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時地鐵站的附近是人流最爲密集的場所之一,但一至夜晚便是行人最少的地方。幽幽的路燈下兩個人影分站一旁,一動不動。
克裏斯蒂娜和亞曆山大手中捧着各自的書盯着遠處的黑暗。克裏斯蒂娜怒目凝視着那裏,但額頭上已滿是汗迹;亞曆山大雖然沒有如斯緊張卻也顯得格外凝重,連已經滑至鼻尖的眼鏡也沒有去推一下。
沒過多久,使兩人戒備的源頭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一席白衣的中國女子,雙眼平靜無波而透出悠遠甯靜,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上,本就長得不高的她在兩人高大的身軀前顯得越發孱弱,就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雙方對視了一會兒,憋了很久的克裏斯蒂娜終于忍不住先開口了。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爲什麽一直跟在我們的後面?”
還未等女子開口,倒是終于将眼鏡推回去的亞曆山大解答了同伴的問題。
“若我沒猜錯的話,閣下大概是這個國家的國家驅魔師之一吧?”
“國家驅魔師?就這個小女孩?”克裏斯蒂娜吃了一驚。
“這沒什麽奇怪的,國家驅魔師由于要保持一定的數量本就不可能一直全是年長者。而且由于人類國家間的明争暗鬥,所以死傷難免,往往一個國家驅魔師死于同類驅魔師的機會要遠遠大于死于妖魔之手,新老交替自然就依能力爲主而非資曆了。”亞曆山大一邊說一邊臉色開始越發凝重了,“而且有一點,克裏斯蒂娜,我要在此提醒你記住,那就是并不是年紀越老力量越強!眼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嗯?她很強嗎?可是我幾乎就感覺不到她有多高的靈力啊?”克裏斯蒂娜覺得有些疑惑了。
“這就是問題所在,她的靈力幾乎可以說極低,但竟然位列于可說一國最強的驅魔師團隊之中,這說明對方的強可能并非在作戰上。”亞曆山大微微歎了口氣,緩緩将手中的藍色書本放回懷中。
對面女子眼神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
克裏斯蒂娜的驚訝之色就更爲明顯了,因爲對于元素系術士來說手上的元素書就是他們的武器,而收起書來則是不戰的表示。
“呵,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閣下就是傳說中世界上唯一的絕術士了,對吧?”
“絕術士?”克裏斯蒂娜聞言渾身一震,輕輕念了幾句咒紋果然一點反應也沒有,而四周的火元素可說是死氣沉沉,一點也聚積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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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術士?”伍一向前來看他的張三道問起了下午的那兩個人。
“對,絕術士,據我所知,四界中她可算是唯一的絕術士了,中國國家驅魔師地支中的卯,名字叫甘露。而她的絕術域制造堪稱輔助系中最強術之一了。”
“最強?”
“嗯,她可以制造一個絕術域,而在這個域中不能夠聚積屬性元素,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産生任何術!因此可說完全剝奪了對方術士的戰鬥力。”
“咦?既然那麽好用,那爲什麽隻有她一個人是絕術士呢?難道這個什麽絕術域制造特别難練?”
“不是難練,而是根本沒人去練。”
“嗯?這個我糊塗了……”
“絕術域制造其本身可說排斥一切元素,所以說修術者根本不可能修煉任何屬性的術。而修習物理強擊系的話又對于絕術修煉所要求的穩定平靜背道而馳,所以絕術士就是絕術士,不可能會其它系的能力。因此絕術士是絕對的輔助人員,不要說戰鬥,甚至連自保都要依賴他人。”
“也就是說一生都是以犧牲自我爲主喽?”
“也可以這麽說,但絕術士因此也成了一個隊伍中絕對的核心和指揮者。據說甘露雖然不是地支的隊長,但每次作戰時的指揮卻必定是她。”
“……雖然自己不能進行戰鬥,但可輔助他人而達到最大的戰果嗎?看來我目前也隻有這種能力呢……”伍一似乎對此有所悟,開始沉思起來。張三道看了他一眼,微微歎了口氣。
“張先生,”伍一忽然轉向一臉肅然地向張三道說,“我能學習法術嗎?我想能夠自己保護自己!”
