼婦孺被殺後的慘狀,嬌軀不住地顫抖,将臉埋在他的懷中,說不出話來。羅大成也隻能緊緊地将她抱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和有力的擁抱,來驅趕她心中的寒冷恐懼。
第二天,他們趕着馬車,繼續前行。當越過一個城鎮,走到一座小山丘下時,羅大成記清了地形,便下車挖了深坑,将幾個大箱子都埋了進去,隻留下一些珍奇寶石,藏在馬背上的行李中,和自己身上。
象這樣多的财寶,他們兩個人是帶不了那麽多的。若讓人發現,還會帶來大的麻煩。雖然羅大成不怕麻煩,可是他一心去上京尋仇,麻煩還是少些爲好。
摸着自己懷中的那一方羊脂玉石,以及幾十顆堅硬光滑的紅、藍、貓眼寶石以及碩大珍珠,羅大成苦笑一聲:或者,自己現在也可以算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腰纏十萬貫的超級富豪了吧?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他想要的,隻是找到那個叫龐克行的家夥,把自己兄弟的仇恨,一點點地在他身上報還,便是爲此将整個遼國的都城攪得天翻地覆,他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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