“渡過二十五歲那天,你是想繼續平靜的人類生活還是開始驅魔人的生活?”張三道沒有看伍一,但他心裏清楚,目睹噬魂靈吞噬無辜人類靈魂加之小七遇襲失蹤,伍一肯定内心充滿自責,但他還是必須确定對方的意願。看到對方在猶豫之中,他繼續說道。
“我不是不願教你,而是因爲一旦你學習了法術就會遇到許多不請自來的事情,到時你無論有否責任感都必須去處理并面對它們。你現在還有選擇的機會,可一旦選擇踏入驅魔人的世界,那就不可能有脫離的一天。”張三道眼中浮現出一絲哀愁,随後看了伍一一眼,“你決定吧!”
伍一停臉上混雜着各種表情望向身旁的張三道。
張三道知道這個決定很難,可他并不打算替眼前的年輕人作決定,因爲多年以前,正是自己固執的決定害死了自己最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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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勝的克裏斯蒂娜一發現已處于對方的域中,立時冷哼一聲準備向那個看上去幾乎能被風吹走的瘦小中國女子沖去。亞曆山大表情不變,上前一步伸手攔住了同伴。克裏斯蒂娜不解地看着他,她不明白爲何要一再忍讓一個人類。
“閣下的芳名應該是叫甘露吧?我明白你們跟來的目的并非是想和我們發生沖突,對吧?”亞曆山大這次講的是中文,并在“們”字上特别加重了語氣。
一陣富有節奏的腳步在甯靜的夜中格外清楚,而甘露背後的黑影中也逐漸浮現出一個比她高出了一個頭的男子。雖然與對面的兩人比起來還是矮了點,但其身材體型的勻稱卻使人有一種充滿力量卻有不少靈活的感覺。他站出來是因爲對方明顯發現了自己,而沒必要再隐匿起來,再加之保護起沒有抵抗力的同伴也方便一些。因此,他站定後并沒有開口,倒是名爲甘露的女子先開口了。
她向對面兩人微微一颔首,用如夜色般悠遠卻有充滿沉穩的聲音說道:“首先我對亞曆山大先生下午出手救了兩個我國公民表示感謝。”
“沒什麽,這隻是舉手之勞。”
“因此我在此就擅自代表地支團隊,決定不予追究今天下午發生的沖突所造成的影響。”
哼,厲害的女人,亞曆山大暗暗想道。
“那倒要多謝你們的大度了,我想你們此次來是想和我們協商什麽的吧?”
“哼,什麽協商?在别人家裏就應該遵守些規矩,難道你們不懂嗎?”甘露身後的男子冷哼一聲突然發話了。
克裏斯蒂娜眉頭一皺就要發難,倒是甘露先呵斥道:“王忠,你閉嘴!”
王忠立刻縮了縮脖子不言語了。亞曆山大倒也不以爲意,微微一笑,将眼鏡拿了下來,從口袋中拿出一塊布擦了起來。
“妖之間的互鬥應該是受到中間界法律保護的,隻要不牽連或影響到人界的住民就沒問題了,對吧?”
“看來您是聰明人,我也不需要多說什麽了,隻是希望下午的這種做得不夠漂亮的事不要再發生了。”
“呵呵,這個我可以理解,政府也比較難做吧。我答應你,半年裏我們不會再惹事了,而半年後我們也一定會找個不會使你們爲難的地方做個了斷的。”
“那……還真是多謝了……”
“哦?那沒事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請便。”
亞曆山大輕輕地冷笑一聲,拉起同伴的手就向後方掠去,不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
“喂,大姐頭!爲什麽就這麽放過他們啊!”王忠終于忍不住走上前來問道,歲數大于甘露的他竟然稱爲甘露爲大姐頭着實頗爲奇怪,但當事人似乎對此也習以爲常了。而當他走近看時不禁一怔。
甘露雖然表情未變,但已滿頭是汗。她伸手抹去額頭上的汗珠說道:“對方畢竟是超過千年的大妖怪啊,我們才來兩人似乎有些輕敵了。”
“那……大姐頭,這件事怎麽處理呢?”
“這件事我會向隊長報告的。不過,看來對方并沒有多餘的目的,我們也沒必要插上一腳,而另一方面已經有張三道和魔女姐妹處理,我們就靜觀其變吧。好了,我們走吧。”
話一說完,兩人轉過身緩緩向前走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之中。;